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王坚接口道:“修筑城池需要的都是男丁,若照公子的想法做,目前以蜀中的粮草,恐怕难以维系长久?再说,难民与军中将士不同,他们很难接受军中的安排,并且排斥蜀中将士。”
冉琎面色沉稳,深沉的目光看向余玠与王坚,他抿了抿嘴角,肃言道:
“大将军认为这些残余妇女不可用?既要筑城,必是安居,保一方百姓,自当要耕作农田,以此为生。无论男女老幼,都会派上用场,至于是否会听服于军中安排,这一点,恐怕要大将军与王将军多费心。”
余玠与王坚相视一眼,不解地看向冉琎,冉琎继续道:
“军中自当严明军纪,兵不犯令,民不厌兵。假以时日,兵民必会一心,到时自然不是大将军犯愁之事。”
余玠与王坚听后露出惊叹之色,此计当知可用?身为合州安抚使,却未能深入思考,想不到冉琎却能想得如此周全。余玠笑道:
“公子果然才智过人,老夫自叹不如。”
王坚接口道:“公子的计策确实想得周全,可是,以目前的粮草来分配,粮草也难以维系长久。”
冉琎微微一笑,道:
“下一步就需要王将军亲自出马了。”
王坚听闻一怔,道:
“公子此话何意?请明示?”
冉琎笑着看向冉璞,冉璞淡然一笑,余玠与王坚更显得一头雾水,同时将目光锁向冉琎冉璞,冉琎温言道:
“王将军曾经在蜀中与孟元帅一起抵御蒙古军,对这一带熟知,这必是孟元帅派遣将军来的用意,将军可还记得利州?”
“当然!当初蒙军与我大宋联合灭金,我与孟将军都曾在利州驻扎。为了联合灭金,与蒙古军在利州会和。我军还囤积五万石粮草在利州,可现在却成了蒙军攻我军的储备粮草,想到此事就心有不甘。”王坚说着心里来气,一脸怒气。
冉琎微微笑道;
“王将军既然心有不甘,何不把粮草抢回来?”
冉琎的话语倒是说得轻松,可余玠与王坚却不由一惊。现在利州属于蒙军驻扎地,守卫深严,这“抢”字谈何容易?冉琎看向冉璞,冉璞会意地点头,再将视线落在余介与王坚脸上,道:
“现在利州是蒙古大将,汪世显之子汪德臣驻守,驻扎的蒙军有二万,的确防备深严。”
余玠与王坚更显惊讶,这些军机冉璞怎么会知道?这兄弟二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若不知他们来自播州,谁会相信他们只是一介草民,没有从军的经验。王坚惊讶道:
“两位公子将消息打探得如此细致,难道真打算抢?”
冉琎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道:“即是我军当初攻打金国的粮草,为何要留给蒙军来攻打我军的储备粮?”
王坚叹息道:“利州守卫深严,恐怕攻城都是一大障碍,如何抢粮?冉公子可不能纸上谈兵。”
“不试试将军怎么知道攻不破?抢不到?”
余玠思忖片刻,道:“这是何等的冒险,若是攻打利州失败,朝廷怪罪下来,恐怕会连累修筑城池之事。”
冉琎淡淡一笑,道:“冉某只是让将军去抢,并没有说要你们去攻打利州。现在攻打利州确实不利,我方军力欠佳,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既然公子说要抢,必然是硬碰硬,两军必会开战,难道公子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余玠好奇地问道;
冉琎示意让冉璞将前几日他们研究的图纸拿出来,冉璞起身将放在案桌上的图纸拿过来,摊开铺在桌上。这是一张利州城的图形,上面标记着城墙的各个重要地形。王坚看着图纸,道:“这是利州城的防伪图?”
冉琎微微点头“嗯”的一声,冉琎与冉璞的举动,瞬间让余玠与王坚不可思议,这样的防伪图,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余玠惊叹地问道:
“此图公子怎么会有?”
冉琎淡淡一笑,道:“这是半月前阿噗独自去利州勘察的。”
余玠与王坚同时看向冉璞,这小子居然偷偷地跑去利州都没人知道?今日叙谈,让他甚是意外。他居然可以将利州的图形拿到,这重重惊喜,不知说什么好。冉璞伸手指向图纸中央,道:
“根据图形从外围城墙来看,攻城确实不利我军,重重艰巨,蒙军必然是站上方,若是硬攻,我军很难取胜。”说着轻轻将手指移到另一边,道:
“这是城墙西北角,去年利州城曾遭遇洪水淹没,西墙一度被洪水摧垮,虽说修补过,但却不牢固。若要攻城,这必是他们的漏洞,我们可以选择以此处为进口。”
王坚诧然道:“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能想到的,必然也是敌军能想到的。汪德臣不是等闲之辈,我与他交过战,此人可不是一般帅将,他精通军务,自然知道粮仓的重要。这既是薄弱点,他必会强加看守,怎会让我们有机可乘?”
“王将军此话不假,据我当时的观察,这里确实守卫深严,因为靠近粮仓,他的防伪做得相当严密。”
余玠越听越糊涂,问道:“既然两位公子都知道守卫深严,我军若从这里突破,不等于飞蛾扑火么?又如何取胜?”
