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此时天已蒙蒙亮了。
寒祐换了一身纯紫锦衣,将挺拔修长的身姿映衬的更加出众,显得贵气逼人,一夜未睡却是更加精神奕奕。
旁边的陆无双也不禁被自家殿下的风姿所折服,殿下遭逢大变之后到仿若换了一人似得。
“无双,这几天我已问过你国中的情况,你拣你熟悉的再与我说上一说。”
“平寿丞,姓沈名谦,年近四旬……。”
正说话间,两人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回头望去,见却是阿偃带着不少人走了过来,人人都是披甲带刀。
阿偃是个太监,年纪跟寒祐相差无几。在前世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最后跟着他一道去了凉州戍边。最后死于次年的玄兽暴动。
若没记错的话,此时的阿偃,刚刚被分来服侍寒祐不到一个月,却跟着主子一起来了这青州。
“阿偃,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么,身体好点了么?”
“谢王爷关心,奴才已无甚大碍。”
“我是去府衙,又不是去杀贼!你这是作甚?”寒祐道。
“是为王爷壮声威而来!”
阿偃顿了顿说道:“时人粗鄙,难识贵人,非刀剑兵甲不能服之。”
寒祐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拒绝,径直向府外走去。
陆无双在前开道,阿偃扈从寒祐一侧,余者或环拥,或殿后,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地扈卫着寒祐向府衙而去。
在府衙的门口,早有一群人等候多时,拥彗相迎。
迎接寒祐的人有十多来个,大多都是国中吏员。
当前一人年岁不大,二十多岁,虽然身材短小,站在那里却仿佛是磐石一样不可动摇。此人头戴高冠,褒衣大袑,足下岐头履,腰间皮带钩,斜插了一柄宝剑,看见寒祐诸人过来,他迎上两步,远远地拱手作揖,迭声催促那个拥彗的吏员,说道:“还呆立着作甚?还不快快上来迎接!”
“彗”,即扫帚。“拥慧”,就是抱着扫帚。这既是一种迎接客人的礼节,同时也用来迎接新来上任的官员,表示的意思是庭院都已经打扫干净,“以衣服拥帚而却行,恐尘埃之及长者,所以为敬也”。
“拥慧”的那个吏员急忙上前,双手持慧,躬身施礼。
余下诸人亦皆随之弯腰行礼。
阿偃提步向前,睥睨诸人,大声问道:“尔等都是本国吏员,来迎王爷的么?”
阿偃从小便进入宫中,所接触之人可以说是显贵非常。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眼界很高,加上年少气盛,对像眼前的这些小吏,却自然不会客气。
这一番轻慢的态度,顿时惹恼了上前相迎的那个年轻人。这人向后退了两步,仰起头,按住腰上宝剑,忿然道:“哪里来的阉人!在乃公面前拿捏姿态!”
阿偃年只十五六,稚嫩未消,被骂一声“阉人”不错,但是“乃公”二字就很侮辱了。他勃然大怒,催马往前,挥起鞭子就往这人的脸上去抽,骂道:“乡野庸狗,藏获之种,也敢辱我?”
