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万安宫兰台殿
兰台殿内,程乐秋一脸淡定地望着一盒盒精美的饰品与上好的丝绸,这是刚才万安宫的侍女送来的,说是蒙哥赏赐程乐秋的。
“我看就差没把金库搬来兰台殿。”身旁的玄舞诧然道。
程乐秋抬眼看向刚进来探望自己的慕青,慕青与她眼神对视,程乐秋眼中有淡淡的忧伤与无奈。
“乐秋,看来蒙哥对你很是上心。”
程乐秋咬着嘴皮,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心口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慕青跟着坐在她身旁,沉默片刻,低声道:
“如果觉得为难,你就回去吧,这个时候走还来得及。”
“慕青姐,我不能离开。”程乐秋坚定道。
“可是——若不走,恐怕难以脱身,乐秋,你考虑好了么?留在这里,蒙哥不会任由你而行。蒙古人素来野蛮,一旦想要得到的东西,必会想尽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更何况一个女人。女人对他们而言,就像牲口一般,更何况他是合罕,想要任何一个女人,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慕青话一落,程乐秋心中一痛,久久不语。
慕青与玄舞眼神相对,玄舞上前,轻声道:
“乐秋,你心中不是一直有公子么?不如听慕青姐的话,咋们回去吧,就算是为了公子。你若长期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公子知道的,岂不是会然他更加担忧。”
“就是为了他,我更加不能回。”程乐秋坚定的态度,抬眼看向慕青与玄舞,道:“公子为了南宋呕心沥血,如今我身在漠北,我会想法与蒙哥周旋。我在漠北的消息,决不能让公子知道!”
“可是——”慕青话还未落,程乐秋打断她的话,道:
“没有可是!既来之则安之。”程乐秋坚定的眼神,心中早已笃定。
“就算瞒过公子,可还是楼主呢?少主呢?一旦他们知道你呆在漠北如此危险,必会倾其望舒楼的一切力量与蒙哥抗衡。”慕青说着想到了风闲,以风闲的性格,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程乐秋是她唯一的妹妹,他们的兄妹之情,胜过一切,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是能嫁给蒙哥,这一场战争可避免,换来南宋和平,又有何不可呢?”程乐秋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如刀割一般疼痛。这是她最坏的打算。
慕青看向程乐秋,犹豫片刻,低声道:
“乐秋,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君王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蒙哥如此!我在漠北多年,太了解他们的野心。遥远的西边都能让他们的铁骑踏去,何况近在迟尺的南宋王朝,他们怎么可能丢弃呢!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程乐秋目中湿润,她低眉望着脚下的石阶,久久不语。
而与此同时的万安宫一片欢笑之声。
兀良合台被蒙哥召回,刚刚回到漠北,便来参见蒙哥,汇报了汪德臣军中的一切战况,算是一连窜的捷报。
蒙哥甚是欣慰,一脸喜悦地坐在榻上,简直就是一副眉目生花的模样,什么事会让蒙哥如此开心?
兀良合台看向一旁的阿蓝答儿,带着询问的眼神。
因为兀良合台也听闻一些关于忽必烈的谣言。所以在回漠北的途中,他心想,合罕一定是气得铁青着脸,可是一见到合罕,完全与自己想的不一样,眼里满是喜悦。
阿蓝答儿心领神会,会意地嘴角一笑。
兀良合台还是有些懵,以他对蒙哥的了解,不至于有什么事让他如此开心,于是自己斗胆一问,施礼道:
“合罕!”
“嗯!”蒙哥抬眼看向兀良合台,兀良合台带着一脸懵的表情看向自己,蒙哥嘴角一笑,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他起身走到兀良合台身前,满是笑意的轻声道:
“本王最近可谓是连连好事。”
兀良合台带着询问的目光倾听,蒙哥将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我向乐秋表白了。”
“啊!”兀良合台一脸茫然的表情,这让他太意外,他认识的蒙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喜悦得如此忘形?这那是蒙哥啊!
