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琎话一落,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招贤馆开设一年之久,并无权益之策,让大家如何畅谈?更何况冉琎此时一番言论,绝无半点虚假,说得大家心哑口无言。
此时早就按耐不住的冉璞跳出来,他可不是省油的灯,辛苦大半年,好不容易协助自己的大哥将图形完成,既然遭到这样的非议?他气不打一处来。双目一横,赫然道:
“刚才我听这话大家对修筑城池全然反对?说我大哥既非统帅也非谋士?既无战场经验?也无筑城本领?那我就得问问各位了,请问在场的有几位领兵作战?身先士卒了?”
也不知道是他的话语过重还是没几个上过战场,都没人敢接嘴应声,来者除了一部分官员,就是当地富豪,冉璞更是激怒道:
“三寸不乱之舌?我看嚼舌根的是你们吧?”
冉璞站在议事厅中央,森森扫了那几个一眼,他眼中锋芒显露,一股凛然的气势压倒众臣,一瞬间目光如刀,怒道:
“我告诉你们,我大哥在播州就连地方官员都请不动的人物,不是卖大将军面子,你们以为谁稀罕来合州城?我们自打来的那天起,骑马过河,穿山走壁,不惧风雪,你以为就靠着你们在招贤馆凭三寸不乱之舌?计策就出来了?告诉你们!爷最见不得耍官腔,炫土豪。以为在被窝里暖和着,就不会遭蒙军南下?爷告诉你,爷在漠北可是一路杀回来的,你以为蒙军不敢南下?你们有什么本领拦截?凭什么能在这里安枕无忧说风凉话?
冉璞一阵发怒,议事厅议论声戛然而止,这些人还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年轻人,不知底细,怕不敢招惹。
余玠见此鸦雀无声,乘机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怒斥道:
“筑城乃是上上之策,必是蜀地可依赖城池得以久安。已经朝廷允许,如若大家还有质疑,我余玠愿担一切后果。”
一阵的发怒后,无人敢啃声,冉璞心道:全是些软柿子,没骨气的家伙,不被镇压不痛快。
待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冉璞上前抱拳道:
“刚才有先宾夺主之举,还望大将军海涵,莫怪冉璞无理,得罪大将军。”
“冉公子这是哪里话,老夫倒是欣赏冉公子一身正气,怎会怪罪?只是这地方官员确实灵玩不灵,过于执拗,还望两位公子莫见怪。”
其实余玠容冉璞在议事厅发飙,也是有他的缘由的,毕竟自己还要仰仗地方富豪出资费用,就朝廷的资费是不够的,所以不愿得罪那些父母官。
“大将军客气。”冉琎冉璞抱拳一揖。
“两位公子切不可有压力,筑城池之事乃尘埃落定,还请两位公子细心筹划,此事老夫并全权委托两位,有劳两位公子。”
简单的言辞,妨如千斤巨石,如此大的工程,余玠仅全权交予冉琎冉璞指挥。
此刻,大家的面色略显严肃,冉琎冉璞二话没说,同时拱手一揖,齐声道:
“承蒙大将军相信我兄弟二人,我我们必会全力以赴,为筑城筹谋。”
“好,好。”余介朗声笑道。
修筑城池之事,就这么敲定。
大家心知肚明,这样的计策,是遭到诸多人的质疑,箭已上玄,不可卸弓。
朝廷封冉琎冉璞官职,虽为七品官员,但权势可不小,余玠将修筑城池之事,统统由两人调遣。
梅园忽然闯进来一位身穿蓝色布衣的男子,男子大约二十出头,长得算是俊俏。一路打听到梅园,来到梅园就开始大喊;
“公子....公子....”
“谁在外面喊?”冉琎刚坐下,便听到外面的喊声。此时管家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个年轻小伙吵着要见公子,冉琎好奇便出去看看。
一个风尘仆仆的小伙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包行囊,一脸的微笑。冉琎看着面生,没有印象。
“公子,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么?”
男子一见到冉琎出来便是笑容开花,冉琎倒是一下有些懵住了。
“你谁呀?在这嚷嚷啥?”
冉璞从将军府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待冉琎还未开口,男子一脸慌张地朝冉琎说道:
“公子,我是楚休啊!我是楚休啊!播州学堂跟着你偷军旗的楚休啊!”
“楚休?”冉琎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面孔,惊喜的上前拉住他,激动道:“你真的是楚休?真的是?”