冉琎抿了抿嘴唇,抬眼看向余玠与王坚,又将视线落在图纸上,手指向图中一角,道:
“这是离利州城最近的一条江,我们可在江面上布置战船,诸葛亮曾以草船借箭,我们可以战船引敌。战船上以火药为主,向蒙军引爆,虚张声势,必须要让蒙军引起重视,将蒙军主力部队引到江面。”
余玠惊然道:“公子的意思,声东击西?然后以调虎离山之计?”
冉琎默默地点头,继续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虽说蒙军夺得利州,但因为窝阔台的离世,大部队已经撤回漠北。蒙古目前群龙无首,汗位未明,军心不稳,战斗力必然减弱,正是我们下手的时机。加上蒙军不善于水战,而我们必须要在夜晚偷袭,在江面布置战船,一艘船上二十个足以,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引爆炸药,向利州城轰炸,而路面上必须要有一支五百人的精锐将士,随时配合应战。攻入西墙这支军队,必须要王将军亲自率领,我若没记错,将军“忠顺军”旗下有一支铁骑,号称战无不胜,由这支铁骑来做先锋队,想必不是问题。
余介诧然道:“如果按照公子的计策,就算成功,我们的粮食如何运走?”
冉琎垂下眉睫,看着利州防伪图,思忖片刻,手指轻轻一动,道:
“我们的战船在利州城的正面,引他们正面攻击,而在利州城的东面,这里守卫相对松懈,我们就在这里布置接应粮食的货船,待城头与蒙军开火,王将军的忠顺均开始行动,一旦攻破西墙,立即运转粮食,绕水道而行,敌军想追也追不上。”
王坚不解道:“调动忠顺军当不在话下,可是公子确有把握么?我总觉得此计很悬,若是失败——”
冉琎垂下眼帘,双目注视着图形,余玠与王坚相视一眼,都带着担忧的表情。
冉琎仔细看着图纸,片刻后抬眼道:“按地形来推演,只要我军各路配合好,制胜的把握有五成。若是——真的失败,那就一把火烧了它,也不能将粮草留给蒙军。”
“好!好。”余玠一掌排在桌上,慷慨激昂道:
“就按照公子的计策来执行,若是失败,就将粮草一烧而尽。王坚,你负责你旗下的忠顺军,随时听后调动。”
“是。”
“这次劫粮大将军也将我安排在其中吧?”冉璞说道;
余玠看向他,冉璞继续道:“我虽未参与过军中之事,没有上过战场,但绝不会拖将军后腿。”
余玠看向王坚,再看向冉琎,冉璞的要求,他之前还真未想过,单凭冉璞的英勇,余玠是求之不得。
“公子真要去么?”余玠询问的目光问道;
“身为男儿战乱中,本该从军,这也是我们来蜀地投靠大将军的本意,还请大将军允准。”
“公子有这份心,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余玠欲言又止,冉璞问道:
“大将军有为难之处?”
“那倒不是。”余玠坦言道:“公子一身好武功,对军事也略懂一二,本就难得,但此去利州,必然凶险,公子何不安居府邸——”
“征战沙场,本就是男儿之责,岂能畏首畏尾?凶险又有何惧?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怎可蜗居府邸?还望大将军成全。”
冉璞说完起身向余玠拱手一揖,余玠起身扶住他的手臂,道:“好,有公子助阵,老夫自当感激。”王坚更不用说,本就与冉璞投缘,这次前去利州,有这样一个助将,他比谁都乐意。
冉琎正想开口说什么,余玠就打断他的话,道;“此去利州,两位公子只能前去一人,公子可不要有想去的打算。我这合州城还需要两位公子慷慨解囊,我可舍不得你们前去利州。”
即便冉琎想去,余玠也不允准,再怎么说,冉琎的身体要单薄些,一看就不是上战场的料。冉璞就不一样了,他本就身体硬朗,武功又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加上冉琎才华过人,余玠身边需要这样的谋士,他绝不可冉琎去冒险。但是冉琎根本没有去的打算,他可以出谋划策,但是至于前线,他可没想过要去。
冉琎微微笑道;
“大将军如此抬爱,琎真是受之有愧。”虽说早已封冉琎冉璞官职,但兄弟二人还是喜欢余玠直呼其名,余玠本就欣赏二位才华,自当以公子尊称。
待商议好利州一事后,余玠与王坚随后离开梅园。
冉琎站在廊下,一副忧心肿肿的表情。冉璞从厅内出来走向冉琎,冉琎侧身望着他,再将视线移到对面亭子,轻叹一口气,淡淡道:“你我二人涉身蜀地,从未分开,你未参与过战事,此次前去利州,我不免有些担忧。”
冉璞咧嘴笑道:“大哥你放心吧,就算身处险境,我也有自保的本领。再说,这一步,迟早也要迈出,你可别忘了,在漠北虎狼窝里我都能跑出来,利州算什么?将来还有更危险的局势,等着考验我们,大哥就无须担心,在梅园等我们的好消息。”
冉琎伸手拍着冉璞的肩膀,欣慰地点头,道:“我相信你,母亲如果知道二弟以军人的身份前去利州,一定会引以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