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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团 圆

大军足足欢庆了近一个月,李世民才下令高唱《秦王破阵乐》,班师还朝。大军走在通往长安的大道上,两旁的山西百姓夹道欢送,真正是一种欢送王者之师的景象,场面十分热闹。

李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凯旋的队伍中,与众将边走边聊。正行走间,突然听到有个声音隐约传来:“老爷!老爷!”这个声音时有时无,淹没在两边人群的欢呼声中。

李靖浑身一震,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声音曾一直让他魂牵梦绕,辗转难眠!

李靖赶紧脱下头盔,侧耳细听,周围的声音太嘈杂,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好像又消失了。

难道是因自己思念太切而在头脑中出现的臆想?

不对,那声音感觉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好像就在附近。

李靖连忙举头四望,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蓦然回首,他看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人身上背着一个孩子,手中牵着一个孩子拼命地追着他的马跑,边跑边喊!

李靖看到此景,一切恍如梦中,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个老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天天挂念的李伯吗?

这时有士兵不明原委,以为他是普通百姓,拦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队伍,所以李伯在那拼命地呼喊着。李靖看到这里,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推开兵士,抢步上前。

李靖这时候看的更加真切——李伯身上背的、手中牵的,正是自己苦苦寻找、魂牵梦绕的两个孩子!

李伯看到李靖终于听见他的呼叫声,并下马迎了上来,高兴万分。此时李伯看起来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但是很明显欣喜若狂,站在那里老泪纵横。他一边抹泪,一边轻轻地把身上背的孩子放下来,然后把两个孩子轻轻地推到李靖面前。他蹲下来,一边哭着一边轻声地对两个孩子说道:“找着了,终于找着了!快!这就是你们的爹爹,快点叫爹爹!”

李靖抢步上前,伸出双手一把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口中喃喃自语:“找到了!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两个孩子了。”

孩子已经是二三年没有见到父亲了,有些生疏,也许是几年来东躲西藏的颠沛流离使他们怯怯地不敢叫。孩子的脸上满是尘土,面黄肌瘦,稚气的脸上还有些恐惧。

李靖知道他们肯定是受了很多的苦,也受到了战火更多的惊吓。他鼻子一酸,泪又下来了。他把孩子们紧紧地揽在怀里,生怕他们再丢了似的。

李伯在旁边看着这一情景,也不住地抹眼泪。他情不自禁地不住拍着手,口中喃喃自语道:“找着了,终于找着了!老奴幸不负重托。”

过了好一会,李靖才控制住情感。他抱着两个孩子站起来,对李伯深深一躬身说道:“李靖衷心感谢李伯,在这艰难时刻能保全李靖的两个孩子。”

李伯这时倒不知所措了,赶紧摆手道:“不要,不要!老爷千万不要如此,这样可折杀老奴了。老奴吃苦受累没什么,只要孩子还在,老奴就觉得没有辜负老爷和夫人的重托。”

李世民等人听说李靖找着孩子了,也都欣喜异常,他们纷纷过来表示祝贺。各人把孩子你抱过来,他抱过去,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找到一样。李世民高兴地对李靖说道:“李兄,这是我们北伐以来最大的收获。你找着了孩子,我感觉比取得十个胜利还高兴。这下回去嫂夫人不知该怎样高兴了。”

李靖也高兴地说道:“多谢殿下一直挂心此事,孩子寻着了,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

李世民专门安排一辆大车来拉着李伯和两个孩子,还特意安排几个亲兵一路照顾他们。

李靖一路上片刻不离两个孩子的身边,非常慈爱地看着孩子,逗着他们说话、玩耍。两个孩子也渐渐和他亲近了,一路上不住地叫爹。每叫一声,李靖就高兴地答应一声。程咬金、秦琼他们也跑过来高声应着,和两个孩子玩得很开心。他们还时不时地拿出好东西来逗孩子,让孩子管他们叫爹。李靖看着也开心,随他们闹去。

一路上,李伯向李靖细细地讲述了这几年他们的生活情况。这时候李靖才知道,他和红拂女走后不久,就经常有叛军来洗劫村子。他们为了安全,就和老乡一起躲进古堡中。后来躲进古堡也不安全,他们不得不常常在恐惧中迁徙,有几次还差一点遭遇定杨军的毒手。这次得知唐军打败了定杨军后,李伯总感觉李靖也可能会在这凯旋的大军中,所以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寻找一下。没想到暝暝之中老天眷顾,还真找着了。

