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又瘦了些,地上的影更淡了。
看着黄毛埋入土中,顾安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时候他体会到慕沙华所说的真实感,不过不是发疯那种,而是真实的悲伤。
奎勇等人先回去了,他们和黄毛的交集不多,这一切对于他们只是虚拟,留下也只是尴尬。衣舍和随风要去看看佑生的情况,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他们知道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陆无为突然出现在后方,顾安没有回头就能感应到。经历和杨家少爷的打斗,他发现灵纹也有和念能相似的功能,几米范围内的火灵力都在感知范围内,变化和流动,如鱼对水流的感知一般。后方突然有块‘石头’出现,人形,在这小城里只可能是那个混蛋。
“这是他的命?”
“我不知道,路有很多条,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条,从结果来说,是的。”
“他能有选择?”
“如果那天他不去试药,没有经络受损,这是一条路。”原来根因是那天的受伤,离运果然没有说谎,不过谁能想到一点点的损伤竟然要用生命去填平。
“如果昨天你们肯留下来初品风月,这是第二条路。”
“什么?他经历那事就能没事,”这是什么设定,顾安感觉有点凌乱。
“阴阳相合可以生最龌龊的画面,也可以孕育最无上的生机,你如果只是把生机看做怀孕生子,那就太小道了些。”
顾安没有深究,也没再责怪对方为什么当时没有说破,正如陆无为之前说的,酒或者说路,他让衣离运看到了,但如何选择是行者自己的事。
但顾安还是转而问道:“我能用一年一次的复活机会换他的性命?你应该能做到吧?”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位AI只是答道:“对于这他就是人,而人终有一死。”
“那岂不是再无相见之日?”
“这也有你们那没有的轮回,也许你们还能再见呢,只要坚持走下去,见识的景致多了,可能会忘记之前的美景,也可能会发现相同的风貌,未来谁又能说清。”
“轮回啊,希望他下辈子不要这么倒霉吧。”
“说到倒霉,我倒有个故事:
很早很早以前,西方有个傻瓜好吃,听说东方的美食比较出众,历经千辛万苦跑了过来要品尝一二。可没想到的是,还未见到多少人烟香色,或者说就快见到了吧,先遇到两个傻叉打架,这两个傻叉自残打法没把对方弄死,反倒把旁边的花花草草、鱼鱼鸟鸟都给整挂了,包括那个弱小的傻瓜。所以啊,他的灵魂就在死去的土地上游荡来游荡去的,好不容易找个能投生的地方,搞得娃相貌还和其他人不一样,毕竟是西式范,这种相貌娃他爹一看铁定怒的,帽子都不知道绿成啥样,就扔掉了。因为是西方的魂魄,这边的天命也不好安排,好的一样没有,所以继续倒霉悲催,不是夭折就是被人误杀,基本没能活过双十的。这一次次的生与死,傻瓜在不知惘中越陷越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重复的只是旁人的欲求。”
“原来也是吃货啊,”顾安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那应该会有再见的一天,他还欠我一顿呢。”
“那你要坚持下去了,可别半路被人给强占了身子。”
“有人说过你讲故事很差劲?”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的顾安感觉轻松了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开始调侃陆无为。
“再差还能比你差,我可是拥有几T容量H小说的男人。要不是看这周围只有孤魂野鬼,没多少见识,否则非要让你也讲个故事比较一番,”陆无为驳斥道。
“此处阴风阵阵,爷走了,你留这陪女鬼吧,”说完又没影了,完全不想带顾安一程。
“谢谢了,”顾安说道,也不知道对方能否听到。
......
早上醒来,顾安发现左臂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便用劲力,常规的动作已无影响,不由感叹木灵力的强大,温养一夜后竟有如此疗效。
屋里只有他一人,佑生爷爷去医馆照顾佑生,奎勇他们被慕沙华拽去修院了,说是看昨天的风头被顾安一个人抢尽,憋着要去想个大招,这一切都在便签条上写着,是戴姐的笔迹。吃着比平时更寡淡的饭菜,感受的却是浓浓的温情。
吃完饭去了医馆,没想到杨家竟然还安排了守备,不知道提防什么。见到了佑生,他已醒来,看着无恙,佑生爷爷和随风也在一旁。没想到这时杨家少爷进来了,看见顾安冷哼一声,没有再起争执,但告诉佑生一个震惊的消息。
“什么?明天就走!”一向淡然的佑生都觉得诧异。
“为什么不多留几日?佑生哥身体还没怎么好,”衣随风不解问道。
如若这等贱民前几日敢用这种口气问这个问题,杨家少爷铁定一个耳光过去,但昨天被教训一顿后那股傲慢的姿态还没缓过来,压着心中怒火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一个个等过去岂不是明年才能回去,今晚给你们收拾的时间,明天一早到城主府汇合。”
“你答应我的承诺呢?”佑生问道。
“不就带上他们嘛,本家杂役还缺不少,明早一并跟着就是。”
衣随风之前已听佑生说过要带他去镇南城,一直未做表态,此时听杨逸说起明天就走,更是有了挣扎犹豫的神色,轻咬着牙。
杨家少爷说完就走了,不愿意多留片刻。
“你感觉怎样?”顾安这才有空隙问起佑生。
“还好,医师说三五日内不能动用灵力,避免经络受损,所以也不知道怎样,不过感觉过去色觉比以前强一些。”
