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才微微发亮，霍普金身上没有铠甲，站在3层小楼的门前。
伸手搭在门把上，霍普金久久静止。这一刻，他不太想走到外面。
生活不知道怎么了，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变成了他想象不到的样子。
平常在断剑和香肠酒吧，当作故事听的人物，竟然和自己发生了交集。夜暗女士莉多芭拉歌，一个可以把佣兵界最顶尖的冰柱雷博送进监狱的阴险角色，竟然将她恐怖的阴影散播到他的身上。
一个月之内，成为耶霍隆萨民用工厂的决策层——这是什么荒谬的任务！
耶霍隆萨民用工厂的名字虽然很低端，半年前，它确实仅仅是圣盔堡非常不起眼的小工厂之一。可是半年之前，约肯.耶霍隆萨子爵和国王一起死掉之后，他的妻子把工厂搬到了海边，然后规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膨胀。
王国第一食品工厂，产品覆盖整个王国的巨无霸工厂，这两个称呼才是耶霍隆萨民用工厂的标签。霍普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能爬到这种工厂的决策层。
或者，莉多芭拉歌就是想找个借口，在他的身上打上“弑王者”的罪名。反正，夜暗女士迫害佣兵，在佣兵界几乎算得上众所周知。
如果再回到断剑和香肠酒吧，对那些喜欢吵吵闹闹的家伙们说：嘿，伙计们，我被莉多芭拉歌盯上啦。那些人肯定跳起来起哄：喔，厉害，霍普金，你竟然能和莉多芭拉歌交手啦！不多用说，请喝酒。
谁想变得厉害?反正霍普金不太想。
可是生活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拒绝都没有办法开口。
门外浮起了薄薄的雾，东方微微的亮影响了空荡荡的马路。第3区的早晨，不像第9区那样繁忙。
关好门，霍普金严格按照洛弗斯的吩咐，表情严肃，心里不停地重复告诫自己：
为了一个大人物的私生子，我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我压力很大，我随时随地会把洛弗斯的“秘密”暴露出去。
这……太荒谬了。
霍普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发烧。
那个小鬼，为什么要自己在心里不停默念这些羞人的假话?
如果洛弗斯真的姓耶霍隆萨，他怎么会跑到断剑和香肠酒吧去找三流佣兵！假话，统统是假话。
霍普金心里腹诽，只不过念在哥劳尔村的时候，洛弗斯的脑袋帮助过大家击退小恶魔，还是听他的吧。
压力大，会把洛弗斯的秘密暴露出去。
真是荒谬，洛弗斯他怎么可能是约肯.耶霍隆萨的私生子?
约肯.耶霍隆萨子爵，那个活着的时候，从来未曾输过的魔法剑士，在王国号称人类第一重剑士——使用普通骑士剑的重剑士。这种和国王生死相关的英雄人物，怎么可能和洛弗斯有关。
霍普金低着头，脚步急促，他要按照洛弗斯订下的计划，去第一工厂。
***
王家圣盔堡第一工厂，以前叫王家机械工厂。
它位于圣盔堡第4区，周围还有许多同类型的机械工厂，王家圣盔堡第一工厂占地面积最大。
“下个月开始，第4区最大的工厂不再是王家机械工厂了。”
老头子挎着工具箱，和霍普金走在第一工厂的内部。
5米多高、堪比歌剧院高度的厂房，12米高的吊轨，等等等，各种巨型的机械仍然那么熟悉，霍普金甚至有种再次回来的冲动。
可是被莉多芭拉歌盯上，回来第一工厂就是等死。
“下个月，第4区多了2个工厂：律文第斯兄弟兵工厂和犹荷森纺织工厂。以我的经验来看，犹荷森纺织工厂前途最远大，犹荷森伯爵虽然官职不大，但眼光相当好，看准了纺织行业。”老头子一说到各种大工厂，话就特别多。
可惜，他没有把第一工厂带好。如果按照第一工厂现在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变成众多废弃工厂之一，就是第一工厂最后的结局。
国王肯尼士七世好像忘记了这个名字里有“第一”一词的工厂，很久很久没有注资了。
“你的铠甲和组构体不能修复，你知道了吧?”老头子突然停定，转过头，看向霍普金。
“嗯，我知道。”霍普金停下胡思乱想，皱了皱眉头。
按照洛弗斯吩咐，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心里要先重复一遍：我随时可能暴露洛弗斯的“秘密”。毛的秘密！
霍普金的表情有一点点波动，但他忍住恶心，完成了洛弗斯的吩咐。
“不能修复，可以改造吗?”霍普金记得昨晚洛弗斯最好订下的计划。
老头子皱起了眉毛，圆框眼镜后面一双眼睛仔细打量霍普金：“我不反对你做违禁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也会尽可能帮你，你是个能严格要求自己的好孩子。”
老头子说完，提了提肩膀上的工具箱，慢慢往前走。
父子之间突然安静下来。
霍普金伸出手，抓住老头子肩膀上的工具箱挎带。
以前，老头子的工具箱，霍普金和他的兄弟姐妹都不许碰，碰就揍一顿。
老头子察觉自己的挎带被霍普金抓住，停滞了半秒，然后很自然地松开了工具箱。
霍普金将工具箱郑重地挎在自己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心脏却跳得轰轰作响，仿佛完成了小时候的一桩宏愿。
嗯，这个时候，最适合背诵洛弗斯交代的功课。霍普金又重复一遍那句令人羞耻的谎言，感觉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
“那两件用落后技术弄出来的铠甲和组构体，你准备怎么改造?先说好了，它们身上，所有属于王室的标志，统统不能保留。我和你说过，第一工厂派来了监工，我怀疑和你送来的王宫禁品有关。”
“嗯，统统抹去。我们想过了，来一次大改造，不但要抹去王宫的印记，还要当作试验品来大修改。”
昨晚，洛弗斯订下了铠甲和组构体的新改造方向。3人组不再冒充约肯.耶霍隆萨的手下，所以不需要保留王宫的印记。
“我的铠甲，剥了王宫重装铠甲的‘巨魔脊椎’，装到我现在的铠甲上面。编号7的组构扈从，按照这样子改装，您看，有没有可能做得到?”
忐忑地掏出洛弗斯昨夜泡制出来的组构“机甲”，霍普金不敢抬头。
不说话了，心里默默背诵吧。我压力很大！我随时可能暴露洛弗斯的秘密！我一点都不觉得羞耻！不！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