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从兰台殿回到大汗宫,便立即召阿蓝答儿问话。程乐秋与阿里不哥在集市走散,阿里不哥独自回来,蒙哥便觉得有蹊跷,便让阿蓝答儿再次去探查。
阿兰答儿疾步入殿,施礼道:“合罕!”
“如何?”
“如合罕所言,程姑娘的确去见了人。”
“可知何人?”蒙哥心中一怒,心里当然不舒服,程乐秋若要去见龙七可大大方方的去,不需要遮遮掩掩拿阿里不哥做挡箭牌。
“回合罕,程姑娘所见何人并未查到,但可以确定是去见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蒙哥一愣,这更让他觉得蹊跷。
“合罕,近日有一支不明来历的人混入哈拉和林,这帮人很是特殊,并且武功高强,不像是商贾之人。”
“哦!”听阿蓝答儿这么一说,一股冰凉的寒气渗透了蒙哥的脊梁。自从上次有刺客潜入万安宫企图刺杀自己,他就已经加强戒备。征伐各国,难免会招来仇家,有刺客潜入哈拉和林,也是有可能的。他正色道:“暗中查询,别打草惊蛇,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是,合罕!”
待阿蓝答儿退出去后,蒙哥坐在榻上思忖着;自己要成为像爷爷成吉思汗那样的大汗,就必须在自己手里将蒙古变成天下第一强国。才能一统天下!如今战事拉开,虽说西征如鱼得水,可是,哈拉和林聚集别国臣民居多,难免会混入刺客。之前那批刺客很是凶悍,给万安宫带来了巨大的震慑。如今即将举兵伐宋,宋人诡异,不得不防宋人敌探混入。程乐秋去见的何人?望舒楼聚集在哈拉和林的势力到底有多强?这还是一个未知数。若是将龙七等人一网打尽,唯恐不妥。蒙哥思来想去,还是暗中观察,俗话说;然要破局,必先入局。虽然一个江湖帮派不惧,但是中原江湖势力也不可能小觑,万事还需谨慎。
一望无际的草原,天地间一片洁白,大雪纷纷落下,一辆黑色马车在冰雪上奔驰,远远的便能听见赶车之人的鞭策之声。
出行前绕道而行,这是慕青告知冉璞的路线,蒙哥早就派人在暗中监视龙七,为了避免路上被发现,所以冉璞驾车绕而行。
马车到达山坳下,“吁!”冉璞收疆下车,掀开车帘,道:“大哥,到了。”
冉琎一身狐裘灰衣,下了马车,他抬目朝远处的木屋望去,环绕整个地势,这里确实偏于安静,木屋在孤僻的山坳下别具一格。
抬步朝木屋走去,远远的便见一名身穿蓝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出来,略一走近,中年男子抱拳道:
“七爷静候多时,公子里面请。”中年男子抱拳拱手间气度不凡。虽然与七爷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从后来与七爷的信息来往中,不难看出此人在漠北的势力以及他所统筹的大局,非等闲之人可做。自当他身边跟随的人也非得闲之辈吧。冉琎恭敬的回礼,拱手道:
“冉琎见过韩兄,有劳了。”
冉璞恭敬道:“韩毅大哥。”
“冉兄弟。”
冉璞见到韩毅可不敢像见到祁川那般随意,确切地说,冉璞是相当尊敬韩毅的。还记得在离开漠北之时,祁川还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顿,回想起来还得感谢他们,只是自己当时愚钝,居然毫无察觉他们在漠北的势力。
进入木屋,一阵暖和,屋内烧了一大炉炭火,只见老者早已起身正面望着他们兄弟俩,兄弟俩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
“晚辈见过七爷。”
老者拱手回礼,道:“两位公子一路辛苦,有心了,请!”
