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霖站在大阵中央，一身浅白色的貂绒，他本就生的清秀，如雪的衣衫更是衬托出一股仙气儿。
他并没有装腔作势地在那里挑衅，只是静静地望着已经做好接战准备的张乾宇，他在等待这位青刺先生的垃圾话。
虽然算是第一次正面对垒，但像青刺这样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他的所喜所好冯俊霖还是略有耳闻。
也不负冯俊霖的期望，张乾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色大厚羽绒服，鼓足腮帮子朝碧眼大军方向吼：“你脸好看，我脸一般；你衣服好看，我衣服破；但待会儿打起来我优势可就站到天边儿去了，爷没有负担呀。
哪像你的小白脸和大白貂；脸弄坏了，碧眼里的娘们儿心疼；貂弄坏了，估计你自己得找个地方哭鼻子吧。”
冯俊霖有点儿被这幽默的嘲讽逗笑了，双手向前一伸，一步步离开军队的包裹，走到行动队有效开火的区域：“青刺先生，想来您也对我的子能力有所耳闻，我的衣服和脸永远也不会脏，想来您是昨夜酒喝多了，才会说出如此不合逻辑的话。”
谈笑间，他的身影已经离行动队最前方的一排队员不足三十步的距离了。
一身白衣，谈笑间徐徐入敌阵，此等魄力，霸气何足谕也。
张乾宇紧了紧嗓子，霰弹枪版本的辉子在手中甩了360度，朝前方的白衣大反派开了三枪不知名的子弹，但除了弹壳砸在地上溅起的灰尘迷了行动队队员的眼睛外，其他一切的杀伤力都被阻挡在了那座无形的壁垒前。
冯俊霖微笑道：“这种武器对我完全无效。换句话说，虽然您是初代能力者，是我的前辈，但就能力本身来讲，我依旧是你的克星。”
张乾宇笑了笑：“你这龟壳确实伤脑筋，但你是我的克星这话我可不同意，龟壳再硬，枪子也打得碎，不管是一千枪还是一万枪。”
说完他下令让所有的行动队队员向后撤到安全区，霰弹枪辉子再一次在空中幻化成九把加特林的样式，曾经这九把幻枪帮助张乾宇于绥棱封神，这是第二次在世间出现，但却没有第二次神话被铸就。
六十三枚火箭弹冲向冯俊霖，但无一不在他身前炸开，浓郁的火药味让张乾宇猝然间有点头晕目眩，他长舒一口气，加特林的七只炮口合七为一，化作炮型，九颗圆球状的炸弹再次脱壳而出。
冯俊霖仍是岿然不动……
他只是摇摇头看着张乾宇，微笑道：“说实话，真不知道您是怎么赚得那么多人信任和夸赞的，像您这样脑子不会转弯，只靠幸运女神眷顾的人，真的是既可怜又弱小。”
张乾宇身后的九口炮又变回格洛克手枪的形状，不掩饰自己疲惫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说得倒是真没错，我脑袋是不灵光，如果不是摸了下那块石头，我现在估计还在某个小区安安分分地做保安呢。
但人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我现在站在这里，我身后有不少人，有我女人，有我手下，这是明面上的，往深层点儿，我要是挡不住你和你这帮绿眼睛的狗儿子们，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受你们的荼毒，那爷不得成千古罪人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不过你这臭小子说得也对，我要是就跟只没头苍蝇一样乱哄哄地开枪，会比你先累死，对付你这种老王八，还是得用菜刀。”
张乾宇身形向前高速闪现，手枪不断在空气中不断加长，枪口变为一柄锐利的钢刀，伴着钢刀斩下，张乾宇面颊旁滑落了一撮毛绒绒的白布，那是冯俊霖身上白衣的一角。
冯俊霖面容有些惊慌，他已经在张乾宇发难的瞬间身体向后做出反应，但还是好险被张乾宇伤到躯体。
张乾宇相对镇定，面对面地将长刀插进地面说道：“你说你是我的克星，但你能力的弱点实在太明显，只要速度比你快，我就可以变成你的克星，所以最后说白了，还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望着有些失意，嘴唇微微颤抖的冯俊霖，张乾宇继续说：“想来你应该认识楚煊赫吧，虽然很多年没见他了，但我怎么也比你熟，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屋檐下睡了好几年的兄弟。
我和他真不一样，他那样的性格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他成绩好，我们当时的爆炸性新闻之一就是楚煊赫没拿到第一名；我跟老付也不一样，人长得帅还聪明；跟薛子宁那家伙也不样，他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心思很深。
