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琎收到杨文书信,拆开一看,信中写到:
“不得已再次书信,贤弟心意已决,我本该尊重不再相劝。可如今余玠将军赤身蜀地,为抗击蒙古军进攻,特设馆广招天下贤才,征求抗蒙良策。国家兴衰,身系百姓,还请两位贤弟暂且放下成见,以百姓为重。望慎重斟酌,前行巴蜀,共议良策,杨文蜀地静候佳音。”
冉琎看完信后,将信递给身旁的冉璞,冉璞接过他手中书信,冉琎面色淡然,淡淡道:“杨文兄已前去巴蜀,看来他此去是协助余玠将军。早就听闻余玠将军大名,是一位难得的贤德将军。据说,他麾下的士兵无一个不服他,此人虽说一介武夫,却深得军心。”
“大哥,你作何打算?”冉璞见冉琎犹豫,虽说拒绝知府相邀,可冉琎心里始终割舍不下。
略一回想,面对杨文及吐司杨价再三相邀,而最终却以书信拒绝,实在有违心之意。听到吐司病逝的消息,冉琎默默哀痛好些天。他深思片刻,抬眼望着身前这个热血方刚的男儿,轻叹一口气,淡淡道:
“杨文兄如今前往巴蜀之地,想必是早有良策。他本就聪慧过人,对兵法略有研究,这几年跟着吐司大人征战沙场,早已磨砺成文武将才,此去必会对余玠将军有助。”
“大哥若是心有不安,你方可去巴蜀,家中一切交予我。”
冉琎看向冉璞,思忖良久,他一直认为冉璞应该去参军,吐司杨价就是看中他一身正气豪气,他在杨府的校场,居然赢了二场比试,让杨价瞬间刮目相看,所以杨价才留意到他。在凶险的漠北都能独善其身,想来可不是凭运气,必定有真本事。冉琎轻声道:
“阿璞,其实我建议你去参军,我虽说平日里有苦研兵书,可始终未亲自上阵,不免欠缺太多。你本就一身武艺,能在军中磨砺,对你必有好处。加上你去过漠北,对蒙军有一定的了解,从作战的角度上来说,是最好不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冉璞往院子的凳子上一坐,说到:
“大哥你也别太看得起我,我平日里本就习惯了旁门左道,凡事投机取巧罢了,能做什么?我看那个杨文此去巴蜀,必然身负重任,倒是需要借助大哥的才智,方能解困。”
“天下之大,余将军设馆招贤纳士,必会遇奇才,何须我前去?我倒是建议你去募兵处报名,你一身好武艺,若不从军,只怕难以施展。”
“都说是投机取巧了,能从漠北回来,可算九死一生,余生就想安稳的陪在母亲身边,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冉璞笑着打住冉琎的话,坚决道:
“不是我说一句不负责的话,如今朝廷腐败,天子不顾及百姓,从军有何意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这样的皇帝卖命,我可不乐意。”
看着眼前执拗的冉璞,冉琎不由得抿嘴而笑,道:“那你告诉我,当初你在漠北的时候,在经历一切的回来的途中,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回家,保家卫国。”冉璞脱口而出,此话一出,貌似出卖了自己的心,他侧眼看向望着自己的大哥,表情转为严肃,道:
“大哥,不瞒你说,当时面对自己无法左右命运的时候,我真的就想做翻一番惊天动魄的事,你不知道漠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更无法想象蒙军的凶残。当时七爷就质问我,如何左右?我却无法作答!看到那人身上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霸气,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种王者魅力,总会让我心惊胆战。”
“所以,阿璞,你该慎重做出你的决定,很有可能,南宋要面临一场大的危机。”
巴蜀
五匹黄骠马夙夜奔弛赶往蜀地,在离城门数丈远,马背上的男子勒住马缰;
“吁......吁......”