三人入座,韩毅提壶斟茶。
老者轻叹一口气,道:“如此局面,公子不该以身涉险来漠北。”
冉琎抬目看向老者,温和道:“让七爷忧心,晚辈之过,七爷能置身于此,晚辈何尝不可。”
“公子与少主同时来漠北,只怕会引人注目,公子出行还需小心谨慎。如今哈拉和林的局势巨变,只怕你我担心之事,还是会发生。”
“无论怎样,只要七爷能安全离开漠北,就是好事。七爷无须多虑,风少主已安排。这也是楼主的意思,七爷须安全回到望舒楼。”
“我也老矣,何去何从,身在何处已不重要。”老者抬目望向屋外的飘零的雪花,淡淡道:“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脱险。”
“七爷放心,我们一定能安全离开的。”冉璞接口道。老者抬目看向冉璞,嘴角一笑,道:
“没想到还会在漠北相见吧,如今再见你,已然没有了当初执拗的模样。”
“多谢七爷当年相救之恩。”冉璞拱手行大礼。
“罢了!罢了!都是缘分!”老者轻抬手,示意冉璞无须客套。
老者抬目看向他们两位,道:“我会选时间安排乐秋出来,公子暂时就不要露面,免得节外生枝。”老者看向冉琎,淡淡道:“漠北这地方,只怕易来不易回。蒙哥举兵伐宋,对在漠北的宋人,早已心存觊觎,如今乐秋在万安宫,更是有掣肘于我们的计划。”
冉琎低眉,淡淡道:“事出突然,的确造成了不便,这也是晚辈的失误。”
“此事当与公子无关,公子能涉身险地,足见对乐秋的真心。公子来到漠北这几日,未曾让乐秋知晓,真是用心良苦。”
其实大家都知道蒙哥对程乐秋的在乎,若程乐秋知道冉琎来漠北,只怕程乐秋会不顾一切与他见面。若是被蒙哥知道冉琎,恐怕想离开就难了,所以冉琎才决定不告知程乐秋。
“公子在合州有统筹大局之能,可是蒙军南下已经是铁板之事,只怕我们也无力力挽狂澜。”
冉琎轻叹一口气,道:“既然无力阻止,也只能战场一搏。蒙军虽凶悍,南境地域也非蒙军善战之地。蒙哥想要一举破宋,恐怕也不是一朝之事。只要宋军防御布置得当,即便蒙军强攻,恐怕也是损兵折将。”
老者长叹一声,道:“说起自己的宋国,实在令人感慨悲凉。国势虽在,却屡遭挫,君臣离心,国力微衰。能在战场之上叱咤风云的帅将,皆被奸臣所害,如此朝野,令人心寒齿冷也。”老者说完看向冉琎兄弟,道:“如今看到你兄弟二人一片赤诚之心,力虽薄,但能撼动军心,此乃幸事。”
冉琎抬目温言道:“七爷虽心寒,但心中的那颗赤诚爱国之心,半分未减,晚辈怎敢懈怠。如今蒙军兵甲强盛,国力在蒙哥的统治下繁荣昌盛。我南宋皇上若及时内修国政,外修兵甲,何愁国力不振?照样可与蒙军与之匹敌。七爷潜伏在虎口之下,除了过人的胆略,那份信仰和执着,是一个军人血液里流淌的热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七爷心之所想,晚辈敬佩。”
老者欣慰一笑,目中甚是欣喜,道:“公子胸藏锦绣,实乃人才,只是屈尊于合州之地,未免可惜了,难展——”
话还未完,外面传来沉重的马蹄声,韩毅抬目看向老者,老者神态自若,道:
“该来始终会来。”话一落,屋外疾步进来一名黑衣侍卫,抱拳道:
“七爷,一支大约五十人的蒙军朝木屋而来。”
冉琎一听,心想,是不是自己来这里的消息被蒙军发现,但是自己来哈拉和林几乎没人知晓,蒙军怎会如此之快?
“你们兄弟俩先回避一下,有什么变化,我自会让韩毅告知你们,切莫出来。”
冉琎与冉璞四目相对,韩毅起身将他们带到隔壁小屋,出来后他迅速将他们的茶杯撤开。七爷照旧端着在火炉前,韩毅依旧开始他泡茶的工序。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直奔木屋而来,韩毅起身出去,屋外一支大约五十人的蒙古铁骑,早已在外静候。为首的乃是一个身形健硕,英俊不凡的男子,身披黑色大氅,那张脸上除了冷漠看不到一丝柔和。高高的鼻梁,配上一双鹰隼的眼神,是足够杀人的。
韩毅抱拳道:“不知这位——”话还未完,那人便不削一顾冷冷道:
“我乃合罕副将汪德臣,奉合罕之命,特请七爷前往万安宫一叙。”
“原来是汪将军来此,多有怠慢。”韩毅沉稳的语气抱拳道,丝毫未在这个大名鼎鼎的将军面前失了气场。
“无需客套,不妨请七爷出来吧。”汪德臣这哪是请啊!直接就是要逮人的架势。
屋内的冉璞一听这声音,便想起此人,与他有过一战之缘。虽然那一战敌军大败而退,但是,冉璞记得,此人在战场之上确实厉害,甚有将军之威。
听到蒙哥合罕要见七爷,冉璞和冉琎心中都同时想到,恐怕是鸿门宴吧!冉璞想出去,被冉琎止住。这个时候若是跳出来岂不是被汪德臣给逮住,这不是自投罗网么?他还不费半点摧毁之力。
“原来是汪将军亲自来寒舍,合罕要召见草民,便可直接派人传信即可,何须将军亲自出马。”
“合罕素来重视七爷,自当亲自迎接,七爷请!”
