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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人的站台

熙攘的人群散尽,路上车辆渐渐稀疏,有见过这时马路边的公交站台吗?或者是埋于脚下的地铁站台它们就像是海洋里的孤岛,四周的海水掩埋它与外界的关系,存在却又遗世。

现在是凌晨两点,办公桌上还堆着两大摞文件,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还是一成不变的表格样式,手机提示音终于在抗议中没得到回复安静下来,短暂的安静后又开始喊着:两点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夜景,天上除了月亮还是星星,路上有着醉酒大喊的人群,摇头晃脑,走得好不容易!与写字楼挥手约定明天见后,路过刚才那群醉酒的人,还在原地,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嘀咕声,我匆匆避开他们,因为我想避开没必要的“麻烦”,突然听到他们中有人大吼了一声,瞬间被短跑冠军“附体”的我抱着公交站台的立柱上,尽量与站台融为一体,“嗯”,我那不是吓的,我只是想运动下而已”在我认定这是个安全区的时候,我听到他们中有人大喊了一句:我特么好想喜欢这个世界啊!不怎么好听的嗓音,没有女生着迷的烟酒嗓,甚至有点公鸭嗓,因为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变得惨不忍睹,忍着笑意的我偷偷的盯着他们,直到他们骂骂咧咧的晃着离去,才大摇大摆的坐下来,看着远方的霓虹闪烁,想起刚才的那几个人,回过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路灯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黑暗又模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回想起他们刚才的那句:好想喜欢这个世界,突然觉得他们的影子我好像认识,我努力回想,脑里像电影一样不断在过,直到定格与一道影子重合,我努力揉眼才看清影子的主人,原来是我刚参加工作一起实习的实习生—林涛,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刚毕业参加工作实习的时候,没想着要学校帮着推荐给单位,拿着家里给的最后一笔生活费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单间,然后投了一个月的简历,找了家很满意的实习单位做着很不满意的工作,同是七月成熟的林涛都被一家单位给收割进了“粮仓”里。

我不太善于交际,比较内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在我为了生存决定开始改变这些的时候,林涛成了我第一个下手试验的目标,我记忆尤深的是在我通篇十个字的自我介绍下,我看到的只有一个眼神,嗯,就像一只二哈在嘲笑的表情。

一肚子火气的我憋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人不与狗斗,是吧?所以刚开始上班,心里难免又些激动,所以觉得时间如此之快,下班急着赶去同学聚会,几条单身狗聚会真心没啥意思,余光撇着邻桌的女孩,嘴不对心的聊天话题,有的没的聊着聊着就醉意上头,聊到高兴的地方就齐唱老男孩,听不懂的曲子,读不懂的深意,但却朗朗上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不懂,但唱到了天上,让云彩给听懂了,雨说来就来,暗下来的天色加上清洁大地的雨水让行人如洪水般说散就散,窗外除了车辆就剩下那个公交站台,站台下还站个唯一一个人—林涛,我本想呦吼着让他凑桌,但想起那个眼神,也就便用相同的眼神看着,酒喝着喝着也就忘记这货的存在。

聚会结束后他依然坐在站台下,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脱离同学好友,站台的雨篷下,跟着他的目光看着远方耀眼的霓虹。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我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他可能也同我不想说话吧!

末班车缓缓离我们走远,他没走,我也没走,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没走是因为他没走!但我还是好奇,时不时瞟他两眼。

凌晨一点,他起身离开,我也起身离开,我离开是因为他离开,相反的方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中途没有任何一句话,除了雨滴的呐喊,似乎还有他夹杂着风的叹息声。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一句话,他和其他同事如出一辙,背地里能听到女同事议论他,称他为—哑巴!我印象中好像除了必要的时候他就这么的“哑巴”。

和他正式的第一次交流是在领导的生日聚会上,也许是玩的尽兴,也就随意了点,我搂着他肩膀,明显感觉他颤了一瞬间。

我问:“知不知道同事私下里都悄悄叫你哑巴?”

他身子又颤了一瞬,沉默许久,“知道。”

愣是憋出来两字,独特的烟酒嗓,独特到我感觉看到他眼里的沧桑。

“知道你还这样?不说话还真以为你哑巴!”

迷一样寂静,他没在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那样盯着手中的酒杯,久久未语。

……

饭罢,一群人起哄着要去比比谁才是歌王,热闹的包间里充斥着笑声,骰声,时不时还有跑调严重的《七里香》,还有他那遗世独立的叹息声,与世格格不入的孤岛,岛上荒无人烟,荆棘丛生。

晚上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拿起麦克风自己唱了一首《老男孩》,然后离开,刚好离十二点差一分钟,为此,后来领导总给他送小鞋。

聚会结束,可能是喝得有点多,有人直接抱着路边的垃圾桶磕头拜把子,嘴上嚷嚷着:义结兄弟!我就在一旁看着傻乐,直接睡在了地上,一阵风刮过,打了个寒颤,脑袋清醒了大半,然后起身拍拍灰尘,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周遭的喧嚣,一个人慢悠悠的瞎逛了起来,熟悉的站台,熟悉的林涛,好像慢慢重合在一起,不知道是醉意上头还是心里作用,因为我觉得他和那站台好像。

