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心中好奇,向那伙计打听。
原来这荥阳城东二十里处,唤作坛山罡,尽是三四十丈来高的土岗,上面檀松错杂,柳槐交织,绵亘有三十多里地。
罡上有一大海寺,相传是观音菩萨的一处道场,菩萨北上之时,常常在此停歇。寺中大殿上塑有菩萨金身像,也不知是何时所建,很是灵验。更奇妙的是,心诚的信众有时还能看到观音像眼光闪动,炯炯有光,似乎菩萨显灵一般。
附近百姓自然是争相拜谒,竭力捐献香油钱,以求一睹神迹,大海寺也因此香火大盛。
其实,所谓神迹,不过是僧人在金像上设置了机关灯火,每逢大斋送供的日子,选择合适的时候打开,来骗取那些善男信女的钱财。
出事的那次大斋日,寺里热闹非凡,信徒多达千人,比肩接踵交织如流。
待到众人散去,已经是半夜三更十分。
月冷星寒,四下无声。
趁着信徒都离去了,长老颤颤巍巍的由一小沙弥扶持着,急不可待的来到大殿中,准备收了今日的香油钱。
说也奇怪,不知为何,那晚大殿中的长明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要灭了一般。
长老不以为意,眼见那金银钱财在昏暗的灯光下诱人地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却顿时颜笑眉开,踉跄地扶在那功德箱上,抓起一把金银一边细细摩挲着,一边又急切地令小沙弥快快收拾了这些钱财。
两人正收拾着,一阵冷风忽然吹了进来,长老觉得背后一凉,转过身来,见有一团黑影闪了进来。
那长老两眼昏花,疑心自己是看走了眼,下意识地又抬头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抬头就见那观音金像,两眼闪动,光芒诡异,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两人!
长老一身冷汗当即呼地就涌了出来,差点背过气去,就好像那田野里被豺狼吓傻的野兔,枝头上被鹰隼惊了的小雀,一时间竟呆在了原地,动都不会动了。
如此僵持一阵,最后长老那一身被冷汗浸湿的僧衣都干了,那金像还只是双眼闪动,并无其他异像。
长老这才明白,原来是虚惊一场,定是那机关今日忘记关了。
那小沙弥笨头笨脑,还未觉察到周围的异常,趴在功德箱上,正捞钱捞地热火朝天。
毕竟受过三坛大戒,接过佛陀律法,在神像前做这些骗人的勾当,此刻长老也有了些心虚,忙让小沙弥停了收钱,先去把那神像机关关了。
憨憨的小沙弥这才看到神像的异常,慌忙点了一盏风灯,来到那神像后面。
提起风灯,借着飘忽闪烁的灯光,小沙弥凑上前去,细细一看,发现那机关并未打开。
小沙弥觉得奇怪,转身又向那神像看去,只见神像双眼依旧闪动,只是比较往常,多了一丝青绿,泛着诡异的光芒。
疑惑间又一扭头,小沙弥发现神像对着的大门上面不知何时升起了两盏青色的灯笼,闪烁不定,神像闪动的眼光,正是映入了这灯笼的缘故。
何时多了两盏灯笼?
小沙弥正要与长老说,忽见灯笼又是一闪,一团黑物从那阴影中跳了出来。
原来那俩灯笼,正是那团黑物的两只眼睛。
待黑物闪到地上站定,小沙弥这才看清那黑物竟是一只怪模怪样的大老虎。
那大虎轻轻一跃,跳到长老身后,猫捉耗子一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衔住长老,向空中一抛,随即张嘴又是一接,一口将长老整个囫囵吞了下去。
吞下长老,那大虎怒视小沙弥,围着他踱步行走半圈,随即低啸一声,似这堂中起了个霹雳一般,大踏步抢了门一跃而去。
小沙弥平生哪见过眼见这般景象,不由浑身一僵,啊的惨叫一声,只觉眼前一片昏黑,风灯一扔,软软地瘫了下去。
监寺听到声响,还以为是来了强盗歹人,慌忙叫起火工,纠察,轿夫四五十个人,各自手持火把枪棒,从四下涌了过来。
众人到了堂中,只见空空荡荡,并无强盗身影,急忙掐人中唤醒了地上的小沙弥,一番询问,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接着众人又追问这大虎究竟是如何的怪模样,往哪个方向逃去。
这不提大虎还好,一提大虎,小沙弥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黑血,顿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竟是肝胆俱裂,活活吓死了。
眼见没了长老,现下又出了人命,众人也不敢耽搁隐瞒,慌忙报了官府。
官府问清案情,先是以欺民敛财的罪名拘了寺里的一干人等,而后又恐大虎再出来伤人,便组建了这支伏虎队。
听伙计说罢,大柱道:“头上三尺有神明,这群憨头和尚在神像前做这等龌龊的事情,现在得了报应,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大柱本就是猎户出身,上能猎豺搏狼,下能套兔逐狐,狩猎之事也算精通,可是他平生还从未猎过老虎。
一来是因为猎虎太过困难,虎多为独行猛兽,力达千斤。若要猎虎,多要事前充分准备,依靠团队作战,先多多设置陷阱鹿柴,然后趟山敲锣,用响箭将老虎驱赶出来,接着众人用猎叉长枪上前包围,依靠远处拉弓射箭以作支援,再配合之前设置的陷阱,依靠团队驱赶避免近战,才能猎杀老虎。
二来是因为荥阳境内虽有山地丘陵,但是人烟稠密,很少有大型猛兽,况且老虎为百兽之王,已有灵气,知晓进退,轻易也是不会到这大城高郭的繁华之地。
作为一个猎户,如今听到这虎患,大柱好像是瞌睡虫躺倒了青纱帐,老酒鬼冲进了杜康家,不禁也有些蠢蠢心动,昨夜赶路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大柱暗道:“前有冥鬼引路,现有怪虎横行,天道失衡,鬼怪现世,难道真有灾祸要降临了吗?眼见世事不平,避祸而行不是我所能接受的,虽不能与鬼怪搏击,但猎狼狩虎,我还是可以尽绵薄的力量,寻找焦三之事等这虎患过了再来也不为迟!”
决定已下,大柱见到那领队的天师,胡须似雪,发鬓如霜,披发仗剑,身着皂色宽袍,脚穿青头道靴,好像那下凡的真君一般,便匆忙追上天师,讲明了来意。
天师打量大柱一番,微微一笑,道:“我本是太和山中的修仙客,有些许的道行,知晓驱狼吞虎的仙术,手指可幻化为十匹天狼,驱其前进,正好除此虎患。”
大柱听罢,暗暗称奇道:“我只知猎虎需用弓箭猎叉,却从不知还有这般的仙术,今天也真是开了眼界。”
天师又道:“若壮士肯助我,这定然是锦上添花,我们也是求之不及。”
大柱心中畅然,点头应允,自去队伍后面的车上拿了把硬弓,背了壶箭,又捡了一柄趁手的猎叉,跟随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城东门前。
门前虽然来往行人交织穿梭,大柱却远远望见一人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细细一看,这人大柱是见过的,正是之前那个给他占卜的落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