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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息影藏锋

蒙哥走到帐前又转身走到自己母亲面前;

唆鲁禾帖尼静静地望着这个满心斗志的儿子,等待着他开口。

蒙哥想要告诉唆鲁禾帖尼,耶律楚材对他说的那番话。

蒙哥认为,耶律楚材此番话意,就是暗示他争夺汗位之意,教他治国方略。蒙哥沉默着,是不是真该问问他的额吉?

隐忍这么多年,蒙哥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在他额吉面前说出他的想法,他上前一步,道:

“额吉,我临走之时,耶律大人告我;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于人,有治天下之心,就要考虑如何治理朝政。”

唆鲁禾帖尼静静地望着蒙哥,这是她骄傲的儿子,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及了他的父亲。

而耶律楚材对他说的这番话,她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这之前,耶律楚材曾找过她,希望她能在推荐汗位继承人之时,发挥拖雷家族的作用,最好是能推荐蒙哥或者拔都当大汗,希望她能出来主持政局。

但是唆鲁禾帖尼断然拒绝了耶律楚材。她告诉耶律楚材;他们只想安稳的生活,没有当大汗的打算。并且在窝阔台继位之时,就签订了一份协议,汗位永属于他窝阔台系。

如果要去争,那必然是一场头破血流的战争,她不愿意。伐宋的军队因为窝阔台的离世,撤军返回,与南宋的第一次全面战争也暂且告一段落。西征的军队也在返回途中,若是再掀起内部争斗,岂不是外患不平,内耗不息?她更加不愿意,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蒙哥。

蒙哥坚定的眼神等待着唆鲁禾帖尼的回答,唆鲁禾帖尼知道这个早已按耐不住的儿子,是多么的想要一展宏图。可是,她必须制止他的想法,不能让他在此时蠢蠢欲动,即便蒙哥现在有能力坐上汗位宝座,她也要压制他。她不紧不慢道:

“那又怎样?”

“难道额吉没有想法?难道额吉不明白耶律大人的意思么?耶律大人在爷爷汗位之时就得到重用,他的话是有分量的。他都极力站到我们这边,那就表示会全力支持我们。对我说的这番话,就是暗示我要争夺汗位之意。”

唆鲁禾帖尼及时给蒙哥泼了一瓢冷水,道:“蒙哥,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蒙哥上前一步,严肃道:“额吉,以前您告诉我要隐忍,要像影子一样把自己藏起来,把自己藏在暗处,我已经藏得够深。现在时机到了,为什么还要隐忍下去呢?贵由一个潇洒王爷,有什么资格来继承汗位?再说,合罕根本没有把汗位传给他!失烈门虽说是合罕确立的继承人,但是他还年幼,怎么可能把帝国权杖交到一个孩子手里?其他的王爷就更没有资格,唯一能得到大家普遍认同的,就是我和拔都大哥。可是,拔都大哥早已明确表示对汗位没有兴趣,而且只要我想争夺汗位,他是极力支持我的,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么?我们为何还要放弃?难道额吉不相信我会当一个好合罕?不相信我会把漠北的疆土扩展到世界?”

唆鲁禾帖尼并未因蒙哥的恼怒而生气,她知道她的儿子做得到,她甚至相信只有她的儿子蒙哥做得到。她望着蒙哥微微一笑:

“蒙哥,额吉认为你长大了,你可以领着你的军队打到世界的边缘。这几年你遇到很多棘手的事,你都能迎刃而解,处理得很有条理。可是为什么在汗位这件事情上你如此冲动?冷静不下来呢?”

“额吉,我当然心急,无法冷静,爷爷打下来的江山,若是落到贵由手里,岂不是糟蹋了!再说,贵由何德何能继承汗位?”

蒙哥一向沉稳,提到汗位这事,他心急如焚,更别说让贵由来当合罕,那不是直接把自己给气死?贵由也配?

