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辗转进了医馆。
中年人瞧了眼跟来的程藻,心道:怕不是想等着捡漏的。
可惜他是不会给这些江湖骗子这种机会滴。
当即吩咐下去:“将人搬去里间的床上。”
又对着医馆里的伙计说道:“陈友按照方子将药抓好,钱果去守药炉子,三碗水煎成半碗药,注意火候……”
因程藻的出现,当时在场的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少年究竟是生病还是中邪,一时间不少人都跟了上来。
中年人笑得和气,可嘴上的话却不客气,走到程藻面前,一拱手:“道长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不如进来找个地方坐下,我给您瞧瞧?”
这话问得……颇有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架势啊。
但程藻还真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微微一笑,摸着胡须,一片云淡风轻的高人风范。
“贫道一日三餐吃粗粮,倒没什么大病,反而您才怕是有点不妥吧?”
他摆出标准的神棍架势:“贫道掐指一算,你很快怕是就有血光之灾了。”
程藻的感觉很奇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将那团黑雾锁在身体里的缘故,他一路走来,时不时能看到有的人身上带有黑雾。
比如刚才的少年,脸上的雾气比较厚重浓稠,看上去要比寻常人严重些。
又比如眼前的大夫,额头上泛青,让人想起‘额头泛黑,必有事端’的说法。
不知怎的,这念头闪过,他心中就笃定中年人要见血。
中年人当他是在咒自己,脸上的笑容一落,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进了里间,显然是不想跟程藻浪费口舌。
而程藻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看,自顾自找了个角落蹲下,忽略了旁人打量的目光。
他身边的小萝莉也跟着蹲下来。
一个老道人,一个小萝莉,组成一个怪异的组合。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挺舒服。
程藻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一定很像乞丐……
一块铜板丢到了面前,程藻睁大了眼睛,他想咆哮:老子哪里像是乞丐了!
身边的小萝莉已经眼疾手快的捡起了铜板,吹了吹灰尘,作势要递给他。
程藻侧身一躲,信誓旦旦:“你自己留着吧,等贫道搞定了这一单,咱们往后就能吃香喝辣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痛、痛、痛……少爷松口!”
然后是大夫的声音:“还不赶快将人给拉开!老子的肉啊——”
程藻在心里念了几句‘财神来了’,才勉强将脸上的笑意给压下去。
他站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着他的动作,准备看热闹的人都不肯走了。
这时进去送药的,名叫钱果的伙计跑出来,惊慌失措的站着望了一圈,看到程藻,连声道:“道、道长,赶快进去看看吧!”
随着程藻的出场,等候在外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了。
有认得少年的就说:“我就说是中邪了吧!你们还不信!”
“咱们长柳县平平安安的,哪里出过这种事!”
“谁说没事?你们别忘记了白家……”
“哪个白家?”
“哟,连白家你都不知道!”这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当即跟人聊起来:“东边的白家,早些年因为遇上悍匪,一家子都被杀了,连襁褓里的孩子都没躲过,可怜哟!”
听八卦的人哈哈一笑:“不说城东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就是再凶狠的匪徒还能跑到咱们内城里来闹事?当咱们县里的衙役都是吃素的?”
那人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我胡说,据说那晚匪徒太多,有人调走了大批的衙役,先是闯进白家,举刀就杀,砍完人之后还放了把火,当时不是都顾着救火去了嘛,让那帮子人给跑了。”
“难道一个人都没抓住?”
“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有人说根本不是悍匪干的,而是白家早些年造了孽,被死人索命……”
事情越说越玄乎。
有人疑惑道:“白家跟今日这事有什么关系?”
先前说话的人神秘兮兮道:“这冯家的少爷的母亲,就是姓白。”
冯煦正是被送到医馆里的少年。
所以是那邪魅害完了白家,连白家外嫁的女儿都不放过?
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呀!
“而且……”那人得意一笑,继续说道:“我听说冯家最近也不大太平,正四处找人驱邪呢……”
程藻冲进病房时,就看到一片混乱,瘦弱的少年一手抓着桌子,一手拎着想拦他的家丁,还要往外冲。
此刻冯少爷就像是吃完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若不是被人抱住了腿,怕是真拦不住发狂。
诊病的大夫双手重叠捂着脸,痛得浑身颤抖,有鲜血顺着指缝中流下,店里的伙计也面带惧色的躲着。
家丁抱着自家少爷的腰,吼道:“黄大夫,我家少爷又发狂了,你赶快想想办法啊!”
黄大夫颤巍巍道:“你少爷这是疯病!非老夫所长……你们赶快将你家少爷带回去,换个大夫瞧瞧……”
家丁绝望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少爷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疯了?”
“都说你家少爷是中邪了。”
程藻慢悠悠的走进来,定睛一瞧,发现黑色的烟雾更浓稠了,若说先前只是覆盖在脸上,现在已经扩展到了上半身,仿佛将半个人都吞噬进去。
黄大夫此刻也顾不上这道士是真是假了,而且被咬掉脸上一块肉,疼得他无法好好细想,当即道:“对,是中邪了,就让这老道给你们驱邪吧!”
程藻也不矫情,走近咆哮的冯少爷面前,盯着冯少爷的眼睛,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变成了如死鱼眼珠子般的麻木,让人多瞧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看程藻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抱脚的家丁问道:“道长,您可是还要准备些什么?”
比如作法的黄纸,还有画符……
程藻也是第一次作法,却不能露怯,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喝道:“急什么?总要让我看清楚是什么妖邪在作祟,要是念错了法术,伤到你家少爷怎么办?”
家丁当即不敢再说话了,只能眼巴巴的抬着头,想看看道长如何大显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