轮廓分明的站台摇摇晃晃,可我最终还是捉住了它,一如往常,我没说话,因为有点难受,林涛没说话,因为他一向不说话,站台没说话,因为它没有嘴巴。最后的记忆里,我好像看到了林涛的嘴巴像在说着些什么,来往车辆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全然被他的眼睛所吸收,然后坠入黑暗……

第二天醒来的我面对陌生的房间,也看到沙发上的林涛,这事情过后我们算是成了朋友,他的话也慢慢得多了一倍,嗯,一倍,以前能有五字,现在能有十个,之后的每个休息日里,我总能收到林涛的简讯,“钓鱼去吗?”说实话,其实我比较喜欢这休闲方式的,但陪他一起几次后我再也没去过。

他每次都空手出门空手而归,上钩的鱼他总会选择放生,他也还是那样,整日无话,有次去他家蹭饭时喝过两口酒,也问过他,干嘛要这么闷,为什么很喜欢去那个站台,为什么喜欢去钓鱼,他回答也一如既往的简洁,他说他是因为孤独,所以喜欢钓鱼。

我不想去分辨真话假话,因为那没太大意义,在我看来,一个孤独的人说因为孤独而喜欢钓鱼,这话也没太大毛病!

实习期结束转正的时候,我俩都没留下,一个是嫌弃好的单位不理想的岗位,一个是因为直接被主管从名单里划了出去,早已预料的场景,也并没有太多感触,还是怀着满腔热血,带着对这世界的向往大步离开,我和林涛最后一次的饭局,相互盯着对方,然后没由头的大笑起来,最后在站台,两个不同方向的站台,却也不同的方向继续奔往各自的目的地。

我重新找了个小出租屋,搬家时有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一些是还没用过的,买的原因已经忘记,想了想还是收拾起来,放进垃圾桶,可能我大概就是这样,就像小学课本里的那只猴子,一路走一路丢,总在扔掉自认为没必要的东西,然后在往后的某一个瞬间忽然想起,悔不当初。

没太适应新环境的我还是选择出门逛了一圈,傍晚的街上女孩纸比较多,也说不定能忽悠个,脱离单身群,再好不过,漫无目的转悠下又走到那个站台,昨天脑海的照片还没散尽,同样的底版又一次更新,一个站台,一个“傻子”,隔得老远的我大喊着:“嗨!”林涛抬头眼神闪了一瞬,很快回复正常后一字没说,依旧盯着前方的钢筋水泥墙,几分钟后留下一句“再见!”

突然觉得离得貌似有点远,如我在向右的站台,而他在对岸,等候向左的车,我像见到老友般兴奋打着招呼,“嗨!”他在那头泛着泪花努力点头,说出了“再见!”我在想的是见面的那份喜感,他说的却是离别的悲凉。

那是我与林涛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朋友,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一路在扔着一些我觉得没必要的物品,这其中也包括林涛,时光把他打包放进收纳箱,最后进了垃圾桶。

大概我们一路都需要奔向未知的前方,跟随在身旁的物品早已不是当初那些,几年的时光里,当初信誓旦旦怀着满腔热血奔向生活,拼了命的展开身心去接受外界的“资讯”,早已习惯这样的方式,于是我们步步回头,但却步步远离。

林涛就这样淡出我的世界,再取得联系的时候,我收的不过一张结婚请柬,上面还印着新人的相片,我记得早前听说他结婚了,细想应该二婚吧!看着请柬上我名字后备注着“朋友”两字,莫名回忆起这个朋友来,然后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这样的:

依旧是相对的站台,我依然没心没肺的跟他打着招呼:嗨!他笑面如花挥着手说着再见;

依旧是实习时期,我在改变着努力融入,他不动于衷的对我“鄙视”;

他还是那样,一个沉默去不曾想融入,我也还是那样,拼着命想融身的!

人这东西感觉很奇怪,只要有那么丁点感触,它就会海啸般扑面而来,猝不及防,思绪过多的我拿着请柬开了瓶酒,醉眼朦胧下好像看到关于过去的电影片段,快进着不断在过,然后我看到那个站台,安静却也孤独,存在却又遗世,从远方传来一句:我真特么想热爱这个世界啊!风夹杂着沙子躲进我的眼里,烙得生疼,疼得留下了眼泪,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滴在地上的时候淹没了霓虹,淹没了我,淹没了世界,寂静下的大地空无一物,只剩下那依然工作着的站台,站台下林涛静静地站着,平凡却又醒目!

我终究变成那一滴眼泪,无数个“自己”汇聚成大海,站台依旧,林涛也依旧,我像曾经那般没心没肺的跟他打着招呼,然后看到无数的自己在向他呐喊,在向他歇斯底里的挥手,最终却形成了一道微弱的波浪,轻轻地拍打着他脚下的站台,普通而且微弱!

惊醒之余瞥了眼时间,急忙匆匆跑出门外,就像石子扔进大海一样,融进路上的人流里,再看不到自己!

或许,我应该尝试下林涛的生活方式,就像有首歌里那样唱的:无谓如何,如此一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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