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刻骨的疼痛令我无法入睡,我迷蒙中晓得已回宫,此刻躺在塌上,衣衫紧贴于身,体内的烈火蒸出不少汗来,我掀开锦被,抖着手扯开衣襟凉快凉快,床沿坐着子苏,他拉了拉我的衣领,让其恢复原状,我有些愤怒。
“我好热,我好热。”
“玥儿,玥儿”他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好凉快的物什,我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擒住,拽着这丝冰凉往衣领口放,这个物什如顺滑冰凉的玉石,自己乖乖往下滑,我正陶醉在这清凉里,突然没了。
锦被不知何时又覆在了身上,这股火焰还未来得及扑灭,头又裂开了,每一根发丝都疼的发抖,我挣扎的坐起,摇晃着眼前的人,“我要喝药,我好疼,我要喝药。”
终于看到那熟悉的银色雕花药碗,我一把夺过来,一饮而尽,如蜜似糖,甘甜如怡。
我放心的躺下,睡着前,我隐约喊了一句,“北辰,带我走。”
我入了一个梦,梦里有北辰,有我们的九重天,有灼灼芳华。
云雾缭绕的九重天上,一阵清风徐徐吹来,眼前豁然开朗,我内心泛起一阵小雀跃,如今脚下的云梯清晰可见,倒也省去了念诀。
我今日没有腾云,因我掐指一算,今日宜溜达,溜达更有助于身心健康。
眼见已近晌午,日头毒辣,想来仙术不昌,这点竟没掐算的出。我得快走几步,可别灼伤了我这白嫩肌肤。
“灵玥,你怎么才来?你忘了?这几日白日是你当值,晚上才轮到我。”
“哎呀,我记岔了,我还以为我是夜间当值,还特地早来了半日”
“你怎么回回都记错呀?那你盯着吧,我去补个觉。”
“慢走,不送。”我朝那人友好的挥了挥手。
灵玥便是我,牢骚满腹那位,是我的同僚,叫锦生。
我记性不好?欠我银子那小厮,烧成灰我也识得,日日含沙射影催促之。
是以,这几千年来,每遇交班,绝非故意晚来半日,奈何脑袋偏在此时混沌不清。无甚良药医治。
起初锦生同我斤斤计较,不乏犀利言辞,朽木不可雕也,烂泥糊不上墙,此类,我本想抨击之,怎奈脑袋空空如也,竟掏不出一个像样的词,只好合上嘴巴。下一招,按兵不动,静待良机。
兵书云,兵行损招,方为上策。
那日,锦生被一群仙鹤围攻,鱼鳞被啄掉了一地,那场面不忍直视,我倚在树上磕着瓜子观战,“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后来同情心作祟,杀入重围,跟那帮仙鹤打了一架。身手那叫一个漂亮。
“谢谢你灵玥”那厮衣衫褴褛的爬起来跟我道谢,好生狼狈。
“客气客气,都是同僚嘛,恰好路过,哪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无需放在心上。”
那之后,他果然乖顺许多,晚来半日之事也不大计较,只偶有微词,顺带请我吃了三百年的饭。
那群仙鹤真的不是我找来的。。。真的。
是以,我呢是九重天上的一名小仙,修行了上万年,方得以飞升。
掌管分配的神祗见我柔弱不堪,心生怜悯,着实费了好一番苦心,才将我安排在一个众神望而却步的岗位上,看守天机镜。
锦生飞升前乃是一尾鲤鱼,想来天资愚钝,悟性极差,几万年才得以飞升,然他仍十分自豪,想来此举必是令整个鲤鱼家族扬眉吐气的盛事。
他呢,大抵是四千年前被分配至此与我一同看守天机镜的。
天机镜数万年前也曾是天界名震八荒六合的神器,能洞察天机,知晓古今,还可以时空穿梭,神魔大战时立下了不朽之功,后来四海八荒太平如斯,众仙便经常光顾盛放天机镜的仙殿,查询自己与心上人的前世今生,此举一度风靡天界。仙殿便也日日门庭若市。
那时看守天机镜乃整个九重天最有前途最炙手可热的职务。
可惜了哇,我没赶上。
大抵此类神器如此大材小用令天帝叹息痛恨,于是乎他老人家亲自封印了天机镜诸多神能,仅保留了洞察凡间当世的功能。
从此,仙殿门可罗雀。
是以,现如今看守天机镜乃是一极其没有仙途的职务,没有更差,只它最差。每日盯着凡间发生之一幕幕,剧情水的很,看的你昏昏欲睡。
我这一万多年从未被提升,哪怕一丢丢。
“如果天帝陛下不想让神器衰落至此,怕丢了天庭颜面,大可藏起来便是,何必还设这么个岗位?多此一举。”我同锦生说道。
“非也非也,近几千年来天庭空缺甚少,像你我此等灵力低微的小仙,能得此殊荣实属侥幸。”锦生捧着一本书说道,他生来就是书呆子。
“再说我灵力低下,信不信我把你炖了,我可是最爱吃鲤鱼,的,噢。”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愤的说。
锦生闻此立马捂住了嘴巴。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说我灵力低微,尤其是一个修炼几万年才飞升的后辈,怎好意思说出口的呢?脸真大。
不过,锦生有一点我还是蛮钦佩的。
他刚挂职的时候意气风发,誓要担负起此神职,每每当值,死死盯着天机镜,生怕错过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孕妇生子这样的凡间盛事,当然,莫要误会,天界不是偷窥狂,凡间每日发生之事万万千,逢重要之事都一扫而过,何况细节?
