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问心,方得清明,琴者一语,旸明心海晴空,混元阙腾,似有明悟,躬身作揖,一拜再拜,连续三拜之后,恭敬答道:“晚辈太玄门旸明,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云端霞雾凝浪,火雨飞花,屹立枝头,长者淡然一笑,赏心悦目道:“不错,不错,能在琴中悟出此道,不愧为传说中的纯阳昊天体。凌秀峰掌座,由此高徒,真是幸甚。”
乍听此话,旸明微然一愣,心中震惊,眼前之人,不知几何,修为之高,深不可测,难以踹度。随意之曲,已是大道风行。此等境界,恐怕早已登临绝顶,难以逾越。自己不过玄元境修为,只是刚迈入修真界的小辈。如若不是对方有意为之,真想不出其它答案。
落花席肩,清香微甜,无名嘴角凌然笑语,很是平易近人,剑指轻轻一点,打断旸明嘴边之语,道:“救你者非我,而是它。”
突兀之语,让人诧异。
只见火树花丛中,一鹤一足一羽,单足亭立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上。羽润青鲜光泽,栖身有红色斑点,白色的喙,尖锐细长锋利,轻轻朝枝杈干颈处,随意一点,细微的火焰,自点落处冒出,化作一朵火色红莲,绽放异彩。
“难道此鸟便是传说中的兆火鸟,毕方。”
乍见古树异象,强压内心波澜,脑海中不断浮现《山海志异》中诸多类种,定格一瞬,难以置信地道破眼前圣灵之物。
“不错,救你者,正是毕方鸟。”
无名一语道破,毕方悄然飞临,立在旸明肩头,不断用鸟羽抚慰其脸颊,十分亲切暖人,好似遇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贴得更紧,更亲密,令人大惑不解。
旸明惊讶莫名,不知所措,毕方却像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绕在身边,黏在一起,始终不肯分开,如胶似漆。
“前辈,晚辈不过初见此灵鸟,怎会如此。”
无名嘴角绕弧,微微一笑,剑指轻灵旋动,三者已在光韵之中,道:“此处非谈话之地,还是去下面相谈惬意。”
话语随风,凌空飘影。
一眨眼,华光散,银落湛,瀑疾川花落,凤树映青莲,紫气东来渡,山水一方潭。
瀑落岩立,浮动无尘,两者席而就坐,四方桌立即呈现,两杯清茶香远益清,扑鼻而来。旸明心神激荡,正欲端起青竹杯细品,却被旁边山岩落水中的紫气灵波吸引,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茶具,凝视观望。
无名心明神怡,轻瞄一眼,亦不打扰,露出淡淡微笑,独自端起青竹杯,鼻尖轻轻一嗅,欣然满足中一饮而尽。
“苍峰鱼跃聚龙翷,云波月华初照人。天隔一方飘渺处,风花落雪不知春。《登苍月》诗成道”诗句情不自禁,随口而出,读者心头震惊,回眸凝望眼前琴者,面露异色不断反复。
再度注视岩壁,紫气飞逸,飘然天外,文雅如风,凉意清透。旸明神色一动,心下稍定,沉思顷刻,小心翼翼说道:“难道这里便是紫气东来传说之地,诗前辈作诗成道之地。”
无名轻藐一笑,不以为然道:“你果然聪慧,没有认定我是诗成道。我亦无名,何须成道。”
话语狂傲不羁,自然洒脱,虽无轻贬藐视诗成道,亦道出自己名讳。
“晚辈失礼,还望无名前辈见谅。”
语落笑声扬,无名道:“凌秀峰一脉,果然如出一辙,都继承了玄虚子得穷酸道儒气息,几千年来一点都没变。算了不谈这些,说说诗成道吧,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乍听提及师尊,旸明略显尴尬,不好辩驳,话题一转,直言不讳,道:“传说诗成道天资聪慧过人,根骨奇佳,八岁便能作诗,一首《登苍月》流传千古,被儒圣收为关门弟子。数百年光景将圣儒阁群书、绝艺一览无余,融会贯通,自成一体,墨儒临风。一千多年前,在修界万众盛会‘侠武天锋’,诗成道惊艳绝伦,技压群雄。之后没多久,妖界封印破裂,诗成道一夫当关,身先士卒,杀出绝世风采,名震中天修界,无人能出其左右,独领风骚。”
“只可惜…”
说至此处,旸明面色渐显一丝失落,一点忧伤,便不再言语。
无名目光如炬,随手举杯,轻扬而动,悬杯于口,笑道:“呵呵,为何欲言又止。修界百家争鸣,儒、道、释各呈其能。圣儒阁虽然有诗成道,太玄门亦是人才辈出,应不遑多让。虽说轮回寺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不做计较。更何况还有天、水、欲、万、鬼五大派门及古、月八大世家等青年才俊,岂容诗成道一人抢了众人风采。”
旸明哀声一叹,面带忧愁道:“前辈久不出世,有所不知。当年‘侠武天锋’十席之位,我太玄门亦占两席,皆出自论侠峰。妖祸乱起,两位师兄力战群妖,亦是声名赫赫。可惜最后一役,封妖谷之战,妖界诡计多端,众多派门误中奸计,被围困谷内。两位师兄为护众人离去,双双断后。江师兄失落妖界,至今生死不明。风师兄中毒至深,幸被玄岵师叔救回,伤势极重,一千多年来足不出论侠峰。此战,吾太玄门人,亦是伤亡惨重,以至于千百年来难复元气。”
“咦,竟有此事。”
语过方歇,无名欣然聆听,默不作声。
此时,竹中茶香,浓郁清脆,味醇正鲜,举杯畅饮之际,却被突来之语,惊起波澜。送入清口之茶,已了无新意,便莫名其妙地放下。
旸明心感神伤,黯然失色,为当年本门遭遇愤愤不平,却不曾发现无名神色起异,举止投足略显顿挫迟疑。
刹那芳华,心思一定,收敛那不经意间流露于色的细微之变,淡然望向天外,一声长叹,道:“唉,久不出世,当真有些孤陋寡闻了。想不到,妖乱天下,竟然祸殃百载。不过,你可晓得强如诗成道,也曾有一败。”
旸明猛然惊醒,失声道:“什么?”
