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似乎待在这里很久了,一直都没人来找过他。他低下头,走了一步,脚下随之荡开了一圈波纹。就像是站在水面上。
“叶夕。”
“叶夕?”
“叶夕。快醒醒。”
不知道是谁在呼喊这个名字,但他知道对方是在叫他。
水面再次荡开,这次终于不再是单纯的镜像了。场景被铺设在一个黑暗的屋子内,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但下一秒,强烈的光线破门而入,刺耳的警笛让他难受得皱起了眉。
“嘿,你没事吧?”
有人向叶夕伸出手,可他现在不过是个旁观者。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靠过来,围着自己,想要把他抬到担架上。
“快,调动人力,保卫处的人呢?把第三小队给我撤回来。真是一群蠢货。”
叶夕蹲下身,挑拨着水面。
水面像是一片巨型的显示屏,叶夕左右划动,周围的景象在一点点地渲染出来。
那个少年呢?
叶夕迫切地,想要确认某个少年的安全,即使他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少年?我没看见第四个人。”一名穿着白袍的人说。
“让我走。”
“……你不能走。”
银月高照,一个女孩站在窗边说。她纤细的身体在月光下像是在发光。很多人在自己的周围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可她只是看着自己。
面容模糊。叶夕凑上脸去,想要看得更确切些,好看清对方的表情。
“再快点。”
那个女孩不见了,水面里的是白茫茫的医院。清冷的走廊里此时有一辆医用推车经过,他能看到躺在上面的人。
是自己。
很多伤痕,还有淤青,似乎是经过了高强度的搏斗。幸好伤口不深,但应该会很疼吧?叶夕很庆幸躺着的这个家伙还在昏睡中,这样他就感受不到痛楚了。
镜头一转即逝。
一些医护人员从叶夕的身边擦身而过,迎来又走来一批特务人员。他静静聆听,勉强能听到他们嘴里的话语。
“最近10区还真是不太平呢,这些不安分子真的是越来越猖狂了。上次博物馆馆主的凶手都还没找到。”
“毕竟尸体没有啊,对方又没违反规则,能怎么办?”
“找点能干的人来。”
“11区人手不够啊。对了,我们是不是该上报给11区的持铃人说明一下?”
“持铃人早就知道了吧,多此一举。不过来得这么早,倒是挺意外的。我还以为再过几天,才会接到七禁的案子。这次的新人不行啊。”
“嘘,被人听到你就惨了。”
他们在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叶夕侧耳,想要倾听得更多一些。
听不见了。叶夕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抬进医护室,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就是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先睡一觉吧。
……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说不准。你似乎很担心他?”
“是的,我承认。我需要确保不可控的因素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玛格丽特,你知道的。这玩意儿一直是个大炸弹。”
“你管它叫炸弹?”
“可能吧,你的意思是它该叫原子弹?你可以相信我,玛格丽特。”
“……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会知道的。他好像醒了。”
叶夕缓缓睁开了眼,温暖的感觉随阳光爬上背脊。视野清晰起来,一男一女站在他的面前,他愣了两秒。
“你好,我是玛格丽特,你可以叫我玛丽。这位是海伦先生。”女士很亲切地对他说道.
“这里……是哪?”
“这里是11区的南郊医院,你在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我们会再安排一些人手在这儿的。”
“……发生了什么吗?”
叶夕艰难地支起身体,一手扶额。他感觉脑袋隐隐作痛,像是有一把汤勺在他的脑海里搅拌。
“你昨晚被两名歹徒袭击了。是一位小妹妹给你打的报警电话。”
“歹徒?”叶夕眨了眨眼,“是真的歹徒么?”
“歹徒还能有假的?”玛格丽特被逗乐了,“看你的样子是新人吧?怪不得,在被人针对的情况下能活下来还真是奇迹。”
“被人针对?什么意思?”
一旁的男人插话了进来:“这件事说来话长,等过一两天我还好好地跟你解释。你现在饿了吧?我给你打份外卖。”
“谢谢。”叶夕的确不太想听这些。他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很多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而且他确实饿了。
叶夕扫视了一眼周围,病房里都是些陈旧的设备。桌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外面的花盆里栽种着奄奄一息的植物。此时的阳光正缓慢地下沉,天边的晚霞正一点点地染红城市。
“现在是几点了?”
“下午四点54分。”玛格丽特看了一眼手表,“你睡了大半天了。”
“这么久啊……”
“已经是不幸当中的大幸了,小子。”海伦倚靠在墙边,收起手机,“有不少新人都没能活过昨晚呢。”
“什么?”叶夕吃了一惊。
海伦笑了笑:“每一批新人在初来的时候,通常都是两个一伙的,我们称呼为‘同伴’。还有就是,每个新人都会拿到笔记本一样的‘攻略’,内容因人而异。”
叶夕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里面有一条建议,那就是杀死同伴,夺取同伴的遗物。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初期的优势,否则就会像你一样……我是说某些更倒霉的家伙。”
“鼓励自相残杀?玩笑开过头了啊!”
“是的,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相信。所以昨晚还只是老玩家之间的争夺。等着吧,再过几天,估计这些床位都得满。”海伦说着,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病房里其他空荡荡的床位。
“……那你们呢?”
海伦愣了一下;“我们?唔,我们……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老玩家吧。不过,我们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海伦又笑了笑:“外卖到了,我去拿一下。”
叶夕看着男子的背影离开。这时一位穿着白袍护士装的女士走过来。玛格丽特慢慢地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叫叶夕对吧?我没有偷窥笔记本的内容,我只是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为什么’,但既然你被不幸地选中了,那就先努力活着。知道太多,反而对你是另一种不幸。”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太疯狂了。”叶夕对上她的视线。
“疯狂?嗯,很贴切的形容词。在疯子遍地走的城市里,保持正常的人在他们看来,可能才是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