那年轻人虽听不懂藏获这两个字,却懂得“庸狗”意思。想他横行平寿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避过长鞭,“当啷”一声,将宝剑出鞘,梗着脖子,跳脚大骂:“敢骂乃公,寻死么?”随即挺剑趋前,便要往阿偃脖子去刺。
眼见阿偃与这年轻人就要动上手了,陆无双两步跨上,一手探出,如雷似电,立马抓住了那年轻人握剑的手。
“这是干什么,要造反么?阿偃,无双,退下,不得无礼。”寒祐不疾不徐的出声说道。寒祐身为平寿王,平寿国内一切人皆是他的子民,说造反并不为过。
寒祐话音落下,陆无双,阿偃退回到寒祐两侧。
年轻人正是平寿尉庞赋,庞赋此时面色不变,但内心却掀起群涛海浪,“不是说只是一个落魄王爷,怎滴身边护卫实力如此之高。”
旁边的平寿丞沈谦,一身位秀才打扮,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的中年男子,见此情况眉角一挑,心中微道:“好一个下马威,庞赋一身武艺称雄平寿国,却被此人一招所擒,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爷再落魄也是大寒皇族,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今后在这种人手下做事可要小心一些了。”
寒祐今日初来府衙,第一件要事是办交接。所有的文牍、簿集都已封存,只等他来验收。
平寿王虽辖不过一县之地,但权力极大,是一国之主,主知民善恶,为役先后,知民贫富,为赋多少,平其差品,并“职听讼”。举凡国家赋税、厘定户口、征发徭役、平赀定户,以及诉讼、教化、劝农耕桑诸事,平寿国内事无巨细,皆由其一人主之。
其所管诸事之中,最关系到普通民众切身利益的、也是权最重者自然便是赋税、徭役两项。
王朝之赋税主要包括田租、算赋、口钱、訾算、更赋等。
田租,就是土地税。算赋、口钱是人头税。訾算是财产税。更赋,名义上是“代役钱”,实际也是一种固定赋目,按“丁”征收,对象是年龄在兵役期的编户齐民。
此外,又有徭役,此亦平寿王的本职之一。
寒祐命陆无双,阿偃等等人将诸箱文牍、册籍一一搬到眼前,细细查验无误,这才算办完交接。之后有看了看府衙的规模、布局。才遣散跟随的众人。
“今来此地,下车伊始,三老,乃长者,乃乡人父兄,不可不拜访。”寒祐对着紧剩的几名随从说道。
三老,乃是本地民众的精神领袖。“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率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三老虽是民举,不算国家官吏,却有官印,并且用的是正方印,规格要比有秩高。有秩用的也才不过是半通印。
三老的基本职责,便是“掌教化”,“为众民之师也”,“教诲后生”,有些甚至是儒家的大儒。
三老因其卓然的地位,有着很强的号召力,也因此,上至王侯郡守,下到县令蔷夫,新到一地,大多都会在第一时间拜访当地三老,一来表示谦和,尊敬父老;二来,也可借此问当地习俗风情,百姓疾苦。
本乡三老姓薛名懿,今年五十六岁,年轻时求学长安,学过律法。
他苦学多年,学有所成,任过县决曹史,“主罪法事”,在任期间,平了不少冤狱,县乡称颂。后因年纪大了,精力渐渐不济,又见升迁无望,前几年乃辞官回归乡里,被民举为乡中三老。
带路的是个地头蛇,对路很熟,带着寒祐等不走大道,穿行小路,经过两三个里聚,来到一个里外。寒祐举目观瞧,见里门上挂一横匾,上写“望襄里”三字。
里监门在塾室内看见了他们,忙从席上跳起,穿上鞋子,急忙忙出来趋拜相迎。寒祐一身锦衣,数人相从,这里监门虽不认得他,却也知必是一个少贵吏员。他拜倒在地,伏头说道:“小人望襄里监门,拜见贵人。”
“起来吧。吾乃平寿国王,今日特地来此拜访三老薛父。”
听得是本国之王,那里监门忙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这才起身,低眉呵腰,说道:“前日便有吏官传谕诸亭、各里,说王不日即来,命小人等拥慧相迎。本想着王还会再过几日才来,不意今天就到了!”
寒祐打量这里监门一会,”问道,“你读过书么?”
“年少时读过乡学,后薛父辞官归里,教诲后生,小人慕父德学,遂从学至今。”
“噢!原来你是薛父的弟子。”
“薛父门下数十百人,弟子唯十人耳。小人思钝愚笨,勉强附骥尾而为一门生已。”
“亲授业者为弟子,转向传受者为门生”,弟子是老师亲传,门生是再传弟子。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年纪大的长者,当门下弟子多时,做不到每一个都亲自面授,便只能再由其弟子来代师授课。当朝太
傅最初投学大儒郭宗门下后就是“门生”,三年没有见过老师的面,只能听其弟子转相授业。
寒祐啧啧称奇,不知那“十个弟子”不知又是何等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