“色觉?是什么东西,”顾安之前未从佑生这听闻过,加之当前接触到的修行典籍也没提及,所以不知。
“我小时候患过一种病,看到人或动物就会在脑海里出现一幅奇异的画面,有些是鲜艳的红色,有些是蓝色,一般猛兽色彩单调一些,人则多彩。刚开始说出来把爷爷吓坏了,还带去医馆看了几次,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后来遇到一老道,他说我这是色觉初醒,然后便传授了一些法门帮我控制住。之前一直没有多少用处,所以不当一回事,没想到此番靠它才赢得生机。”
顾安心道,这不就是感觉错位嘛。现实中也有一些类似病例,比如说有人吃了甜食,脑海里闪现的是黄色,或者看到红色,嘴里会有辣味的感觉等等,没想到这种病在这里竟然被设计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难道是那老道!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就小时候见过几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唉,”衣随风刚经历过生死离别,怀念起小时候的人和事通常会感触颇多。
“他是有本事的,不会那般容易仙逝而去,应会有再见面的机缘。”
“他可是还抢我们的饭团,高人怎么会这样。”
“世间因果应有缘由,如无故给了我们好处,倒可能让我俩承受不住。”
“我就记得他给的那本书了,书名好像是心之国,写的光怪陆离的,和说书先生讲的差远了。”
“原本我也这样认为,可是慢慢才从中领悟到生念。”
“生念?”顾安没怎么接触念修,所以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修院测试的八念。
“那老道曾经和我说过,通常的八念为有形之念,和灵能相辅相成,也可称为灵念或形念,还有一类为无形之念,也就是心念,生念就属于心念的一种。
按他所说,生有色、味、声三觉,三觉醒而生可知,以前我一直认为需要三觉都具备才能知生意,直到昨天,看到爷爷和随风,”说到这佑生忍不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那一刻我才知道,片叶即可知秋,生应有憾,所以只形色亦能显生。”
“你就靠生念辨识那枚药丸?”顾安感觉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是超拟态该怎样才能具备这些能力。
“是的,不过我也只是最粗浅的应用,估计连入门都不算。那些丹药中我能感觉到生机涌现,药性最猛那枚如猛兽一般跃动,我放在心口再和自己的生机感应一番,如能融合则说明丹药无害,看下来,只有那枚丹药正好和我阴晴相合,水火并济。只是,唉,还不能帮他人辨识。”佑生想到了衣离运,差了丁点的运势,觉得有些伤感。
“也许这就是他的劫难,说不定过了此难,下辈子能好一些,”顾安想到了陆无为的轮回之说,安慰佑生。
提到伤感之事,场面一时凄凉了些。为了缓和氛围,顾安问道:“那老道长什么样子?不会就是陆无为那混蛋吧?”知道对方不会时刻监听他们的举动,顾安渐渐敢在背后非议。
“应该不是吧,那老道查探下来和常人无异,陆爷给我的感觉是无,从其身上没能感觉到丁点色相。”
“他还不够色,”顾安心里数落着,连续几天泡在芳艳阁,换一般人早就被掏空榨干了。
“佑生哥,那本心之国你还留着?”衣随风沉湎于小时候的事,现在回味起来感觉多了些温情。
“早就不知道扔哪了,翻看了很多遍,那故事我现在还记得呢,”因为顾安和爷爷不知道,佑生便说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大神,看遍了世间万物,觉得有些厌倦了,就找了一个地方待着,但一个神感觉也无聊,他就用自己的心念创造了一个国家,有商人、士兵、骑士、法师这些生灵,还有住宅、城堡、宫殿。他不想当国王再去操纵他人生死,也不想被约束,所以创造的宫殿空无一人,里面供奉的只是一把宝剑,象征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他创造的国民,都可以进入宫殿,凭自己誓言使用那把宝剑,誓言越高等无私,发挥的能力越大。
渐渐地,这个国家越来越庞大,初创的生灵繁衍了后代,还有不断涌入寻求庇护的外人。人越来越多,国家向外扩张,开始和外界有了纷争。那件宝剑也被频繁的使用,立誓者都说是为了这个国的荣誉,但这个国是什么呢?无非只是那位大神的心念而已。神的本心只是寻找被包裹的温暖,体验着一种日复一日的平淡。但后来,心之国却被强大、统治、对抗和阶层所替代。他的心累了,国也开始出现了裂痕,像是在顺应他的内心,渴望挣脱和安宁。
这时候另一位神找上门,妄图摧毁这个国家以重创这位神,但殊不知这神只是想要摆脱繁杂的心绪,借他的手重新整理一番罢了。大战前心念所化的人有坚定、有彷徨、有悲伤、有愤恨,有些不愿波及离去的,也有叛逃成为敌人,一如心乱。战斗的过程比较简单,那位神没有出面,自然场面是一边倒的,面对敌方的神,几乎没有能与之抗衡,但所有坚守的都无怨无悔,选择战死。虽然神事先告诉过他们可以抛弃国家,寻找其他的出入,但这些人把国当做生的意,尤如心意。
敌方神虽然摧毁了心之国,但还是没有能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那把宝剑,据说藏有那位神强大的秘密。
而那位神,虽然借其他神之手清理了内心的纷扰,但却发现有了悲伤的感觉,宛如心伤。”
听完这故事,几人再闲聊一会,顾安就出门散步去了。心倦怠而不想修炼,就在城里闲逛,看着人来人往,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