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柳儿心情很好,彩虹是自然现象,她知道。但是在古代,彩虹代表着吉祥,她默默为小姐祈祷着。
银杏叶被雨水洗礼后,越发的清透,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像天上的星星,说不出的动人。
野花有了雨水,又有了阳光,立刻来了精神,迎风而立。至于那满花圃不知名的紫色花朵,不知为何,却少了一些。
不过,柳儿现在一心在离若身上,不曾注意到。
她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又将一个小炉灶搬到院子,拿着蒲扇给离若炖鸡汤。
雨后的天空,澄澈清亮,空气清新,偶尔有小鸟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唱着歌。
“夫人,仔细脚下滑!”
院子外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紧闭的院门被人撞开。
一个嬷嬷正扶着亭氏慢悠悠进了院子,后面跟着离媚和一众的丫头婆子,柳儿一眼便看到了用纱布包着脸的秋菊。
来者不善!
柳儿眯了眯眼,放下蒲扇,急忙迎上来:“柳儿见过夫人,三小姐!”
“柳儿是在给本夫人行礼?”亭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里一抹狠戾一闪而过。
柳儿一动不动,声音恭恭敬敬:“柳儿自然是给夫人行礼。”
“哼,本夫人可不敢受你的礼!”亭氏眯着眼盯着柳儿,脸上的不满和厌恶毫不掩饰。“你还把本夫人和三小姐放在眼里吗?”
“夫人折煞柳儿了!”柳儿自然知道她们的意思,不过小姐说了,只要打死不承认,也不能奈我何。
“柳儿一直敬重夫人和三小姐,夫人掌家有道,公正严明,从不冤枉下人,最是体恤我们;三小姐才貌双全,心地善良,柳儿不知道多喜欢三小姐了!”
柳儿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跟小姐学的,反正说点好听的又不会怎样,有人爱听她就费费口舌呗。
谁不爱听好话?
柳儿一番话听得亭氏和离媚十分受用,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不过亭氏可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本夫人听说,有人胆子大得很,不仅违逆主子的意思,还敢打主子的人!”亭氏眼神凌厉,声音不高不低,却自带威严。
柳儿一脸茫然,眼神坚定:“一定是有人骗夫人的,夫人对奴婢们这么好,大家都十分敬重夫人,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吗?”亭氏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难缠,真不愧是离若那小贱人身边的人。哼,今天就要你们主仆二人好看!
她敛了脸眸子,看向一旁的秋菊。
“秋菊,你说!”
秋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脸上的伤痕,哭得声泪俱下:
“夫人,你要为秋菊做主!柳儿她胆大包天,昨天小姐让奴婢看着她干活,她一直说小姐坏话,对小姐不满。奴婢是小姐身边长大的,自然向着小姐,气不过,就取了一根藤条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仗着二小姐撑腰,说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骂小姐是小人,二话不说夺了藤条就打人。”
秋菊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翻起衣袖,露出山上的伤,哭得好不委屈。“这些都是证据!”
“敢骂本小姐,你活腻歪了!”离媚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一个下贱的丫头,居然敢这么说她!“来人,给本小姐打!”
“是。”几个长相魁梧的婆子立刻抡起袖子要来打柳儿。
“夫人,您怎可听信片面之词?您不怕别人说您处事不公吗?”柳儿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绝不给小姐丢脸。
“哈哈”亭氏似乎听到一个笑话,双眉一挑,眉眼间透着一抹嗜杀。“本夫人需要听信片面之词吗?丞相府,本夫人说了算,来人,往死里打!”
几个婆子再不犹豫,冲上来胳膊腿便往柳儿身上招呼。
要是这样被打死,小姐一定会被自己气死的!
柳儿眸光一闪,一掌将正向自己打来的婆子拍飞了出去,然后一个旋身,只用了三分力道,围上来的婆子统统躺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叫。
“你!你竟敢打本夫人的人!”亭氏脸都气黑了,他纵横丞相府二十几年,从没人敢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
以前那个贱丫头也就算了,一个小小的低贱的奴婢都能骑到她头上,简直可恶!
“死丫头,你是真活腻了!敢忤逆我娘,不把我娘放在眼里!”离媚拿着帕子捂着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哼,越反抗,死的越早!
柳儿无辜的眨眨眼睛:“夫人,这是柳儿的本能反应。换做是您,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以多欺少,您能站在这任打任骂不还手吗?”
