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城外喊杀声一片.....
王坚并没打算与蒙军做持久战的打算,他这一招引蛇出洞,显然成功。
他撤军后退,故作在蒙军乘胜追击的情况下,退到江面。蒙军见宋军是一开始阵仗吓人,结果交战并不是那么厉害,所以便想将宋军一网打尽。
城中的蒙军再次出城迎战,斗志昂扬,一路喊杀声四起.....
利州城外喊杀声混溶一片,不料这一次恰恰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
当城中的士兵再次出城迎战时,值守在西北城墙的军队被调动一部分去城楼,这一招声东击西也让蒙军中计。
杨文将主力军队全部聚集在城下,误导蒙军。城外狼烟滚滚,鲜血四溅,城中自然惶恐开始按耐不住蒙军将粮仓军队调离到城楼,驻守城门,阻止宋军攻城。
在一片厮杀的喊杀声中,已与蒙军持续几个时辰的厮杀。
此时,夜幕降临,江面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火把,战船、把整个江面印成火红的天空。
蒙军的主力军队一下傻眼,开始慌乱射击,密箭“咻咻”的声音刷刷射进水里。
船上又是一阵炮轰,一时间整个江面像涨潮一般,江水波涛汹涌,沉闷的喊杀声短促的嘶吼声混成一片。
忠顺军此时一个回马枪杀过来,沙得蒙军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倒在水里,江水瞬间被血色染红,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着......
这是一开始大家就预演的,等到夜幕黄昏,听到炮响声,便杀个回马枪,使得蒙军不备。
战斗打得异常胶着,蒙军一时慌乱,赶紧往后撤退,张珏的掩护部队在后面夹击,蒙军进退二难,给了宋军一次展开杀戮的机会。
而就在江面潜伏的宋军向蒙军开炮时,西北的城墙也随之被杨文的雄威军轰垮。
留守在粮仓的少部分军队见城墙被突然轰垮,见势不妙,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抽出腰间弯刀,就已被汹涌上来的雄威军刺杀身亡。
江面战斗依旧持续着,杨文的雄威军已迅速将五千石粮草运上货船。
当城中的蒙古军再次出城营救熊耳仓惶回来时,发现粮仓一片狼藉,几千石粮草转眼消失,只有将士的尸体血淋淋躺在那里,粮草就这样被劫走?
熊耳满身血迹,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双腿一软,手中钢刀“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愤怒地朝自己的额头打去,追悔莫及。自己不假思索的判断,上了宋军的当,中了宋军的调虎离山计。万般悔恨,却也无补于事。
此刻,一个侍卫跑来,大声道:
“将军,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敌军没有走远。”
熊耳捏紧拳头,冷冷道:“即使追上去,又能怎样?宋军早有准备,我们追上去,进入他们的腹地,不就掉进他们设下的圈套了么?”
接来熊耳还不知道怎么给汪德臣一个交代?此事非同小可,都怪自己没能稳住,才中了宋军设下的圈套。
这一次蒙军不但损失五千石粮草,他们的守城军也白白牺牲了二千多人,这个失误足以让他人头落地。
直到最后才知道宋军不过三千人,自己二万人都被他们设下圈套,铤而走险,好狠毒的计划。
收拾残局的蒙军垂头丧气,宋军可是大获全胜。
虽说这次劫粮他们也牺牲了一百零八人,多数为张珏的士兵,忠顺军牺牲了二十八人,其中一个是千户长,千户长是为救冉璞牺牲,当时若不是千户长及时替冉璞当上一箭,牺牲的人必是冉璞。
冉璞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的战场,他一直愧疚千户长的死,在整个血战之中,他不记得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有多少?可当时他却不觉得心痛,。
此时,他却想问;为什么一个人要有杀人的欲望?为什么要有战争?展开杀戮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在回到合州城的途中,王坚将牺牲的将士,以火葬的形式为他们举行了一次简单的仪式。
将士阵亡,本是常事,几乎都是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千户长的尸体是冉璞亲自从乱马中夺回来的,一路上忠顺军都在致哀。
落日黄昏,看着熊熊烈火“嚓嚓”燃烧的火花声像一把锋利的刺刀刺入冉璞心脏。
这是他第二次经历生死,虽然在漠北也是经历过生死,可未曾惧怕。
但是这是战争,并且是无休止的战争。从听闻战争,到亲自上阵,这才是一个开始。将来,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但这一切,他已经觉得残忍了。
望着熊熊烈火,冉璞将一壶酒倒在火堆上,以表敬意。心头却不禁一阵刺痛,脑海里回荡着那一个响亮的声音;
“冉兄弟,小心!”