杨文仰头凝望城门上方的“合州”二字,城门上守卫深严,各出口全有士兵驻守,个个朝气蓬勃,他露出微笑,想必余玠将军入蜀之后,整顿军纪,的确不同他人,不愧为沙场帅将。
进城之后,五匹黄骠马绕过主街,可能是黄昏将至,街面上人烟稀少,五人在一座府邸前下马,府邸前“余府”的匾额高高悬挂。身边侍卫递上拜帖,静候片刻。
一位身形魁梧,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俊逸的侍卫。
杨文虽未见过余玠,但看此人的气质,身上有一股将帅之风的气息,虽说年龄在四十岁以上,可依然透着一股慑人的沙场气息,杨文见主人走进,拱手道:
“播种州杨文见过大将军。”
身边侍卫跟着执礼,杨文直呼余玠大将军,虽说余玠现任合州安抚制置使,杨文还是称他为大将军。是因为余玠的大名在沙场威震军心,得到认可,这样的称呼更为尊重。
在递进去的拜帖上杨文写得清楚“播州杨文。”
播州杨氏军队被皇上封为“御前雄威军”,杨价被封为“武夫大功”尊号。虽说从未见过杨氏吐司,但却久闻大名,阳平关,樊城一战,宋军将帅赵彦呐被困,幸亏杨氏吐司率领他的播州军赶到,才得以解救。因而杨价的大名在各军营中传开,颇受尊重。
“杨将军。”余玠拱手相迎:“杨将军一路辛苦,老夫有失远迎,”余玠抬手一让,“请府内入座。”
杨文迈步,俩人一左一右进入府内,在杨文未到蜀地之前,余玠就得到消息,播州吐司会派人来蜀地协助。
虽说对播州吐司杨价及杨粲的大名都早已熟知,但对杨文的确不太熟悉,他并没直接将杨文引入会客厅,而是带他入正厅。
想到夙夜赶路,必然辛苦疲倦,余玠安排身边贴身副将张珏,让厨房备饭菜,并将杨文带来的侍卫安顿好。
客人入座,奉上茶水,一应礼数尽到。
余玠执壶斟茶,笑道:“杨将军一路辛苦,老夫实在感激,早闻播州吐司风云往事,早该入府拜访。无奈蜀中事物繁琐,未能去播州亲自拜见,实乃遗憾。”
“大将军客气,将军军务繁忙,还能挂念播州杨府,在下感谢。”
“今日杨将军入蜀地,夙夜赶路固然疲惫,我已备好晚膳,杨将军用完膳后,就在府里歇息,明日我们再商议。”
“好。”
余玠将杨文安顿在府里客院,客院早已安排人整理出来,杨文确实赶路疲惫,晚膳后便早早歇息。
余玠在他的书房来回跺了几圈,脑海里在思考着;对杨文是否打着问号?虽对杨氏吐司的事迹颇有几分熟知,杨价与杨粲都是他钦佩之人。今日到府的杨文,虽说是杨价的儿子,不过此人是否过于年轻,能为守蜀提出好的建议么?他左思右想。”
身边的护卫张珏插口道:
“大将军,您说这杨氏吐司后人,杨文这么年轻,他能为大将军想出什么好的计策么?”
余玠轻叹一口气:道:“我正纠结此事,杨氏吐司身为播州一方诸侯,被朝廷极为看好。对杨价的事迹我倒是略知一二,可如今这个杨文,我还真拿不准,此人如此年轻,恐怕对军事要政远不及他父亲。”
“将军莫急,待明日看看杨将军能有什么妙招?”
“只能如此。”
余玠心里掂量着,这个相貌堂堂的杨文如此年轻,能有什么好的计策么?自从设馆集众思,寻有才之士,驿馆每日进出的人居多,却没有一人能想出好的计策,如何守蜀?这事让他彻夜不眠......
次日一早,杨文用完早点,待余玠处理完他的要事,杨文才到议事厅。
杨文来到议事厅时,余玠的下属都退了下去。实际上杨文是清楚的,一早几乎都要议事,处理军中要事。所以他在后院绕了一圈,再回到议事厅。
“大将军。”杨文迈步进来,跟随的侍卫在外静候。
余玠正想派侍卫去邀请杨文,没想到他这么快来到议事厅。余玠笑道:
“老夫正准备让侍卫去请杨将军,请。”余玠抬手,示意杨文入座。
杨文淡淡一笑,撩衣入座,家仆送上热茶,余玠轻轻一挥手,身边侍卫都退下。他执壶斟茶,杨文抬眼道:“大将军军事繁忙,杨文在此可有耽误大将军军务?”
余玠递上一杯茶,笑道:“杨将军这是哪里话?将军从播州赶来蜀地,老夫本当作陪,何来耽误之理?只是近日琐事繁多,未能好好招待将军,还请见谅。”
“大将军何须这般客气,本就是军旅之人,军务繁多。如今蒙古军已全然占领北方,对南方一带逐步进攻,大将军入蜀后,重振军纪,深得军心民心。杨文实在佩服。”
“杨将军见笑了,老夫乃是一介武夫,只懂得上阵杀敌。如今奉朝廷之命,入蜀为安抚使一职,保蜀地一带,做好防御准备。若蒙军内部修好,汗位一定,恐怕战争随即可爆发,殃及百姓。”
“大将军所言极是,窝阔台对我南宋不宣而战,而与我们的交战主要集中在二淮,荆湘,巴蜀三大战区。二淮战区乃是拱卫京城临安的关键战区,有重兵驻守,自当是三大战区的防御之最。而巴蜀远离临安,战区守卫相对薄弱,这无疑成了蒙军攻宋的首选目标。也是之前朝廷所忽略的,才会造成襄,樊失守被困。”杨文话一落,余玠放下手中茶盅,抬眼疑视杨文,他没想到杨文的分析如此透彻,真让他感到惊叹,他接口道:
“杨将军分析有理,之前的防御的确有失误,才使得蒙军有机可乘,差点失掉阳平关,襄,樊城池。如今蒙军为汗位撤军北上,正是我们做防御的最佳时期,不知道杨将军如何看待?可有上上之策,不妨指点一二?”
