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清响,琴弦竟断了一根。
“你听,这琴断了根弦,这弦断,缘尽,你我注定无缘。”
“子期,我不明白,为何你不愿与我同享华贵?你是一个真正懂琴的人,自然能听懂我内心的想法吧。为何你我无缘为友?你就真的想在此为一介樵夫?”
“一介樵夫有何不好?我本就无心去想那骄奢淫逸的生活。这曲中所描绘的是高山流水,一份孤傲的内心,还有这曲外的官宦生平,一种我并不向往的生活。我未曾学过乐,只是用心听这曲中的故事,这奏乐人的内心,还有这曲外的境。但我并不懂你,你也不会懂我。”说罢钟子期背上柴,径自离开了。
“呵呵,一介樵夫境界竟有如此境界?”伯牙捻着那根断弦若有所思道。
“醒醒吧,臭哑巴,都快死了还有心思睡觉,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旁边的乌鸦说道。
两只乌鸦脚上绑着绳子,拴在门前那木桩子上。桩子是昨晚刚楔进去的,这家男主人昨晚趁着天黑把这两只乌鸦给捉住了,打算明天再送它们上路,好再也吵不到他们一家人。
哑巴之前一直栖息在这家男主人门前那棵老槐树上。前不久哑巴认识了一只乌鸦,形单影只的乌鸦。因为这只乌鸦嘴碎,没有谁愿意和它同行,更别谈做朋友了。哑巴见它可怜,就让它和自己一起住在门前这棵老槐树上。
起初这只乌鸦还比较安分,毕竟是在人类的眼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捉去喂了狗。它每天都和哑巴一起出去觅食,经常拍哑巴的马屁。
哑巴很烦,可他讲不出来。可惜,谁让他是个哑巴呢。
渐渐地,这只乌鸦发觉哑巴天性善良,就算它不出去觅食,哑巴还是会给它带足够的食物回来,因此它隔三差五才和哑巴出去一次。
哑巴想赶它走,可他讲不出来,谁让他是个哑巴呢。
哑巴的善良是天生的。他每次都会带食物回来,从哑巴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在赶它走,可他每次都是心软。
善良是哑巴的天性,最后也害死了哑巴。
“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为我说话不中听的缘故,没有谁愿意和我做朋友。我不喜欢总是自己在一起,这让我很孤单甚至是自卑。你是一只好乌鸦,能和你做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就算我做错一些事情,你也不会苛责我,一直默默包容着我。”
“我时不时有种生而在世深感抱歉的感觉,但每次你都会给我的生活带来阳光和希望,让我感受到我不是在孤单地活着。我深深的感激你,我的朋友……”
纵使哑巴知道,这些是他在敷衍自己,可他那眼神最后流露出的,却只有包容。
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不再是继续敷衍哑巴那只乌鸦,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嘴碎的乌鸦。
最后倒霉的,是哑巴。
“妈妈,妈妈。这只乌鸦不吃东西,他也不叫,他是不是生病了呀!”小女儿连忙跑去和妈妈说。
“它们就是这样的动物,不吃就不吃吧,反正待会你爸爸也会把他们杀死。”
“可是另外一只乌鸦就吃。为什么要杀死它们呀?它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乌鸦是不祥的征兆,它们和喜鹊不同,它们只会说实话,也就是不祥的话。最近这两只乌鸦总是叫,惹得你爸爸十分烦躁。杀了这两只乌鸦去去晦气。乖,听话。”妈妈一边抚摸着小女儿的额头一边解释道。
“不吃算了,活该做个饿死鬼。”这只乌鸦没好气的说道。
哑巴看都没看他一眼。
“真是倒霉,遇到你这么个臭哑巴。昨晚他先抓的你,你连叫都叫不出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被捉住,更不至于临死都吃不饱!”
听着外面“渣渣渣”的叫声,男主人拎着斧头迈着大步出来了,他抡起斧头用斧背一下锤向了那只乌鸦。乌鸦忽的被锤飞起来,一头栽在了木桩子上,哼都没哼,鸦腿哆嗦了几下就弯了。
哑巴看着男主人把它锤死在木桩上,眼睛都没眨一下。
“要是不叫,不至于被我抓住,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早!”男主人朝着那死乌鸦啐了一口唾沫,“呸,真他娘的晦气!”
“之前有只乌鸦在这老槐树上过夜,从来没叫过,我也没放在心上。最近可倒好,渣渣渣的叫个不停,活该被我锤死!”
男主人刚想再一斧头结果哑巴,抡在空中的斧头倏然停住了。哑巴直勾勾的盯着男主人,深邃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恐惧。加上见血的缘故,男主人之前的愤怒嗖的化为一身冷汗冒了出来。他打了个机灵,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只乌鸦杀不得。
“真他娘的晦气,四十九年来头一遭碰到这么邪乎的事情……”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男主人拎着斧头踱步走开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
拴在树桩上的哑巴看着那只死了的乌鸦,眼神中没有一丝可怜。
夜里,哑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凌绕。
“弦儿,你生前是伯牙那瑶琴上的那根断弦。后来伯牙与钟子期终未做成朋友,伯牙由嫉生恨,最后起了杀心。子期死后,你再断一次,终究是未能接上。你魂魄游离,难以释怀子期的死,并发誓要历经千万次的轮回,体验子期的命运。如今你轮回已尽,回来罢。”
“是。”哑巴答应道。
第三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哑巴就死了。
“妈妈,妈妈,这只乌鸦病死了”小女儿哭着说道。
“把他埋了吧,埋在那颗老槐树下。两天了,他未吃过一粒,未叫过一声。终究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真是个可怜鸟儿”母亲感叹道。
第四天傍晚,夕阳还未落下。小女儿冲进屋子,拉着妈妈的手就往外走,声称看到一只白色的乌鸦落在了门前那棵老槐树上。
“傻丫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来的白色的乌鸦。”
“妈妈,我没骗你,我亲眼看到的。”
“好好好,我陪你去看就是了。”
母女二人终究未见到小女儿口中那只白色的乌鸦,只是在老槐树下埋哑巴的地方捡到了一根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