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我、洪兴、小北读的是电子科技大学的成人教育,也就是自考。
我是因为统招的大学军事化管理并不允许校外打工,随即退学来到了这里。对我来说大学读书是一种学习,打工也是一种学习,二者缺一不可。或许是因为我心中有一个梦,指引着我却道不清,感觉得到亦说不明。今天是电影梦?明天是作家梦?但我明白无论电影也好,作家也罢,讲述的无非都是一个个故事,只有亲身经历的故事,才是最好的故事,所以我要的是不停的经历;也可能,我就是吃了填志愿的坑,毕竟那时懵懂少年,一无所知。
洪兴在成都算个没落富二代,典型的咬卵犟,比我们长个3,4岁。如果不是自考这种教学模式我们不会在一个年级。洪兴是一个有明确梦想的人。他的梦想就是:每天睡醒起来有游戏玩,有稀饭喝就够了。他曾给他妈讲过,你死了,我就把房子卖了环游世界。听说他日语还行,前两年准备去RB留学,可惜那两年反日情绪高涨,成都又是严重地区之一,因此错过了留学年龄,只能报个自考。读大学对他来说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他认为一个人连大学都没读过,肯定是不完整的。至于他为什么日语这么好,据说是小时候为了玩明白PS游戏和看懂电影里到底讲的是什么。
小北,真名:崔晓北。祖籍BJ市DX区黄村。父亲是退伍军人,退伍后一直在黄村做食堂。小北是一个完全没有梦想的人,从小都不知道长大了要干什么。只知道家里人叫他读书: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念不下、当兵,不愿去、报技校、技校读完还不知道干什么那就再念个大学吧。刚好看到电子科大的招生宣传就来了。
小北的经历让我想起了王麒在《老子修身二十七妙术》里的描述:
老子言:忽如海,飘若无所止。
海。
人海。
人生之海。
世界之海。
你所依赖的一切构成一个海。
人在世上,如舟行于海。
人是一滴水,凑在一起就成了海,海有海流,人有潮流。水沿着同一个方向流动即成海流,人沿着同一理念行动就成了潮流。
世俗之人,妄存私智,妄动妄为,多无意见,看见别人做什么,才想起自己该做点什么,这就是从众心理。从众心理即行成潮流。
“忽如海,飘若无所止”就是告诉你人之潮流大多是盲目的,没有目标。
你站在十楼的窗口俯看大街,人流在穿梭,后一个人在跟着前一个人。他不知前面那个人要往哪里去,但却跟着他走。这就是流。但他无法停下来,因为那样会挡了后面人的路。
是啊,何止是小北。我看见高考时,成绩差的女同学大多去了卫校,成绩差的男同学大多去当了兵,那少部分成绩好的报了师范。去卫校,当兵,师范何尝不是因为家里那个亲戚或是那个叔叔阿姨从事过,而他们就是人流里前面的那个人,我们就是跟着人流向前的其中之一。
(长江五楼)
长江宿舍是电子科技大学校外临时寝室,只为缓解万人公寓的压力。它是学校在校外租的单位宿舍楼,小区门口挂着长江小区,我们就这么叫顺口了。
长江在一个树木茂盛的老小区里,既然是老小区的单位宿舍,脏乱差,厕所没有热水,这还不是最致命的,三楼以上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我跟小北到学校报到晚了,被发配至长江五楼,就是一层楼才有一个公共厕所的宿舍!
公用厕所大家都不管,各种水坑、(分不清尿或屎)毒气,特别是晚上,骚风阵阵。拉屎撒尿只能憋到第二天早上,去小区外的公共厕所解决。小北曾形容,对咱们来说小区外的公共厕是五星级标准。
洪兴是开学后几天来的,只能跟我们住,我们三就这么在一起了。
长江五楼宿舍门外左手边是公共厕所,右手边是半开放式大阳台;门内一个方方正正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个随时都要散架的课桌,两张上下铺的铁床,一个冷水龙头,一个水槽,还有一扇永远关不了的木门,这就是所有配置。
起初我们常常组队半夜去大阳台放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大阳台对面的健身美女就成了我们每晚偷窥的对象。每到晚上,宿舍里热得根本睡不着。我们尝试把凉席拿到露天阳台上纳凉,不仅可以乘凉还可以偷窥,洪兴搞了一台功放和笔记本放着那首《一首歌一个故事》看着对面窗户里黑色影子的律动,我们在那骚风阵阵,蚊虫满天,鼠群不息的环境下,不时的喊着口号:“左右左,左右左,上下上,上下上。”放在现在,我敢打赌你熬不过一晚上,但对于那时荷尔蒙四溢的我们很是满足。
一起去网吧通宵蹭空调;一起去洗脚城洗澡过夜;一起做两个小时公交去洪兴家背着一周的换洗衣服抢占洗衣机,长江的一个月除了糟糕的入厕体验,留下的都是美好。
(华油巷)
一个月后我在酒吧找了份兼职,跟小北在华油巷一起合租了一间次卧,后来我们才知道之前洪兴是与家人闹了矛盾,不愿回家,现在好了,就回家住,反正他有车上学。