一开始我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断定鱼类大抵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你干嘛晃来晃去?”
“啊!原来你没睡着。。。”
“。。。”
我推断,新人嘛,总归是上心些的,一开始兴奋在所难免,久了就疲了,同我一样,每日两睡,一天完事儿。
然,几千年过去了,他仍然恪尽职守,莫不是脑袋秀逗了?
我又推断,脑子不大灵光的人,若想做出成绩,大抵只有勤能补拙这一条路。
再后来,我终于知晓,这个岗位与他再合适不过。
“我觉得在看守天机镜这件事上,你特别有天赋。”
“真的吗?为什么?”这厮大抵几万年也未曾听到如此夸赞,极其振奋。
“你有一双死鱼眼啊。”
哈哈哈哈哈,这事儿我笑了大半年,他郁闷了三年。
锦生有时甚为有趣,
“锦生,你为何总盯着这一幕看个没完?”
“啊,遇上熟人了,这里面那位老人家是我飞升前隔壁鱼塘的二大爷。”
“。。。”
做了几千年同僚,也算是熟人了,每每我当值的时候他也来找我,端坐一旁看书,今日又是如此。
单身男休沐日多半无聊。他竟美其名曰怕我无聊。
我不屑一顾,他这种木木呆呆的单身美男鱼,能有我这种天姿国色的女仙相伴,才是他的荣幸。
如今见他手握书卷如此着迷,着实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想必是在读某某神的八卦小书,近千年来极为流行。
“你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不如分享一下?”
“古史啊,你忘了再有半年便要大考了”
此语一落,我如撞上了雷神,而他恰好劈了个雷砸在我脑门上。
飞升前我日日勤修苦练,点灯熬油,想着有朝一日位列仙班,便可以逍遥快活。
孰料,成仙,毁了我最初的梦想。。。
天庭逢千年举办一次大考,分武考和文考,武考呢自是比灵力,文考呢便是古史。其后据考试名次决定岗位晋升,有的从副职变为正职,亦或调换至更有前途的岗位上。
而我呢,灵力不见涨,古史常挂科。
是以,我稳定性之卓越,整个九重天首屈一指,无人超越,这一点有目共睹。
上万年来我默默无闻的坚守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岗位上,迎接一位又一位的新同僚,直至现如今的锦生。光是旧同僚的欢送宴,我参加次数已数不胜数,回回酩酊大醉,连吐几日,哎!那真是谁难受谁知道。
不料想仙界不良风气盛行,应酬此类绵延不绝,世风日下,腐败!
“完了,我又要丢人现眼了。”张榜之日便是我的撞墙之时,数以万计的嘲讽之语劈头盖脸砸来,然我寡不敌众,那抓心挠肝的羞愧感,恐怕无人能体会。
后来我灵机一动,隐身角落,不妨待众仙散去再偷偷溜出来,不料,我刚现身,立马人流攒动,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他们也隐身了不成?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来这类问题,不是我这脑袋够得上的。
“你放心吧,这次没人敢嘲笑你,谁敢得罪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北辰,是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