楚休一边点头急忙“嗯”的一声应答。
冉璞站在他身边上下打量,怎么和当初长得完全变了模样?
三言二语说不清楚,便把楚休拉进梅园,一顿狼吞虎咽的饭饱后,冉琎坐在花厅开始盘问。
“楚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楚休一边擦嘴一边咕噜地喝一口茶,激动道:
“公子,我是看到告示,说合川建城,是公子的名字,我就大致的寻来了,想到应该是公子,不会错的。”
“你不是离开播州就回到老家了?怎么会来这里?家里人呢?”
这一问,楚休沉默了,一脸的沮丧,许久,才开口低声道:
“公子,不满你说,我家人都被蒙军杀死了,唯一的奶奶和妹妹都死在蒙古人刀下,我是侥幸逃出来的,知道您的消息后,我就奔您来了。”
见楚休一脸难过,冉琎安慰道:“没事,来了就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在这里。”
“会点本领么?”在一旁擦刀的冉璞瞥一眼楚休。楚休一听呆木地望着冉璞,心道,这人是谁呀?
冉琎浅浅一笑;“你还记得他么?冉璞,我弟弟。”
“哦,就是在杨府被劫持的那个么?”楚休恍然大悟,起身朝冉璞走近;仔细打量着他,:
“原来你没死啊?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被杀人灭口了。”
我的天啊,这小子是不是是少根筋啊?冉璞停止手上的动作,抬眼看着这个实在让他恼怒的小子,他咬牙,狠狠地瞪一眼楚休;
“我说会不会好好说话?怎么一开口就是死活的?”
“我——我——”楚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是觉得自己说话不好听,他反映过来,一把扑倒冉璞怀里,兴奋道:
“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被抱着的冉璞简直是无语了,一旁的冉琎倒是微微一笑。
楚休的到来给他们添了不少快乐。
既然寻到梅园来投靠冉琎,那么也得有自己的责任,冉璞见楚休有点拳脚功夫,便安排他作为冉琎的贴身随从,不离左右,并且让他每日勤加练习武艺。
楚休倒是听招呼,对冉琎顺从得很,照顾得也周到,冉璞这下还算放心,至少他出门可以放心。冉琎一点武功不会,在这合州城,难免有些眼中钉。所以有楚休在他身边自然就安心多了。
修建钓鱼城的消息传开后,远在播州的杨文兄妹顺道来到合州与冉琎见上一面。
冉琎刚踏迈出花厅,便止步,院内忽然走进几人。
除了身影魁梧的王坚,另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系金色发带,英俊的外表,一身贵族气息笼罩,正是杨文。他身边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子,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却显英气勃勃,那正是杨谨,神采精华,身上流露出一派强者风范。
“杨文兄!”冉琎惊喜地喊道,没想到杨文此时会来合州,他迎过去拱手执礼。
大家相互礼数完后,杨谨的视线落到冉琎身上.
“兄长好!”
“瑾妹!”冉琎浅浅一笑。
杨文与杨谨的到来,梅园增添了几分热闹,王坚随后也离开。
晚饭后,大家坐在厅内品茶,冉琎提壶斟茶,温言道:
“家母在播州幸得杨文兄与瑾妹照顾,我与阿噗才可安心留在蜀地,冉琎真是感激不尽。”
杨文接过冉琎递给他的茶杯,笑道:
“贤弟客气,照顾婶婶乃是我应尽之责,贤弟在蜀地为筑城呕心沥血,这点小事,就无需挂齿。”
杨谨接口道:“是啊,兄长就不要客气,来之前婶婶让我捎话给兄长,让两位兄长安心待在蜀地建城。婶婶还特地让我带了一些她亲自做的糕点过来,说是兄长最爱吃的。”
冉琎微微点头,简单家话让他与冉璞倍感温暖。冉琎是聪慧之人,相信杨文此时来合州,绝非只是探望他与冉璞,肯定也是为筑城之事而来。
杨文饮一口茶,放下茶盅,笑道:“本想着两位贤弟回播州,为杨氏所用,可如今看来,我是空等一场。”
冉琎抿了抿嘴,温言道:“杨氏吐司受朝廷爱戴,杨文兄袭领播州雄威军都统,身负重担。我与阿噗本该留在播州,可如今却有心无力,杨文兄对我兄弟二人的这份恩情,冉琎此生不忘。”
杨文笑道:“贤弟这是什么话,无论是在合州还是在播州,都是为南宋王朝效力,力保家国。何须在意立身于何处?我只是玩笑罢了,贤弟不必挂怀。”
冉璞接口道,“杨文兄与杨姑娘途径蜀地,是要前往襄阳么?”