李靖歉意地说道:“这几年,李伯一个人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让你受了很多苦了。”

李伯倒不在乎,他笑的很开心,好像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笑着说道:“也没受什么苦,这点苦算什么!能把老爷的两个孩子保全下来,让您一家子得以团聚,老奴受再多的苦也值了。”李靖听了,心中感慨万千,对李伯也是感激不尽。

没几日,凯旋的大军回到长安。唐皇李渊命太子李建成率文武百官出长安城十里迎接。李建成专门为李世民的大军安排了隆重的入城式,全城轰动,百姓皆出门观看威武的凯旋之师。

李世民看到李建成摆出的仍是太子的仪仗,代表皇上来迎接自己班师的大军,他觉得自己的心中猛然一顿,感觉这几天在梦中建立的空中楼阁一下子垮塌了。他知道父皇许诺的改立太子之事已经是泡汤了,他的内心满是酸酸的醋意和极大的失落感。只不过他很快地掩饰了自己失望的神情,强装笑颜与太子李建成见面。

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兄弟两个的手又握在了一起。但李世民总觉得大哥的手虽有力度却没了温度,也总感觉哥哥李建成的眼神闪烁不定,一直不肯用眼光正面地看自己。

李世民明显觉得,现在他们兄弟俩的话语尽是官腔。两只手虽然相握,也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摆摆造型而已,再也没有那种兄弟间的亲密感觉。两个人的手虽然握在了一起,但却像是握着一块石头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发现,在他们兄弟两人之间好像已经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而且这堵墙已经变得很高很厚,变得再也无法逾越了。

李渊在皇宫举行大型庆功宴,犒劳立功的将士们。李世民志得意满,兴致勃发。他特意让李靖安排在庆功宴上演奏《秦王破阵乐》,激昂雄壮的乐声在皇宫上空回响,群臣都被乐声而感染。李渊听了很高兴,问李世民是何曲,李世民据实以告是新作的《秦王破阵乐》。李渊高兴的频频点头,表示赞许,说道:“非常好,能扬我大唐军威!”

席上只有一个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坐在那里非常的不自在,这人就是太子李建成!

所有立功将士,都有封赏。李世民加拜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但是李渊对许诺改立李世民为太子一事却闭口不提,李世民心中非常不悦。

各种庆祝活动结束,李靖终于可以回家了。

别人都是敲锣打鼓,抬着皇上的各种赏赐回家,立功将士还骑着高头大马,跨马游街。独李靖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声不响地带着李伯和两个孩子回家。皇上给他的赏赐,他基本上都送给了跟随他在外一起游击的斥候以及那些陌刀手们,剩下的也都用来抚恤死伤的战士。他觉得能找回两个孩子,比得到什么赏赐都好。

李靖故意没有事先把孩子找到的消息告诉红拂女,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时红拂女还不知道孩子已找到,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走过熟悉的巷陌,来到熟悉的“飞虎宅”前扣动门环。开门的家丁愣了半天才认出是老爷回来了。于是也不等李靖说话,高兴地飞奔进院,边跑边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一种矜持的样子,比见到自己的亲人还高兴。

李靖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这是家人们一种真情的流露,知道大家都在盼着他回来。他蹲下身子对两个孩子说道:“孩子们,我们到家了。”又转头对李伯说道:“李伯,这就是我的家了。”

李靖抱起两个孩子,领着李伯走进院子。院中的各种花卉都开了,月季、牡丹、芍药等挂满枝头,红的、黄的、白的开得正艳。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

有人会问:“什么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感觉?”咳,这还用问,就是家的感觉呗。

一众家人们听到叫喊,纷纷跑出来,都高兴地向老爷问好,众人俱是欢天喜地。

红拂女也从后堂走了出来,实际上她也是想跑出来的,但要显示在大家面前的矜持,就一步并作两步地走出来。她一看到李靖,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李靖比以前黑了、瘦了,胡须也比以前长长了,满面的沧桑感。艰苦的军旅生涯,五个月的在外游击,使他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男人的气概也更加明显。

红拂女陡然瞥见了李靖怀中抱的孩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虽然过去两年了,不管孩子怎么变化,做娘的总能一眼认出来!