“你!”亭氏简直要被气死了,哼,跟她讲道理,她就是道理!早知道这丫头会功夫,幸好她早有准备。
亭氏嘴角一勾,“暗卫可在?”
“夫人!”院子里突然降下一群黑衣人,有十个之多。
离媚是知道亭氏的计划的,暗卫她也有,所以并不惊讶。
秋菊等人是第一次见到王府的暗卫,心中惊讶的同时,暗暗高兴,柳儿死定了!
“本夫人早料到你会反抗,无妨,这些暗卫都是老爷精心挑选保护本夫人的,你这么能耐,本夫人成全你!”
亭氏施施然由嬷嬷扶着走到一边,对暗卫道:“格杀勿论!”
亭氏话音刚落,暗卫中一人已经闪至柳儿身前。
“杀鸡焉用牛刀!”说完,不等柳儿接话,一掌劈了下来。
显然,暗卫对于亭氏召唤他们十人一起杀一个小丫头,十分不满。他们十人是丞相府一百暗卫中最出色的二十人之一,个个身手不凡,如此岂不是对他们的折辱。
柳儿足尖轻点,身体向后退去,躲过暗卫充满杀伤力的一掌。她眼睛清亮,嘴角一勾,一个纵身,一掌已经迎上暗卫的胸口。
暗卫一个翻身,避开了柳儿的一掌,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
暗卫虽然武功不俗,但柳儿自小便训练,一身轻功更是罕逢敌手,不过十招,暗卫便落了下风。
柳儿故意施了一个破绽,一脚踢飞了暗卫。有一个暗卫飞身而起,将他接住,扔给站成一排的黑衣人,迎上柳儿的打斗。
“没想到,这丫头功夫这么厉害,看来本夫人低估她了,渊儿真是不遗余力啊!”亭氏望着缠斗的二人,一双美眸布满暗芒。
之前对离若和柳儿只是小打小罚,二人虽然有些功夫,对付一般的丫鬟婆子绰绰有余,因着估计和渊儿的母子情分,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渊儿将柳儿教导的这般好,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亭氏暗沉的眸子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若是没有失忆,这丫头是不是也很厉害!若真是那样,那她就藏得太好了!
亭氏嘴角浮起一抹嗜杀的残笑,再厉害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那鞭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等收拾完柳儿,再处理那个小贱人。
“咚!”地上一声巨响,只见暗卫躺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二哥!”站成一排的黑衣人惊呼。
然后齐齐看向柳儿,连续打败两个暗卫,她不仅没受伤,连衣服也仅仅只是起了些折皱,是他们轻敌了!
“你们想一起上?”柳儿抱着胳膊,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她今天已经暴露实力,若是个个击破,还是有些胜算的,如果一起上,怕是不妙!
“既然姑娘武功如此了得,那我们也不必跟姑娘客气,况且你伤了我们两个兄弟!”
八人不再废话,闪身将柳儿团团围住。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柳儿必须血拼到底。她脸上依旧平静,脑袋里不停想着法子。
八人不给柳儿喘息的机会,齐齐出拳出掌,几人内力都不弱,若是被打中,不死也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柳儿足尖轻点,飘身躲开。
八人紧追不舍,他们轻功虽不及柳儿,但柳儿因为离若不可能真逃走,所以他们也不必束手束脚。
眼看着柳儿落于下乘,底下的看客个个都睁大双眼,充满期待。
“夫人小心!”
一片银杏叶夹带着深厚的内力冲亭氏飞去。
暗卫们齐齐心惊,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夫人,若是夫人出事,他们也活不成了!
就在他们分神的空档,柳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荷包,红色的粉末借着微风吹进了暗卫的鼻子,中招的暗卫翻了个白眼倒在了地上。
暗卫也顾不得去救夫人,手中挽了个剑花,朝柳儿面门而来。
离媚看到叶子飞向亭氏,吓得面色惨白,不能言语。直到叶子擦着亭氏的发鬓插进身后的墙垣,一群人才回过神。
“幸好射偏了!”亭氏抚着胸口,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神情复杂。
“娘,那丫头该死!”离媚血红着一双眼,居然敢伤她娘。
亭氏点点头,算是默认,她相信今日柳儿必死无疑。
被缠斗了这么久,柳儿有些精力不足,加上剩下的三名暗卫武艺不凡,她应付起来略微有些吃力。
“嗖”一根细针穿透空气,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柳儿的面门。
针极细极轻,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感知到。但离若喜欢针灸,所以对针研究很多,柳儿也被训练的十分敏锐。
暗针带着极其深厚的内力,就算柳儿反应再快,也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暗针就要穿过面门,柳儿呼吸一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暖暖的暗流将柳儿包裹,紧接着一道内力打在暗针上,暗针一抖,落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暗自惊叹的丫鬟婆子,暗卫、亭氏、离媚等人皆是齐齐一惊。
那股内力太过浑厚!