蒙哥还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程姑娘答应合罕做合罕的妃子了?”
“合台,你这是什么话?本王很差么?”
“当然不是!”兀良合台解释道:“只是—只是—”兀良合台欲言又止,蒙哥故意立马板着脸,直问道:
“只是什么?”
兀良合台为难地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低声道:
“只是合罕至于为这事如此开心么?您是合罕,只要您喜欢的,这天下女人都是合罕您的。”
“我有那么霸道么?我有那么花心么?我要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你不懂,你成天战场上,哪懂那种感觉?”蒙哥傲然一笑。
“我—我—”兀良合台简直气得无言以对,不就是喜欢一个女人而已么,有这么嘚瑟么?再说了,您合罕曾经不也天天战场之上较量高低么,怎么就认为别人不懂男女感情?偏偏您这会有爱了,就认为这是别人不懂的,无良合台瞪大眼,是反驳也不是,吞声也不是,总是心里是苦不堪言。
一旁的阿蓝答儿见他们俩这表情,忍不住偷笑。
其实蒙哥开心的是今天让侍女送那些首饰丝绸布匹去兰台殿,侍女的回答很让他满意,表示程乐秋很是喜欢。
或许是战场之上的将军成天研究的都是战术,值得炫耀的都是军功,那有机会去感受儿女情长。但是一旦爱上,总会让内心深处那点柔软地方无比的幸福。这也是蒙哥从未感受过的。
而这一次,兀良合台不仅看到,并且感受到蒙哥对程乐秋的那种爱,这种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只怕只有对程乐秋才会如此。他不得不承认,蒙哥动心了。
“阿蓝答儿,你帮本王挑选几匹上好的马出来,本王要亲自为乐秋挑选一匹来送她。”
“是,合罕!”
在一旁的兀良合台有些傻眼了,傻乎乎的望着蒙哥。
蒙哥将目光转向兀良合台,说笑道:“合台,你可知道汉人的节日,就是那个什么中秋节。”
兀良合台只顾着点头,蒙哥继续道:
“汉人的中秋节会放花灯,还有什么糕点,月饼之类的,你既然回来了,就监督一下做花灯以及灯笼的工匠,记住,做得越多越好。还有月饼,都要非常上好的食材,最好找一些汉人的厨子来做。乐秋喜欢中秋节,本王要给她一个难忘的节日,本王要她知道,做本王的女人,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
兀良合台与阿蓝答儿都有些懵了,看蒙哥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忘记自己是合罕身份。
兀良合台觉得最委屈,自己好歹也是三军统帅,怎么回到漠北顶替了侍女的差事,他无奈地从万安宫出来。
其实兀良合台心中有一种不安,蒙哥如此动情,那位呢?兀良合台貌似听闻那人有心上人,合罕知道么?那人突然来漠北是为了什么?望舒楼在中原是很神秘的江湖派,那人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女子。一系列的问题在兀良合台脑海里浮现出来,看样子合罕是陷入爱河。可是自己是清醒的,为了合罕,兀良合台需要去会会那位。
城外山下的木屋内传出愤怒的声音。
屋内,老者听闻蒙哥要纳程乐秋为妃,这事其实在万安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样的事自然满不了他们。
“绝对不可以!”老者铁青着脸,怒道:“让乐秋来见我,就算她想在这里出份力,但是我决不允许牺牲她的幸福。”
坐在老者对面的祁川沉思着,一旁的韩毅低声道:
“此事暂且不让楼主与少主知晓,只怕他们知道后,后果不堪设想。”
“瞒得过么?”祁川低吟道:“乐秋性格像极了楼主,这丫头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那也得制止她的想法,不能让她胡来!及时止损!”老者眼中充满了怒气。
韩毅看向老者,慎重道:“七爷,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乐秋此时肯定走不了。既然万安宫都传出蒙哥要纳妃一事,如果我们将乐秋送走,只怕我们潜伏在这里的弟兄,一个也走不了。”