红拂女的鼻翼在翕动,嘴唇在颤抖,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感觉这一切皆是在梦中一样。她使劲揉一揉眼睛,真切地看见自己朝思夜想的两个孩子,现在就在李靖的怀里,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冲过来从李靖怀里接过孩子又亲又疼,嘴里不住地说道:“儿子,娘的乖儿子,你们终于回来了!”眼中泪水横流,脸上的表情搞不清是哭还是笑。两个孩子还愣愣地看着李靖和李伯,一时不知所措。

李靖眼睛也湿润了,温情地对孩子说道:“德謇、德奖,这就是你们的娘亲,快叫娘!”

李伯也走过来含泪对两个孩子说道:“孩子,这就是你们天天想见的娘亲。你们以前不是夜夜哭着、喊着要见娘亲的吗!这就是你们的娘亲,快叫啊,这就是你们的娘!”

李伯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两个孩子刚被他带走的时候,天天哭着、夜夜喊着要娘亲。现在娘亲就在面前,孩子却又不敢叫了。李伯和李靖不住地催着两个孩子叫母亲,孩子们这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红拂女高兴得身子都有些颤抖,“哎!哎!”她不住声地含泪答应着。她紧搂着孩子,把脸贴在两个孩子的脸上,生怕这是在做梦,一个劲地亲吻着孩子。

众人一片欢呼,都为孩子能重新找到而高兴。大家围着孩子嘘寒问暖。两个孩子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陌生面孔,怯怯地欲往李伯的怀里躲。李靖和红拂女看到孩子到现在还这么粘着李伯,心里是五味杂陈。知道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李伯就是孩子的天,他对两个孩子肯定是太疼爱了,孩子太依靠他一时还调整不过来。

还是管家张伯理解人,知道家主母见到老爷、孩子回来,肯定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众人在场影响人家一家交流。于是赶紧让大家走开准备各自的事情,该准备酒饭的准备酒饭、该准备洗浴的准备洗浴等等,把大家全部打发走了。张伯才心疼地一边抹泪一边对李靖说道:“老爷辛苦了,真是老天有眼,孩子终于找着了。等会老奴让人烧好水,老爷先洗洗风尘。老奴去安排酒席,为老爷接风。”

李靖笑看着张伯,把李伯拉过来说道:“张伯,这是李伯。两个孩子能平安归来,多亏了李伯吃苦受罪地照顾。请张伯代我告诉大家,全家人都要尊重李伯,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是,老奴知道了。”张伯连连点头,唯唯连声,高兴地带着李伯而去。

这时候红拂女和李靖一家人才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红拂女把李靖和孩子搀入后堂,重又把孩子揽入怀中。她靠在李靖的肩上,泪水又重新流了下来。

这几个月在外征战,李靖一心扑在战事上,也不觉得有多辛苦。他不知道其实家人是最挂念他。李靖虽也时不时地有书信寄回,述说战斗情况。虽然都是拣好的说,但是红拂女也不是没见过战事,她知道战争的残酷。那真是刀剑无情,旦夕祸福。红拂女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和丈夫一起并肩战斗,同生共死。朝廷虽然也时有战报,但她每天还是派管家张伯外出打探战事情况,替丈夫担心受怕。如今见丈夫虽然是黑了、瘦了,却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怎么不欣喜!

李靖温言安慰着红拂女,说自己时刻注意着安全,规避着危险,让她不要担心。但被担心的人是真的不知道担心之人的痛苦。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每每朝廷战报一有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这种女儿家的辛苦岂是只知征战沙场,以家国为己任的男子汉们所能体会到的。两人互诉衷情,共话儿女情长,孩子在旁边愣愣地看着他俩。

红拂女揽过两个孩子,对李靖说道:“本来以为见面时肯定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但是等到真的见面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李靖笑道:“大家只要能见面,知道对方一切都安好就心满意足了。你看,现在孩子们回来了,以后有他们陪着,你就不寂寞了。”

李靖一家终于又团圆在一起,大家其乐融融。张伯过来找李靖,想把管家的位子交给李伯。李靖没同意,他安慰张伯道:“张伯,这一大家子的人你都熟悉,大家也习惯了听你的安排。李伯也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只要你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待就行了。千万不要有什么顾忌。”张伯这才不再坚持,但遇事常和李伯商议,两人相处得也非常融洽。

大战已毕,秦琼、程咬金他们经常会凑在一起喝酒。大家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猜拳行令,又回到了以前快乐的日子。有时李世勣也会被邀请参与,他们还多次派人找李靖,李靖一般都回绝不去。他在家安心地研读兵书,他想花更多的时间陪着红拂女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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