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峰,七峰之最,峰位对应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
如果说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组成斗身,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组成斗柄,那么天门峰所指的天权一星,正好是斗身与斗柄的连接点,其中的玄奥与寓意深不可测,涉及到南天门护山大阵的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朝天峰与天门峰相邻,对应七星中的天玑一星,两峰相隔一百里,依靠一座云海虹桥相连。
仙门内禁止弟子御剑飞行,因为剑气会扰乱云海气机,对云海造成水滴石穿性的破坏,不过,高处不胜寒,弟子们行走于虹桥之上,反而有助于修行,砥砺神魂体魄。
当然了,除了徒步虹桥,仙门内还有其他交通工具,比如云海孕育的三千云灵白鹤,又比如苏阎现在搭乘的这只云鹏,它通体雪亮,双翅展开长达十丈,宽大的背部能够容纳数十人。
天门峰的七星殿前,有一个白玉砌成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立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古刀,高七尺,宽一尺,半截刀身埋在玉砖底下。
苏阎等人乘云鹏落下山头,走入一条空顶的檀木廊道,再经过白玉广场,最后进入七星殿前堂。
两扇金门大开,堂内空旷明亮,古朴典雅,雕龙画栋,有七张白玉高座安置在大堂主位,竟然也是呈北斗七星分布。
七张高座只坐了四人,南天门现任掌门白齐真仙就在其列,一副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模样,仙风道骨却又温和如玉,一袭云纹白袍胜雪,仙人气息十足。
其余三人分别是朝天峰首座姚不近,身材中等的中年人扮相,大琼峰首座陈阵,是个精瘦老头,两条白眉上扬不怒自威,最后还有一位黄袍仙女,容貌清丽,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名为宁静。
苏阎在内的十五名稚童,一字排开站立在堂下,一个个神色狭促,揣揣不安,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更没见过比自家大上百倍的宏伟殿堂。
苏阎打量完高座上仙气十足的四人,眼睛不安分的看了看堂内两侧站立的身影,都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大堂左侧站有三人,姚亭,陈剑和老人王深,右侧站着的是大琼峰四名弟子,七人都参与了石田村灭妖一事,当然了,还有一位大琼峰女修再也回不来了。
掌门白齐正和其他首座在议事,见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缓缓开口道:“石田村惨案一事,我等已经了解清楚,此事是由我南天门弟子惹起的祸端,理应由我南天门善后……。”
苏阎听了满头雾水,如果真要追究幕后之人,那也应该是九尾狐王才对,怎么救人的南天门弟子,反而成了惹祸之人?
大琼峰首座陈阵刮了一眼李长生等人,目光严厉道:“这事吧,都怪我峰弟子学艺不精,若不是在第一次围剿让那畜生跑了,自然不会有后来的灭村惨案。”
“陈师兄这是哪里话?”丹霞峰首座宁静眉眼低沉,声线柔和道:“我可听说大琼峰弟子都已尽力一战,四名弟子皆受重伤,还战死了一名三境女修。”
砰!
陈阵气得拍了一下玉座扶手,指着李长生四人骂道:“死了一名内门弟子,他们要是还有脸毫发无伤的回来,我必定亲手打断他们的长生路,扔出山门一了百了。”
李长生四人低头不语,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怕的,若是当时一念之差选择了逃跑,安全回到仙门也难逃责罚。
“够了,我们还是谈回正事吧,至于你们各峰弟子如何管教,那是你们自家的事。”白齐转头看向邻座的姚不近,疑声道:“姚师弟你后来改口,说这十五名稚童当中,有五名不是石田村人士,这是怎么一回事?”
姚不近毕恭毕敬的回道:“这些孩子醒来之前,我动用神识查探他们魂魄底细,发现并无纰漏,他们在我府上醒来后,我又详细查问了他们本人一遍,发现只有十名孩子是土生土长的石田村人士,至于另外五名……。”
苏阎听到这里,心中一紧,难不成进门第一天,他的卧底身份就要暴露了?
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主动向仙门的人坦言身份,或许他们有仙术能救自己呢?
“我是被拐骗到石田村的!”
苏阎的思绪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他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那位卧蚕眉、丹凤眼的少年,两人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不打不相识。
姚不近继续道:“确实,另外五名稚童,准确来说是七名,三男四女。他们出现在石田村,是因为村人要祭祀妖魔,又不愿牺牲自己的孩子,便集资从人牙子手里买人,至于实在掏不出钱的人家,除了把自己孩子供上之外,还能获得一点额外的补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连身份都给我准备好了,难怪当时神婆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苏阎正想着,衣袖陡然一紧,低头看去,黄柳小手紧紧拉着自己袖角,小家伙咬着发白的嘴唇,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泪水在打转。
苏阎抬起手,想要安抚小女孩,可他的手忽然定在半空,心里百味陈杂,倘若这时候袒露狐王的阴谋,那他这个妖魔卧底,怎么说都是一个拎不清的帮凶,更是石田村所有幸存稚童的仇人。
白齐沉吟了片刻:“无论他们出身如何,现在也算是半个南天门弟子了,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他们的本心。”
苏阎又惊了一下,白齐说的观看本心,该不会是能窥破自己心思的神通吧?就跟苏阎失去的金手指一样,真到那个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些破事。
然而,白齐并没有当场使用什么法术神通,而是转头看了眼丹霞峰首座宁静,后者点点头,仿佛早就商量好似的,黄袍大袖一挥,宽大的袖口立即飞出三十粒丹药,一红一蓝,灵光闪闪,分别悬停在十五名稚童面前,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宁静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声线依旧柔和道:“你们都听仔细了,现在你们面前有两颗药丸,吃下红色药丸,你们便可留在仙门修行长生大道,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断头路。吃下蓝色药丸,你们这几天的记忆都会归于混沌,我们会送你们下山,作为补偿,我们会在南天门的山下产业中,供你们念书学习,或是谋份差事,日后虽然谈不上荣华富贵,但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安度余生……。”
白齐两鬓发白,双目依然明亮透彻,嗓音如同钟声般醇厚:“修道一事讲究机缘与心境,无论你们今日做出哪种选择,日后都没有后悔的余地。”
殿堂内一片默然,没人质疑白齐的做法是否妥当,直接把选择权交给了一群乳臭未干的稚童手里。
今后是凡是仙,全在他们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