雪地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七爷抬目望去,他嘴角一笑,目光深邃,侧身看向韩毅,两人四目相对,并未任何言语,但是韩毅却明白七爷所指何事。
老者上了马车,汪德臣翻身上马,拨转马车,回头目光落在韩毅身上,再扫视一眼木屋,总觉得怪怪的的,但是也说不上哪里怪。于是不再思索,便策马离开。直到他们马蹄远去,冉琎与冉璞才出来。
远远的望着马车消失在风雪之中,冉琎面目有些担忧之色,他看向韩毅,低声问道:
“韩兄觉得七爷前去万安宫可安全?”
韩毅轻声道:“七爷临行时说,无论他前去万安宫如何,都让大家切莫冲动,有小姐在万安宫,目前合罕是不会对七爷下手。一切等他的信息即可!”
“这不是鸿门宴么?”冉璞说道。
韩毅轻叹一口气,道:“冉兄弟无需担忧,我会立马回哈拉和林,探出七爷在万安宫的动向。”
次日,果不然,七爷被蒙哥召见的事,立马传到兰台殿,程乐秋得知后,心中惴惴不安。她得想法去见合罕,但是贸然前去必然会遭到怀疑,该如何是好,还得再思量才行。
哈拉和林的集市上,慕青一身白色狐裘走进帐内,帐内立即出来两个年轻人左右探视。
“少主!”慕青取下风帽,抱拳道:“七爷一切安全。”
风闲坐在火炉前,低眉默默注视着四射的火花,低声道:“派人随时留意万安宫的动向,我担心这次七爷被软禁。”
慕青心中一颤,道:“少主——”
“召集所有人,随时待命!”风闲冷冷道。
“是,少主!”
这时,帐帘掀开,冉璞与冉琎进来,韩毅跟着进来,大家都在为七爷前去万安宫的事担忧。
冉琎与冉璞走到火炉前坐下,风闲看向韩毅,道:
“把万安宫的布防图给我。”
冉琎一惊,这风少主不会是要闯进宫抢人吧。他轻声道:“风少主。”
“势必做好营救打算,这一次恐怕是鸿门宴,七唯恐有危险,我们需要从长计议。”风闲说着接过韩毅递来的布防图。
几人围在布防图前,仔细研究着万安宫的构建,出口.....
而与此同时忙哥撒儿的金帐,祁川早已入帐拜访。
帐内,炭火前,一只烤得焦黄流油的羊子悬挂在铁架上,忙哥撒儿一声轻笑,扯下一根羊腿,递给祁川,诙谐道:
“祁川兄弟,来,尝尝今日我亲自烤的全羊。”祁川接过羊腿,低声问道:
“忙哥大人,合罕召见我家七爷入万安宫,大人可知所为何事么?”
忙哥撒儿斜一眼祁川,道:“合罕召见七爷,不过就是谈谈接下来的生意。你也知道,合罕即将举兵南下,对宋国的一些商贾,合罕当然是想笼络的。此事本不该合罕来关心,自当由我来管,可还合罕碍于对七爷的敬重,加上程姑娘也在万安宫这不就想把关心搞得再近点么?”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你着什么急啊?合罕还会把龙七给吃了不成。”忙哥撒儿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道。
祁川故着随意道:“不是我着急,大人您不知道,我家七爷身子患有旧疾,一到寒冷的冬天便会旧疾发作,我是担心,他的身体。”
忙哥撒儿哈哈一笑,道:“祁川兄弟多虑了,在合罕的大汗宫,难道还会让七爷受寒不成?合罕看重七爷,自当会以上卿之礼待见。”
祁川心中一冷,忙哥撒儿在自己面前闪烁其词,看来这次是蒙哥动手了,困住七爷,就等于困住望舒楼在漠北的人。自己必须想法去万安宫,他咧嘴一笑,从宽敞的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递到忙哥撒儿眼前。
看到黑色盒子,忙哥撒儿嘴角一笑,道:“祁川兄弟这是何意?”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谁还不知道你喜欢钱财么,我现在是连本带利都给你了,祁川心中暗骂,真是没有一个当官的不入染缸。嘴上却笑道:“这是孝敬忙哥大人的,我祁川在漠北混得有模有样,都是拜大人照拂,若是大人方便之时,小人也愿意见见合罕。如今合罕即将举兵伐宋,我思来想去,南宋已是落日黄昏,危如累卵。我等商贾之人,向来倾向于富裕强盛之国,如今蒙古国可算雄踞中原,无敌可匹,我一个商贾之人,何须舍近求远?在哪儿都是挣那几两碎银,靠着忙哥大人,我这心里踏实。”
忙哥撒儿哈哈一阵大笑,道:“祁川兄弟,如今谁不知道我大蒙古在合罕的统治下,不仅要成为天下强国,并且合罕要一统天下之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