跟我们合租的还有一位健身教练。因为我打工常是晚班,回来已是凌晨三四点,最早发现健身女的是小北,我还调侃福利无处不在。小北一个人在家胆子小,他跟我说:半夜能听到卧室门外的吊顶有异响,感觉里面有人,像咒怨;健身教练房间传来幽怨的琴声。我安慰他说窗外是个巧合;吊顶里多半是个鼠窝;健身教练虽然外形很MAN,但从谈吐和乐器喜好来看,内心应该是个妙龄少女,我们也不能以性取向看人吧。
入住半月后小北告诉我定金不要了,坚持搬家。他说教练一开始只是感冒咳嗽,一直在煮中药,却不见好转愈喝愈烈,这几天都开始煮油喝了。
我想小北是受不了这半个月中药弥漫的气味;亦或许小北难以起口,教练趁我不在……我摸了摸兜里刚取的生活费,同意了搬家。
(桃溪顶层)
桃溪是房东在顶楼加盖的单间,区别于成都其他顶楼的老鹰棚。像桃溪这样环境的屋顶房还是很难找到。进门,满园春色:假山、水池、金鱼、荷花、风铃、马灯、蓑衣、鸟巢、吉他、翠竹,还有满墙的绿萝藤。我们来的时候园中还没铺青石板,绿萝藤还只是种子。
房东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然这样的环境是要付费的,所以房租要比同类屋顶贵一半。朝北是三间住屋,朝南是卫生间跟厨房,中间是花园与餐桌也当隔断了。住屋分西屋、中屋、东屋三间。我门租的是西屋,西屋与东屋相比多一扇窗和窗外的景色,又贵五十。中屋之前是一年轻小姐租的,小北说他见过一眼,的确漂亮,就再也没出现过。听房东说,回来住过两晚,恰遇我上班。退租后房东用来作储藏室,就再没租过。东屋是一对文艺情侣,听说两人是驴友,旅行认识的。
房东是附近学校的物理老师,快退休了,我们也叫他杜老师。杜老师也常大碗小盆的抱上来跟我们吃饭蹭个人气。他说,我不是房东,也是中屋的租客吧。人过半百,在城市里,过着伪田园生活还是很让我感触。
记得有天洪兴来找我们玩实况,那天小北在超市买了鱼,还用消费卷加十元兑换了一瓶红酒。我不喜欢吃鱼,所以酒也没怎么喝。
吃完饭洪兴戴起一块手表问我们,谁的表?怎么不准?小北看了一眼说是杜老师的,洪兴把表给了小北,小北放在花园的餐桌上。
第二天,小北恍恍惚惚呕吐了一天没去上课,洪兴打篮球不小心手摔折了,打了两颗钢钉特别严重。我下班回到家,小北还没睡,问我是不是把表带走了。我并没有把表拿走,但表的确找不到了。
而就在这几天后,小北又发现了窗外的健身女,这次我们都害怕了。再加上我们西屋的房间墙上出现了像一只一只打死蚊子的蚊子血一样的红黑色点,一片一片的和白色乳胶漆对比很是明显。
西屋的女邻居,怀孕在家养胎,过来凑热闹。看着着满墙的蚊子血,也不说不出所以然,调侃的道:“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杜老师却用长者的语气对我说:“小林啊,我见你每晚都回来得很晚,挺辛苦。但你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吹口哨。半夜吹口哨容易带回脏东西。”
“杜老师,亏你还是物理老师,得出的是什么结论。”我看他们都冷不丁的看着我:“哎,我吹口哨,不是壮胆嘛,一个人大晚上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也蛮无聊的。”
没过多久,小北说他胆子小,我老上夜班,一个人在家怕。刚好万人公寓六人间空出床位,搬回大宿舍了。
(长江306)
小北一走,我就重回长江了。毕竟一个人承担六百一月的房租有点吃紧。回到长江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买了电热水器,环境再糟糕,只要能洗澡就能住人,洗澡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毕竟我所有的不快乐都可能与洗澡不快乐有关。
装修长江也算是一件长期的乐事。除了基装辛苦一些,打工第一月工资买热水器,第二月工资换大床,第三月工资买沙发,第四月工资买电脑桌······就这么一步步添置出了长江的样板宿舍。
如今的长江306还有一位主人,它叫马里奥,一只茶杯泰迪。因为全身黑毛,时常在宿舍有神经质表演就像意大利踢球的黑人球员马里奥·巴洛特利因此取名马里奥。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马里奥小的时候,它会先叫两声引起我的注意,跳上沙发,再从沙发上跳下,故意装作落地失败摔得很受伤的模样,悲惨的叫着。这样我就会抱抱它抚摸它。虽然这样的小把戏我一眼都看穿了,但还是要抱抱摸摸。谁叫我养这小家伙除了让它帮我抓老鼠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让我多学会关心。这几天马里奥被朋友接走了,还没回来,刚好我要考试没空照顾它。
谁知它一走,小北一来,健身女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