冉璞望着熊熊烈火,千户长面容在火堆里若隐若现,是那么英勇,他双目泛红,但他很清楚,千户长已经阵亡,这只是他的幻觉。
杨文站在冉璞身后许久,他一直注视着冉璞,他知道,冉璞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对于久经沙场的他,这样的战争还算小。
冉璞第一次心痛难忍,是在所难免。战争是无情的,对于阵亡的将士,大家不过就是一痛而过,不会去深深的挂念。因为,只要在战争中存活的人,他们还要继续下一场战争,疲惫到几乎没有精力与时间让他们沉浸在悲痛中。
杨文走到冉璞身旁,与他并肩面向江面,他深深地叹一口气,淡淡道:
“杀伐场上乃将生死置身事外,只要披上战袍,生死不由我们我主宰。贤弟初到战场,自当难以接受,可将士战死乃是司空见惯之事,横尸遍野,这就是战场,我们必须面对。”
冉璞咬了咬嘴皮,道:“千户长是替我战死的,我这条命是他救下来的。”
“冉兄弟不必自责,今天即便不是你,换着别人,他也会这么做。”
身后传来王坚的声音,冉璞与杨文同时转身,王坚与张珏正朝他二人走近,千户长是王坚的得力助将,他的死,最痛心的是王坚。
冉璞拱手一揖,道:“王将军。”
冉璞泛红的目光看向王坚,王坚上前扶住冉璞手臂,道:
“冉兄弟不必伤怀,身为将士,战死杀场,乃是幸事。”
“将军因我而失去一个爱将,冉璞实在有愧,将军若不嫌弃,冉璞今后这条命随时听从将军差遣。”
“冉兄弟,严重了!冉兄弟为合州城呕心沥血,这次劫粮,若没有冉兄弟二人的周密计划,恐怕难以这么顺利。我虽失去一个爱将,能保住冉兄弟,能解决合州城百姓粮草,即便要我王坚的性命,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在所不惜。”
冉璞双目泛红,王坚这番话,深深感动了他。张珏接口道;“我相信千户长泉下有之,一定不想冉将军为他这么难过。”
“是啊!”杨文接口道:“这才是一个开始,我们还要与蒙军做持久战的打算,大家都打起精神。”
王坚按住冉璞的肩膀,朗声道:
“冉兄弟,你虽是第一次上战杀敌,但是,你的英勇,我王坚实在佩服。大家能同上战场,即是兄弟,以后,我忠顺军,只要冉兄弟用得着的地方,随时可派冉兄弟麾下。”
王坚如此欣赏冉璞,第一,是看了他兄弟二人设计的钓鱼城,第二,利州劫粮一计,的确让人惊叹!即使想破脑袋,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劫粮。并且,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垂手可得。
梅园
“公子——公子——”
一个骑士跳下马背,直奔梅园,大声喊道;
“公子,好消息!好消息!”骑士响亮的喊声划破了梅园的宁静。
冉琎负手而立站在廊下,听到喊声,他心头一惊,回头朝跑来的骑士望去,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剑,急切道:
“你刚才说什么?”