无名笑道:“当年的‘侠武天锋’吾亦在场,诗成道绝才惊艳,的确乃修界万载不出的奇才,却终有一败。前尘往事如过眼烟云,不提也罢,还是说回正题。”
蓦然回首,神思灵觉渐感疲倦,口中已是干咳。凝神举杯之际,却已空空如也,竹杯顶端,毕方亭亭玉立,不时清羽抚饱肚,微微轻扬额头,沐浴春光,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十分安逸。
旸明无奈失笑,尴尬地放下竹杯,心中迷惑不解。
无名心眼旁观,毫不在意,道:“相传,天地初开,万物神华,各种族相继出现。有的灵智早开,有的凶性未泯,天赋异禀,祸乱大地,造成灾劫,毕方便是这其中之一。当时,天下修士众多,能人辈出,功参造化者不计其数,却无人能抗衡兆火的焚天之炎。众人只能依靠法阵将其困在荒芜山中,避免其为祸天下。”
说到此处,无名会有深意地放下话语,瞧着专注有神地旸明,手指朝着鸟喙轻轻一弹,道:“小家伙,不是说别人,正是在说你。”
手掌舒然张开,毕方欣然跳将上来,静立肃然,不在悠闲晃荡,继而说道:“岁月如梭,光阴飞逝,阵法饱受戾炎侵触,越来越薄弱。不断加固的阵法,已经难以阻挡凶残的毕方。在此危急时刻,人间冒出一人,名不见经传,元阳自居,化身九阳,冲进荒芜山中,与毕方大战数百载,历经九转生死,终将其驯服,收为坐骑,从此名震天下,被世人称为‘九阳圣君’。”
乍听元阳之名,旸明浑然一震,若有所思。
无名说的淡然,意味深长道:“元阳超凡入圣,受天下敬仰,却因纯阳昊天体,霸道修为,毕方威势,被异族所忌惮。圣战前夕,已感自身将殒,为防后继无人,便在荒芜山中,开辟九阳古洞,留下传承。
语过方歇,听者愕然一惊,正襟危坐,平静地心,波澜骤起,情绪激动道:“前辈慧眼如炬,在下的确身怀九阳传承。”
“荒古之战,九阳殒,毕方逝。今日你先得九阳传承,再遇毕方搭救,既是因缘际会,也是天意使然。不必如此紧张,静下心来,喝茶。”
无名言谈笑语间,随心变化,无中生有,玉壶斟酌,空杯尽满,墨绿芳香。
此时,毕方悄无声息地落回肩头,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嚣一会儿。旸明心有灵犀,似乎听到了什么,莫名紧张的心绪,迅速平静了下来。
凝视眼前高人,神秘莫测,话中藏机,短短几句而已,便将九阳古洞的来龙去脉详尽道来。
熟悉“侠武天锋”会,对当年九阳起风云,也了然在心。方才的玄音入神,自身底蕴尽数被探悉。若是有心据为己有,也不必多费口舌。
再者,虽是初见之缘,便能道出师名,想必与太玄门渊源博深。如此反复推敲,一经联想,身怀九阳传承便不攻自破。如果自己还假意狡辩,岂非有失师尊颜面,自讨没趣。
心念至此,旸明举杯一口饮尽,芳香凝口不散,体内如青莲绽放,清流遍体,一扫浊戾,骨骼雷霆作响,清脆爽朗,精神百倍,赞不绝口道:“好茶。”
茶香味浓,无名玉壶轻放,举杯细尝,滋滋不倦,口语倾吐,细长白鬓微扬,眉思入定,轻声道:“据我推测,当年毕方之逝,想必亦是经历血劫,将自身封印,转生寄命,再造轮回。你得到九阳传承,感染了元阳气息。或许两者之间共生感应,毕方方化出雏鸟形态苏醒。”
话非空穴来风,推测多半是真。
旸明体内不时产生共鸣,真切感受到毕方鸟的热情与温馨,以及自身心海深处那股不断沸腾的热血。非一般情感可比,而是真正经历了生死,所结下的深深地羁绊。
言尽于此,听者沉思不语。无名不再多言,随即朝向荷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