他们都比我适合做大事，我本来不该趟这趟浑水，在这儿和你对垒。但没办法，造化弄人。”
张乾宇说着说着，将钢刀扛在肩上，变幻成火箭筒的模样，对准了冯俊霖身后的碧眼大军，微笑着说：“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一仗我打不赢，但不管怎样，爷总要做点贡献，把你这帮狗卒子多杀点。”
连续几枚火箭弹飞向碧眼军队的中央，冯俊霖波澜不惊，几个纵跃跳到一名碧眼头顶，以那人为中心开始展开一个巨大的无形防护罩，将整个军队笼罩其中。
张乾宇张大嘴巴：“他娘的原来这龟壳可以变这么老大呀。”
以冯俊霖为中心的碧眼军队向前奔袭着，像一支狼群，碧绿的眼睛如同茫茫星河，但狼群身后有只孤狼。
陆三才。
他是张乾宇的暗棋，但昨日青刺先生给他的命令是视情况而定，他在等待对方的命令，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张乾宇摇了摇头。
陆三才缓缓低下头，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情况下又一次融入到冯俊霖的队伍里，他其实大概也猜出了张乾宇不让他出手的用意，因为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名战役很多，但今天的实力悬殊即使用兵如神的古人重生再世，也会挥挥手放弃。
也许会有援军，但再怎么样也撑不到那时候了，而他潜藏的意义至少是确保冯俊霖会死或者重创碧眼大军的时候。
现在出手，转瞬间，陆三才便会被乌泱泱的碧眼碾成肉泥，这一场无谓的牺牲里也许会包括张乾宇，但不应该包括他陆三才。
陆三才跟在队伍的最后方，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冯俊霖也伸出右手示意军队停止前进，怒目圆睁地看着冲在最前列碧眼们的尸体和残肢，他们死于从地底爆发的冲击。
冯俊霖的脸上也沾上了些许的血污和尘土，他整理思绪，冲着张乾宇吼道：“青刺先生使这样的阴招，未免也太跌身份了吧。”
张乾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呀，再说了，你不会真觉得你带着这么好几十万人跟我这几千人正面刚就是君子了吧，别搞笑了，我要是不埋点地雷，怎么跟你打呀。”
冯俊霖从军队上方跳下来，拍拍手说道：“好，那就给你和你的行动队一天活着的时间，等我排完这些雷，明天我们再来，到时候离你们营地的距离可能比一个百米赛道还要短……
最后，祝您好梦。”
张乾宇舒了一口气，不再故意放大话，他昨晚埋了一晚上雷，今天又打了这么久的枪枪炮炮，他真的有些累了。
正如他所料，地雷是克制冯俊霖最好用的武器，他的防护罩并没有变态到可以抵御脚下的攻击，小诡计得逞的他微微笑出声，但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小把戏不会再得逞第二次，明天该如何，他不知道。就算明天援军真的来了，难道就有机会赢冯俊霖和他的碧眼吗？
他转头看着欢呼雀跃的行动队队员，并没有打扰他们短暂的兴致，只是强挤出笑容慢慢走进自己的帐篷。
***
秋瞳在后厨跟着行动队里的大师傅学艺，他准备给张乾宇做一顿小鸡炖蘑菇，这是他从张乾宇口中得知的张妈名菜之一。
秋瞳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迎合现在广大年轻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社会现状，这位巾帼警察不光不喜欢穿得华丽去上得厅堂，更从来没系着围裙去下得厨房。
但今天他得让张乾宇尝尝她的手艺，从张乾宇用烟花告白到今天正好一百天，总要给他个惊喜。
她一心喜悦，根本听不进去大师傅对她笨拙刀工的矫正。
但张乾宇可能没有这个心思去过这个百天纪念，因为他今天真的很累，他双手握着手机，打开QQ，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灰色头像框，那人的网名一目了然：
楚丶煊丶赫。
这是楚煊赫的网名，“丶，丿”诸如之类的稀奇古怪的符号也是如今年轻人们为了避免名字重复的惯用伎俩。
也许今天在种种层面上他都压制了不可一世的冯俊霖，也许现在外面的行动队队员对他们老大今天的表现感到无比自豪，但张乾宇自己明白，他现在就是绝境，如果在没有实质性的办法，他看到的只能是这一群鲜活的生命被那些青眼不带獠牙的东西撕碎。
冯俊霖为了这次倾巢而出的行动做了太多功课，得知了薛子宁这段时间不可能出手之后，他立马安排散落在其他各市的碧眼去阻挡付茗昊的必经之路，坐飞机就打下来，坐火车就去把轨道切断。他要是想走着过来，用尸体挡着也得拖慢他的行程。