唆鲁禾帖尼表情转为严肃,她必须压制蒙哥的决定,不能让他在这件事上作出不利行为。

“蒙哥,你别忘了,贵由身边还有他的额吉,脱列哥那。你的分析固然在理,甚至都没有错。不过,你忽略了她,这个女人是不可轻视的。目前的实际情况是什么?是脱列哥那把持了整个蒙古帝国汗庭,汗庭上下都是她的人。别小看她,为了把贵由推上汗位,她从合罕上台就开始一步步谋划,到现在可以说她的根基相当深厚。就算贵由没有能力当好合罕,但是,后面有她这个推手,我们仍然不是她的对手。”

“我们手里还有十万怯薜军,他们是忠心于我们的。即使她们掌控着整个汗庭,我们的实力也最强,我们掌控汗庭兵权,仍有制胜的把握。”

唆鲁禾帖尼忽然急言厉色,道:

“难道你想要与贵由开战么?让整个蒙古帝国陷入四分五裂么?让你爷爷留下的怯薜军攻打自己人?你知道一个帝国最忌讳的是什么吗?那就是内耗,内部纷争如何强国悍民?”

唆鲁禾双眼直视蒙哥,怔怔道:“难道你忘记了你阿瓦是怎么死的么?你阿瓦监国二年仍将汗位拱手相让,亲手将窝阔台扶上汗位宝坐。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给拖雷家族的后人铺上牢固的根基,赢得更多宗王的支持拥戴,而不是去靠争,靠夺、靠杀、将汗位到手。你给我记住,我们怯薛军,蒙古的军队,绝对不可以将刀锋反转对着自己的子民。”

蒙哥何尝不知,他的阿瓦是为他死的,窝阔台疑心太重,拖雷在军事上胜过他,所以成吉思汗将他的怯薜军十二万分给了拖雷。但是窝阔台上位后,就剥夺了他二万怯薜军,加上蒙哥在西征中战绩卓著。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如蒙哥,所以窝阔台一直忌惮拖雷与蒙哥。

在伐宋战争中,拖雷攻占一百多个城池,特别是他在攻打金国时,凤翔一战,军威大振,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

而窝阔台并没有在战争中赢得明显战功,将士都以拖雷为傲,加上拖雷监国二年,得到各部落宗王的大力支持,然而阔台心里更嫉妒拖雷,早就将拖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攻打金国的时候,窝阔台生了一场大病,萨满师说必须要让人喝下窝阔台的洗病水,瘴厉鬼才能从窝阔台身上转移。蒙哥当时就要答应自己喝下去,被拖雷阻止,即使当时拖雷知道这是一个陷井,他也必须跳下去,所以他没有让蒙哥知道,就喝下洗病水,当场身亡。

想到他阿瓦是替自己而死,而且他们是那么的忠于窝阔台,但是窝阔台还是下了毒手。蒙哥铁青着脸,咬了咬牙,脸上的肉一条一条扯动着,双拳紧握,这一拳头如千斤重,这些年来隐藏,所有的憋屈,让他恨不得立即与贵由展开汗位搏斗。可是,却被自己的母亲强制制止,那块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巨大的铁锤狠击一下,这些年来的隐忍,让他备受煎熬.....

唆鲁禾帖尼走到蒙哥面前,伸手将蒙哥紧握的拳头握在手里。当年丧夫之痛,她却不敢落泪,甚至不敢去追问一句原由,因为她要保护好她的家人。

在拖雷的灵柩回到漠北的时候,她甚至要忍痛欢笑,传到漠北的消息;拖雷是英雄,是蒙古将士眼中的英雄,是救合罕的大英雄。她要引以为傲,而不得不把锥心刺骨的痛,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察觉.....

唆鲁禾帖尼目中含泪,凛然道:“蒙哥,你羽翼未丰,飞不起来,即便飞起来,也会很快被射杀。你得收起你的翅膀,藏起来,严严实实的藏起来,甚至不要让人知道你有想飞的想法。你记住,有一种前进叫后退,有一种飞翔叫隐藏。知道额吉为什么要让你做一个影子么?在乌云满天的时候,影子是看不见的,只有在耀眼的阳光下,影子才会又黑又亮的出现,在无风无浪的时候,影子躺在地上,呆立不动,在风卷浪滚的时候,它就会波动起来......”

蒙哥哽咽地抬眼望着眼前坚强智慧的额吉,他哽咽得说不出话,唆鲁禾帖尼继续道:

“我们不但不争夺汗位,而且要把贵由扶到汗位上,必须打消脱列哥那对我们的怀疑。

“额吉,为什么?”蒙哥一下激怒起来,道;

“一旦把贵由扶到汗位上,我们哪来机会?贵由与我一般大,他若是当上合罕,我要等到何时?难道要我等到耳鬓发白么?”