杨文微微点头,道:“接到朝廷旨意,前往襄阳与孟元帅会和,当年家父阳平关一战,才得以保全襄樊二城。如今趁着蒙军内耗,各方关隘加筑城池,朝廷也颇为重视,我袭领播州雄威军,这次与孟元帅会和,也是军务之事。”
冉璞笑道:“当年吐司大人那一仗打得甚是漂亮,蒙军才一败而退。”
冉璞话一落,冉琎轻叹一口气,淡淡道:“只怕与蒙军这一战,迟早也会再次拉开。”
冉琎的话一落,杨文与冉璞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冉琎,冉琎温言道:
“蒙古现在的执掌人乃是乃马真,窝阔台本就不喜欢长子贵由,欲立三子窝出为汗,可窝出在讨伐我南宋时战死。据说窝阔台还未来得及立诏,就病死,这正好让乃马真有机会将自己的儿子贵由推上汗位。贵由西征一直未归,但蒙古真正德高望重的人,乃是拖雷长子,蒙哥。他养在窝阔台膝下,与窝阔台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被蒙古人誉为不败战神。如今蒙古内耗,有资格与贵由相争汗位的,恐怕也只有他。”
“贤弟的意思,若是汗位落入蒙哥之手,我南境难逃一劫?”杨文身为播州土司,他曾与家父征战沙场,对于蒙古军的凶狠,他是深有体会。若战局拉开,敌强我弱的局势明显,南只怕腹背受敌。
冉琎轻叹道:“不是我不信任我们这个皇上,如今南宋早已面临危机,敌强我弱,局势明显,无论军力民心,都不及蒙军。要想与凶狠的蒙军对峙,必要有绝妙的军事策略,方可转机,战争可不是凭侥幸而胜。阿噗在漠北曾见过蒙哥。
“哦!”杨文眉睫一挑,看向冉璞,道:“据说此人英勇神武?”
冉璞点头,道:“此人的英勇不凡,能挥师欧亚,独占北方,若大汗之位落在他身上,恐怕也想一举吞噬南境江山,统一中原。此人的确有王者风范,不输于蒙古敬仰的成吉思汗,翻云覆雨的本领绝对有的。”
杨谨接口道;“如兄长所说,如此人物,若大汗之位落入他之手,我们如何应对?”
杨文肃然道:“看来这一仗必会拉开,只有加紧做好防御准备,方可力挽狂澜。”
杨文话一落,三人同时将目光锁向杨文。冉琎微微点头,对于杨文的回答,他并不奇怪,杨文从小跟在他父亲身边,受其影响,对军事有独到见解。冉琎郑重道:“如今只有看我们的皇上如何应对,若不外修兵甲,内修德政,扭转乾坤,只怕......”冉琎欲言又止。
杨文接口道:“只怕迟早要落入虎口。”
杨文当然知道这其中厉害,更让他意外的是,冉琎居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虽说一直欣赏冉琎的才华,但没想到兄弟俩连战场都没上过,居然能将战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杨文身为杨氏吐司继承人,袭领播州雄威军都统,在军事上可谓称得上军师。今日一绪,让他惊叹的是,冉琎这几年来对军事不但了解,并且能做出对策,让他实在震撼。
杨文慷慨道:“如今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想与两位贤弟探讨,听听两位贤弟的意见。”
冉琎接口道:“谢谢杨文兄对我兄弟二人的信任,请说?”
“我想在播州招兵买马,扩大雄威军,加强对雄威军的军纪,将雄威军训练成一支强悍军队,抵御蒙古军。蒙军若是南下,必要途经播州,兹州、巴蜀,我们必要在这一段拦下他。”
冉璞激动道:“杨文兄好主意,蒙军当年南下,攻下我南境一百多座坐城池,甚是狠辣。”
冉琎温言道:“扩大雄威军固然好,播州地形偏僻,本就不受外围重视,殊不知独占一方。滋州,蜀地、地形险要,若将防御之策做得妥当,对蒙古军南下必是一大阻碍。可是,这招兵买马不是小事,杨文兄务必要请凑朝廷,以免引起小人之妒。”
杨文笑道:“贤弟想得周到,招兵买马之事,我会谨慎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