“大将军客气,我乃看到将军贴布告,设馆招贤纳士,不知可有谋略?”
余玠低眉摇头,苦涩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寻啊!馆里虽众口繁多,可精妙之计,却始终未见,老夫也深感惭愧,有愧朝廷对老夫的信任。”
杨文见余玠为守蜀之计也费劲脑汁,淡笑道:“将军也不必如此苦恼,办法总会有的。”
余玠抬眼,肃然道:“如今大敌将至,若没有上好的守蜀之策,恐怕难以抵抗蒙军南下。”
杨文执杯饮茶,没有搭话,余玠见他面色沉稳,毫不担忧之心,是否心中早有计策?便问道:
“杨将军一路从播州赶来,途中对巴蜀地段也算熟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杨文放下茶盅,片刻不语,良久后,抬头慷慨道:
“将军如此相信杨某,杨某倒也不瞒将军,自蒙军与金国开战数年,而后又对南宋西南一带展开拉锯战。从战局看来,在下做了一些小小的分析,不知能否为将军解困,仅供将军参考罢了。”
听杨文有计策,余玠眼里顿发希望之光,虽说馆里每日出没计策之人众多,可没有一个适合的良策。此时杨文一出口,仿似看到希望,余玠展眉笑道:”杨将军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杨文谦逊道:“将军言重了,只是在下的小小良策,仅供将军参考而已。”
余玠点头。
杨文淡淡道:
“近司利,阆之阎,节次经理三关,为久驻计,此为上策。于诸路险要去处,众口城筑,以为根底,此为中策。至于保一江以自守,敌去敌来,纵其所之,此为下策。”
杨文话一落,余玠瞬间醍醐灌顶,他对杨家上二代人的军事才干十分佩服,对新继任的杨文虽然了解不多,可听了他的保蜀三策后,连声赞叹,深以为然,不愧是吐司后人。他立马起身,向杨文身施一礼,感激道:
“杨将军果然是奇才,老夫实在佩服,今日献上这保蜀三策,总算是让老夫这些时日来迷惑终解,茅塞顿开呀!”
杨文立即上前扶助余介手臂,谦逊道:“大将军使不得。”
“杨将军为老夫指点迷津,这一礼,理应当受。”
看到余玠如此激动,杨文甚是欣慰,道;“将军不必言谢,如今我乃献上保蜀三策,将军可慢慢斟酌,若可行,必然好。”
余玠点头,虽说杨文献上保蜀三策,可究竟选哪一策比较好?在余玠心中又打了一个问号?杨文继续道:
“大将军若不嫌弃,我倒是有两位学友,可推荐给大将军。”
余玠一听更是激动,能推荐人才当下求之不得,道:“杨将军若能再推荐贤才,老夫自当万分感激。”
杨文沉默片刻,虽是极力推荐,但是心中胜算却毫无把握,他抬眼道:
“我这两位学友,虽说年轻有才,可常年隐居深山,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杨府及地方知府曾多次相邀,想将两人麾下,都被拒之。”
余玠一听,吐司大人出面都未能麾下之人,可见此人绝非一般,他急道:“既然前任吐司大人及杨将军都极力看好的人,想必此人必有他过人之处。”
杨文谈到冉氏兄弟二人,面色不已为傲,淡笑道:
“两人文才武略兼备,聪慧过人,虽不是军旅之人,但对兵法却略有研究。此人绝对是不可多得之才,若有幸在将军麾下,必然会对将军有所助益。”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有劳杨将军引见,亲自相邀。”
“大将军也无需这般心急,我来之前留下一封书信,想必他们已看过。我他们早闻大将军大名,深感敬佩将军,若两人看到大将军发出布告,想必会走这么一趟。”
“既然如此,老夫不再言谢,一切静候佳音。”
“好。”
杨文献上保蜀三策后离开蜀地,返回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