唆鲁禾帖尼松开蒙哥的手,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圣山不儿罕山的方向,神色一端,一丝冷笑,道:

“窝阔台当初是何等的生性凉薄,六亲不认,毒害你阿瓦,利用他合罕的权力强**女。他所做的这一切,就让他的儿子来替他赎罪吧!”

唆鲁禾帖尼转身望着桀骜的蒙哥,怔怔道:

“贵由自幼多病,谁能确保他在长生天的庇护下能长命百岁?即使他当上合罕,你认为有那么顺利么?贵由在西征得罪了拔都,拔都是不会诚服于他。合罕钦定的继承人是失烈门,即便他年幼,也会得到一部分宗王的支持。还有忠实的镇海,镇海是合罕的心腹,难道他对合罕的死没有质疑么?你真相信合罕是病死?他会眼睁睁看着贵由登上汗位么?他不会那么甘心的。贵由登上汗位,不过兴衰片刻,如瞬间黄花。他窝阔系的汗位,就在贵由身上油尽枯灯吧!”唆鲁禾帖尼转身冷然道:

“蒙哥,要硬生生的在混沌中开辟一道新路,貌似平和的外表下,必要有无比锋利的獠牙,才可以守住自己的阵营。因此,只有他们彼此对立,相互抵消各自的力量,而你把自己藏起来,最后,力量最强大的就是你。”

唆鲁禾帖尼眼中一丝坚定,“到时候,汗位自会回到你手里,而不是去靠争,靠杀、要让黄金家族的宗王,将士都拥戴你。何愁不能一展宏图?继续完成你爷爷成吉思汗的霸业!扩大疆土,统一天下!就是长生天要赐予你的神灵。做大事,切记,不可急在一时,要懂得隐忍。你不是说,耶律大人说;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于人,这个道理难道你都不懂么?让你隐藏,也是其中之意。”

唆鲁禾帖尼这些年的隐忍,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她早就在自己封地为蒙哥组建了一个小汗庭,为了避开窝阔台的怀疑,这个小汗庭一直隐藏着......

原本信心十足的蒙哥就这样被唆鲁禾帖尼压制住,蒙哥仍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军帐。

看到他怒气冲天的回来,无良合台与汪德臣在对视一眼,心道;这下那队刚训练完的兵又要受酷刑了。

汪德臣嘴里嚼着一根稻草,冷哼一声,朝着蒙哥的方向去,蒙哥蹬蹄上马。

“咋们王爷还是适合去南方看看,至少还能见到他柔情的一面。也不至于苦了我们当兵的。”

无良合台狠狠瞪一眼得意的汪德臣,汪德臣一弯腰,咧嘴做了个鬼脸,跨马朝蒙哥的方向奔去。

数日后,西征的军队回到漠北,唯独拔都没有赶回,拔都本就不满意贵由。

西征时,拔都身为三军统帅,贵由却处处与他作对,从不听从他调遣,还顶撞,辱骂拔都,拔都即使心里不愉快,但碍于窝阔台面子,他忍住了。现在窝阔台离世,他完全不用顾及什么?更不愿意推选贵由为汗,所以他写信给蒙哥,若是蒙哥想当合罕,他全力支持。蒙哥在西征时,处处为拔都解围、作战上冲锋陷阵、所以拔都对蒙哥极为看好。

西征打下来的疆土太多,这些土地由于窝阔台的遽然去世没来得及分配,所以实际上都成为了拔都的封地。现在没有谁的实力有他强大,但他并不想回去争汗位,留在萨莱建立他自己的都城,比回到漠北争夺汗位更让自己有权力。

窝阔台的离世,一切战争停止,南宋得到修整,欧洲被这支野蛮的铁骑吓得魂飞魄散。

在即将面临灾难,不知如何应对时,这支凶狠的铁骑如潮水般退去,退得无影无踪。他们怎么也猜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凶猛而来,却无影而去。

一切正如唆鲁禾帖尼所想,贵由不可能一回来就登上汗位。

这其中,一部分宗王是不支持贵由的,一部分支持失烈门还有拔都,当然也有暗地里支持蒙哥的。

因为唆鲁禾帖尼的态度明确,表示支持贵由,脱列哥那积极的来讨好唆鲁禾帖尼和蒙哥,蒙哥与自己的母亲也极力的配合。但事实上,他们的内斗,恰好壮大了蒙哥的小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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