骑士单骑跪下,拱手道:“禀报公子,将军让我传达利州捷报。”
话一落,冉琎一直悬挂的心,“铛”的一下落下,总算虚惊一场。
得到“捷报”二字,自当大喜。虽说按照他的谋划,十有八九也是胜仗,可毕竟是第一次献计,难免担忧,听到利州捷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午时,合州城外的嘉陵江边,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在此等侯,迎接王坚的军队。
领队的人骑在马背上,正是余玠,他身穿束甲,一身悍勇,面色带笑。身旁马背上正是冉琎,冉琎偷瞄一眼余玠,从面色中能感觉余玠内心大喜。
如此阵仗的迎接,其目的是让合州城的官员信服冉氏兄弟。为修筑钓鱼城,诸多官员蔑视冉氏兄弟,嘲讽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这一次余玠算是为他们挣回了薄面。
冉琎心中不免有些小骄傲,这好歹也是他的筹谋,虽说自己不贪图功名,但是,需要证实自己,这一点虚荣心还是有的。
这一次,不仅身后的官员交头接耳的称赞,更可喜的是,此次劫粮,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了半月时日,便夺得利州粮草,出乎意料的顺利。三千大军几乎全师而还,就算是余玠,也未有过这样的战绩,五千石粮草就这样轻松夺了回来。
此刻,嘉陵江江面上现出密密麻麻的战船与货船,一个侍卫立马跑到余玠马下,单骑跪下,大声禀报道:
“大将军,是王将军的旗号归来。”
余玠右一挥手,朗声道:“好,准备迎接。”
余玠话一落,他身旁的侍卫手一举,后面紧锣密鼓的声音敲响。这是为了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江面战船上旌旗挥舞,这是胜利的旗号,彼此响应。
货船靠岸,将士们交接着换岗。奇怪的是,参与这次劫粮的将士,毫无疲惫,大家都沉浸在夺得粮草的喜悦与兴奋之中......
余玠在府中安排了庆功宴。
冉琎坐在杨文身旁,二人还可以私下闲聊,王坚与冉璞张珏坐在一块。其余的千户长,百夫长各自按顺序入座。
余玠坐在上方,他端起酒杯,看向诸位,开怀笑道:
“今日设宴恭候诸位旗开得胜,为合州城解一大困惑。老夫身为合州安抚使,无以答谢诸位将士,唯有酒水一杯,以表心意。老夫敬诸位将士一杯,先干为敬。”余玠举起杯子,在座的都举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盛宴结束后,张珏向余玠汇报了利州劫粮过程,王坚安顿他的忠顺军驻扎合州城外。
冉琎没有及时邀请杨文入住梅园,余玠早就安排好杨文及他的雄威军。
夜晚,冉琎与冉璞告别余玠及杨文回到梅园,冉琎坐在会客厅执壶斟茶,为冉璞递上一杯茶,道:
“阿噗此行,可遇危险?”
冉璞接过茶杯,垂下眉睫,片刻后抬望着冉琎,双目泛红。
冉琎觉察不对,虽说在回来的时候,听杨文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利州的情况,但不知冉璞遇到什么事?见到冉璞就觉得他面色不对,平时总是面带笑容,回来一直显得沉默寡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他这般难过,他忙问道:
“阿噗,怎么了?”
冉璞哽咽道:“大哥,这次王将军失去一个千户长,是为救我阵亡的。”
冉琎放下手里的茶杯,沉默片刻,淡淡道:
“战争必是以将士的血肉为盾牌,胜利都是将士的身躯为铺垫。君王便是踩着堆及如山的尸体坐到宝座上。我们既然从军,必会面临这样的残酷。我虽未参与这次劫粮,但我能想到阿噗所经历的,必是此生难忘的一个开始。”
“大哥......”冉璞哽咽地喊道,冉琎抬手示意他停止,冉琎将目光看向窗外,再将目光锁向冉璞,温言道:
“阿噗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大哥已感欣慰。”
从冉璞离开合州去利州之后,冉琎的心就一直为他担忧着。听到冉璞差一点遇险,冉琎感觉背心一下子凉飕飕的。
“大哥总是为我担忧。”
冉琎淡淡地笑道:“当然,你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