最令他们惊讶的是,他们根本探查不到那股内力的出处!
柳儿有惊无险,拍着胸脯轻轻落到地上。
“夫人,您看,小姐还病着了,您如此大张旗鼓,是不想小姐活下来吗?”柳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隐隐有一丝担忧,仿佛刚刚的打斗不曾发生过。
“死丫头,胆大包天,打伤暗卫,还想暗杀我娘,你......”
离媚气的身子直抖,却被亭氏制止了:“媚儿!“
“娘!”离媚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一抬头,惊得眼珠子差点调出来。
“是我睡得太久,还是夫人和三妹妹太心急了?”
女子轻轻浅浅,不带任何波澜的话像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人们焦躁的心。她就那么随意的站在窗前,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红润的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眉间胎记鲜红似血,热烈如火。
许久的沉默后,柳儿欢喜的一拍裙摆,唤了一声“小姐”。
“你,你,你......”离媚“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不是伤重的快死了吗?怎么会?才短短一日半?
同样惊讶的不止离媚,还有亭氏,或者说她比离媚更吃惊。但她毕竟混了这么多年,再多的情绪也能很好的掩藏。
她笑了笑,换上一副慈母的面孔:“母亲见若儿伤重,所以今日带你三妹妹前来看看你,如今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夫人这是真心话?”离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窗下随风摇曳的紫花,声音清淡。
“自然是真话!”亭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下手。
如今失了先机,即便凭借一个丫头的指正能让柳儿受一些皮外苦,但她大病初愈,传出去,倒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小肚鸡肠,容不下庶女。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攥着,长长的指甲隔着帕子嵌进肉里,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若儿歇着吧,你身子弱,有什么需要的,让柳儿去找母亲拿!”
说完,带着众人离去。
“娘!”离媚跺着脚喊了一声,见亭氏不理她,狠狠剜了一眼离若,恨恨而去。
待院子重归平静,柳儿兴奋的喊了声“小姐”,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主仆二人隔着窗子这么看着,实在有趣。
离若笑了笑,“柳儿,今天表现不错!”
“嗯?”柳儿有些怔愣,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要不是小姐告诉柳儿尽管打,柳儿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是吗?我看你胆子就很大!”离若瞪了一眼柳儿,对原主越加佩服。
柳儿绕过门进了屋子,站到离若身旁,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大展身手的时候,我就醒了!”离若转过身,好笑的看着柳儿。
柳儿微微红了脸,“小姐快别取笑我了,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你是瞎猫,他们是死耗子?”离若心情很好,一醒来就看到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小姐,不跟你说了。”柳儿脸更红,眼睛却亮晶晶。“小姐,我去给你端膳食。我知道小姐几日未进食,刚刚熬了鸡汤,还有清粥!”
离若回头,柳儿已经进了院子。
离若望着银杏下随风摇曳的紫花,花圃里空出的一块,默默出神。
她白玉修长的手指拢在衣袍下,一下一下搓着手指,清淡的眸子忽然瞟过搁在桌上的药盅,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忽然,又微微一笑。
从异世来到南耀王朝,不过月余,在军营呆了大半个月,极寒雪呆了十日,行军回璧拂城又过了十日,在璧拂城过了五日,明明她一直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如今他们却非要将她拉入游戏,做一颗棋子。
既然如此,反正来也来了,那就好好发挥一颗棋子的作用,陪他们好好玩玩吧。
“小姐,喝汤了!”柳儿端着一大碗鸡汤和一晚清粥走了进来。“闻闻,小姐,香不香?你刚刚喝了药,嘴巴一定很苦!”
离若不置可否,慢悠悠走到桌旁,拿了勺子喝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