老者何尝不知这事的严重性,一旦将程乐秋送走,只怕在漠北这些年就白待了。君子一怒,血溅三尺,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程乐秋嫁给蒙哥,他必须护程乐秋周全,不然如何对得起楼主。
老者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淡淡道:“我要面见蒙哥。”
话一落,祁川与韩毅对视一眼,大家心中都是一片茫然。祁川劝道:
“七爷,我先进万安宫见乐秋,听听她的想法。”
七爷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
木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万安宫兰台殿
程乐秋正一脸沮丧地坐在桌前,思虑着近日万安宫传出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谁散播的,传得是沸沸扬扬,搞得她都不敢出兰台殿。自己去质问蒙哥吧,也不妥。不是那些皇宫规矩,都是下诏册封,可是自己都没见到什么扎撒呀?直直的去问,岂不是给蒙哥制造了机会,不!不能这么冲动。正当程乐秋苦思着,玄舞突然进来说有客人来访。程乐秋怎么也没想会是这位来兰台殿。
一位身穿灰色蒙古服饰的男子,程乐秋一眼望去,此人貌似又黑了许多,身形依旧魁梧。程乐秋淡淡一笑,莞尔道:
“原来是无良将军,许久未见。”程乐秋对兀良合台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兀良合台救过她与小西子的性命,这份恩情还是记得的。
大家相互见礼后,程乐秋执壶泡茶,兀良合台望着她每一道泡茶工序,淡淡一笑,道:
“程姑娘来到漠北这么久,依旧没有改变汉人喝茶的习惯。”
程乐秋斟一杯茶,递到他密面前,笑道:
“浮生不在,茶语清香,注一湾水,取一瓢茶,入壶出汤浓稠甜蜜。观而赏其妙,闻而悦其香。将军不妨饮上一杯,我们汉人素来习惯忆苦思甜。”
兀良合台执杯饮茶,程乐秋说得云淡风轻,但话中有话,他还是听出来的。
“听说无良将军长期征战沙场,素来军务繁忙,不知将军今日怎会到兰台殿?”
兀良合台放下茶盅,那张不爱说话的脸依旧显得严肃,只是对于程乐秋也算相识已久,不算陌生,他直言道:
“不满程姑娘,臣受合罕召回,近日回到漠北,难得见到合罕眉开一笑,听闻是程姑娘的缘故,所以才特地来谢谢程姑娘。”
“就这么简单?”程乐秋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兀良合台也直言不讳,继续道:“程姑娘当真要留在漠北?”
“无良将军此话何意?”
“程姑娘别介意,无良说话心直口快,我乃是合罕的那可儿,誓死效忠合罕,一生追随合罕。程姑娘若留在合罕身边,无良当然为合罕感到高兴。若是—”兀良合台欲言又止。
这话中之意,程乐秋当然听得懂,程乐秋淡淡一笑,道:“无良将军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兀良合台起身行了一个蒙古的最高礼节,慎重道:“程姑娘若真心留在合罕身边,无良必会对程姑娘如合罕般忠心。无良从小伴随合罕身边,出生入死,从未见合罕对那个女人如此用心动情。无良斗胆,希望程姑娘真心对待合罕,莫要欺骗。”
话一落,程乐秋心中一抖,兀良合台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确,程乐秋甚至怀疑无良合台一定怀疑或者知道些什么。但是相反,她并未觉得不妥,反而兀良合台的对蒙哥的这份君臣之心难得,值得敬佩。
程乐秋淡淡一笑,道:“无良将军对合罕的忠心实在让人感动。可惜,我是一个宋国女子,何况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只怕受不起合罕的恩宠。”
无良合台一惊,程乐秋一笑,继续道:“无良将军不必感到诧异。合罕是我的朋友,对我有过恩惠,我必会答谢。无良将军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乐秋永记在心。若将军不嫌弃,乐秋愿意视将军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