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搭把手,师娘给你捡回来个极好看的女娃娃来!”
屋内男子略带怪异的声音响起:“什么叫给我捡回来的?”
待将姑娘从师娘背上拖下来,安置在床榻上且看清此人面容之时,江觅晚点了点头:“确是给我捡的。”
他师娘将一篮子山野菜“哐啷”一声扔在地上,急匆匆地跑过来,拉着姑娘的手,端详复端详:“这姑娘长的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的姑娘都好看。”
江觅晚叹气:“师娘,也不知您这一辈子统共见过几个姑娘。”
师娘想了想:“算上我自己,三个。”
本来,江觅晚是来找师父算账的,结果老头子不在,去找师兄,师兄也不在,再找师娘,师娘也不在。
师娘养的鹦鹉,名叫“欢喜”,它很厉害,能识人,然后叫着喊着去找主人。
它今天便是这样喊的:“二娃子回来啦!二娃子回来啦!”
飞了几圈便将正在山上拔野菜的师娘给喊了回来。
他师娘坐在床榻边上,感慨万分,“这些年从上头掉下来的也不是没见过,要么腐烂,要么风干,各有特色,此回倒是有幸,竟见着个活的。”
江觅晚咬咬牙:“果然,闵安是不行的。”
“你识得她啊?”
“识得。”
“哪家的姑娘啊?”
“我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明丞相家的。”
“哦,怪不得这样好看。”
江觅晚有些担忧:“她如何?可是有哪处受伤了?”
师娘摇头:“丫头命大,掉下来的时候挂在了一古树的枝丫上,留了一命,身上没有伤口,许是受了惊,昏厥了,缓上几日便能好了。”顿了顿又道:“那古树,倒是长眼神,知道挑好看的救。”
明皎皎躺着,意识逐渐清明,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当下感觉十分踏实,颇有几分她在现代家里那张小床的松软感觉。
心下大喜,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腾地一下,坐直身子,四下望了望,又绝望地躺了回去。
“没指望了,没指望了,别拦我,我不想活了。”
“呦,这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
明皎皎听着这声音温柔亲切,又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年前这位妇人。
村妇打扮,却掩不住精致的相貌,未施脂粉,却显出唇红齿白。
明皎皎觉得十分亲切,便问道:“你是我娘吗?”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
就听一男声道:“你是来找你娘的?”
明皎皎抬头,就看见倚在床头的江觅晚,吃惊之余,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和江觅晚吐槽:“真是什么将军带什么兵,一样的不靠谱。”
“你说闵安么,确是有些。”
“哼!”明皎皎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你是来找你娘的?”
“是啊。”
“你娘同你哥哥不是被埋在珐禄寺的一场大火里头了?”
明皎皎惊愕回眸,看着江觅晚平静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江觅晚蹙眉:“当年,你娘同你哥哥去珐禄寺上香,忽逢寺中香火的火苗飞起点燃了布头,酿成大火,被埋在火里了吗?谁同你说,是在百丈崖这处的?”
明皎皎怔愣,一字一句地回答:“爹爹和,和一个男人。”
饶是明皎皎再蠢笨一些,也能瞧出其中一些不对头来。
“什么男人?”
“沈姨娘的旧情人。”
师娘在一头叹气:“傻孩子,若真是你家那姨娘做的,她能害你娘,害你哥哥,也能害你啊,此处地势险峻,杀你不是易如反掌?”
是了,明皎皎觉得自己太傻,一次又一次地中了圈套。
“不。”江觅晚思索着道,“诡异之处不在于此,在于我们所知晓不同‘事实’的出处,你爹不可能骗你,我爹也不可能骗我。”
明皎皎想想,觉得有道理。
“当下,分辨出孰真孰假便是重中之重,说不好,你娘还真活着。”
师娘道:“你倒是敢说,十年前的事了,即便活着,上哪找去?”
“师娘,我记得师父说过,师兄母子便是十年前来的。”
师娘赶忙摆手:“不会不会,当年来时,人家都说了,人家是自瑜洲逃难而来的。”
“感觉不会骗人,你记不记得,我好多次都同师兄说,他于我一个童年挚友十分相像,容貌相像,性子也像。”
“人呢?”明皎皎问。
“前几日同你师父去京都了,当下还未回来。”
“元夫人还在?”
师娘道:“倒是在的。”
明皎皎有些激动:“劳烦您带我去。”
他们口中的“元夫人”,住在崖底偏远一角的草屋之中。
三间小草屋,不大却十分温馨,院子里头养着家畜,院子外头种着各式花草。
“元夫人眼睛看不见,咱们小声些,切莫吓着她。”师娘走至门口小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却听一女声从屋内传来:“谁呀?谁来了?”
这声音――明皎皎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一声“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是她!”明皎皎快步朝屋内走去。
一铺低矮的床榻上,坐着一位极美妇人,面容红润,气色较好,只是一双漆黑澄澈的瞳仁不大聚焦。
师娘温柔应声:“嫂子,是我~”
“哦!快坐!”夫人声音轻柔,令人极度舒适。
明皎皎上前打量,梨窝,同记忆里对得上;泪痣,同记忆中也对得上;只耳垂上空空,不见了那一双碧绿水润的花细坠子。
她试探地开口,“娘,我是皎皎,您还记得我吗?”
妇人面上的笑滞了,眉头拧紧,半晌,声音带着颤抖:“……明,皎皎?”
“是啊!”
明皎皎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酸苦的水汽将眼眶熏得生疼。
眼前这位,虽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娘亲,但这熟悉的感觉却勾起了自己千万分的心绪,无尽的苦楚自心底席卷来。
两行眼泪自妇人无神的眼睛中滑落,长长地抽了一口气,却只吐出了两个字来,“皎皎~”
明皎皎含着泪,拉起娘亲的手:“娘,我来带你走,”
妇人突然紧张起来,双手挣脱开来,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不,不,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看不见了,我变丑了,大家都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明皎皎道:“京都里有大夫,我们可以去医治,若是在此处,只会越来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