这样安排下来，他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张乾宇。
而张乾宇能调动的兵力很少，虽然外地碧眼主要都去抵挡付茗昊和首都万峡市核心兵力，别的地方虽然防守松懈一点，但终究不是坦途。
除了行动队和自己从绥棱带来的小部分人之外，也就只有瀚海市的警卫部队能够快速支援。
这点儿人不会对战局有任何影响，他必须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在别人看来扯淡到天边的愚蠢想法。
他要去杀了楚煊赫。
想到这儿，张乾宇自己不禁笑出了声，别说他根本就杀不掉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就算真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明天和冯俊霖的正面战，还是会输，还是会死人，死很多的人。
他打开聊天框，看到上一条讯息还是上次和方平，薛子宁那次聚会试图联系楚煊赫时胡扯的一堆话，当时对方并没有回应自己。
张乾宇额头突然滴落几滴汗珠，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慢慢滑动，艰难地打出了两个字：
在吗？
他急忙把手机翻了过去，那一瞬间，他不想看到来自对方的回复。
但手机很快地震动，楚煊赫回答的就像很期待张乾宇跟他说话一样。
“在。”
张乾宇深吸一口气，用手不安地摩擦了一下裤子：“我想见你一面，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
“离你很近，要去哪里见？”
“星锤平原，这地方够开阔，不过我想先吃个晚饭。”
“好，随你，出发的时候叫我一声。”
这段对话楚煊赫的文字中蕴含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和煦，态度就像跟一位老友见面一般，但张乾宇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他握紧辉子的枪柄，这时秋瞳碰巧进来，张乾宇竟然本能地举起枪做出射击动作，吓得秋瞳差点没把手中端着的砂锅掉在地上。
“你干嘛？”秋瞳有些不解，把砂锅放在茶几上，慢慢靠近张乾宇。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顶，另一只手把辉子的枪口移开放在他口袋里问道：“你怎么了？”
张乾宇好像突然缓过劲来，双臂紧紧环住秋瞳的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既没有回答秋瞳的疑问，也没有像犯错误的小孩一样啼哭，就是这样良久良久之后才松开，把眼睛投向一旁的砂锅问道：“下厨了？做的什么呀，刚才你一进来我就闻到香味了，不会是小鸡炖蘑菇吧。”
秋瞳打开砂锅，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问道：“你刚才抽什么风？”
张乾宇故意转移话题：“去帮我弄点米饭，多整点，今天饿了，想吃饱点。”
秋瞳顺着他的意盛了一碗米饭，把筷子递给他说：“慢点吃。”
张乾宇一言不发，就着秋瞳淡的都快没滋味了的小鸡炖蘑菇续了一碗又一碗，吃的肚子溜圆，把嘴边的饭粒和油抹掉，眼中情丝万千地看着正细嚼慢咽着的秋瞳说道：“今晚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有危险吗？”秋瞳没有抬头，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说来也怪，多难吃的东西，只要是自己亲手做的，总会加分不少。
张乾宇披上羽绒服，打了个饱嗝，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危险，老朋友叙叙旧罢了，今晚会晚些回来，你先睡吧。”
秋瞳放下碗筷，看着张乾宇推开帘子走出去的身影，她还没有那么傻，张乾宇的种种表现暂且不说，一军之帅在明日还有战斗的情况下要去找老朋友叙叙旧？
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但秋瞳不说破，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装不知道。因为她相信她的男人会回来，明天还有场仗等着他打呢。
星锤平原的某处，穿着白色夹克的男人眯起了狭长的双眸，他正在等人。
星锤平原的某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汉子扛着一把狙击枪，他要去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