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接旨!”大内之中,神武大将军跪地接旨,偌大的宫殿只有他和皇帝二人。
这是樊韬时隔多年再一次接到带兵出征的旨意。
边关常有叛乱,希牟国蓄意进兵,便常在边境起兵骚扰。皇帝派人镇压多时,效果甚微。派樊将军镇守边关实属无奈之举。两月准备时间一过,次年春出塞。
樊韬是先帝亲选保护太子的,也就是我们现在的皇帝。一场叛乱,先帝驾崩,樊韬一路护送太子继位。为之驻守边关三年,其间平定了数不胜数的大小战事,战功赫赫。
守关三年后回京,皇帝亲封了他为神威大将军,统领三军,保卫皇城安危。赐婚与大姓李氏贵女李瑛成亲。
两人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共同抚育一独女,名曰樊若幽。取弱忧之意,望女儿无忧无虑平安一生。
樊将军已年近四十,虽不似年少时期那样意气风发,倒也是威慑四方的神威大将军。
皇帝无意开战,只是派樊韬驻守边关两年,威慑希牟国,煞一煞他们的锐气。
“臣,接旨!”
若说这是君臣的召见,到不如说是亲友之间的会面。
“樊卿啊,朕与你,是君臣,但更像密友,你为我出生入死,我也都记在心里。”
“皇上言重了,臣不敢当。”
“你和李氏是朕赐的婚,这若幽也算是朕看着出生的,朕待她如亲生公主般。只是这两年李氏一走,她便内向许多…”
“……劳烦皇上挂心。”樊韬微微颔首。
皇帝一拍腿:“算了,这过去的事朕也就不再提了。只不过若幽下月的及笄礼一过就该谈婚论嫁了,朕想着,给她选一门好亲事,她出嫁后你也能安心出关了。”
“皇上所言极是,臣也想着给小女成完婚,臣便可安心去了。”
闻此言,皇帝喜上眉梢:“甚好!朕早有打算,将若幽许配给朕的九皇子厉羡如何。”
“皇上,这…只怕是小女不懂规矩,配不上皇家。”樊韬自然不肯,这九皇子弃政王乃是王爷中最不思进取的,成日里游山玩水,赏名人字画。
女儿若是嫁予他,岂不是一生不安稳。
“樊卿啊!这羡儿虽落了个弃政王的名号,却也并非纨绔,若幽嫁予羡儿,到底是皇家的人。更何况羡儿心思单纯,对朝政之事毫不关心,绝不会因政变将若幽置于险境。”
害!这父皇,还真是早早的就给儿子找好了台阶下。
“皇上思虑周全,字句为小女着想,那便希望弃政王和若幽能幸福顺遂,相伴一生吧。”樊韬转念一想,皇帝赐婚,既然不能推辞,那么平安一生到底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绫罗绸缎棉布嘞!”
“甑糕条糕驴打滚!”
“各位,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您多少赏点儿,给您来个后空翻!”
“客官,新到的红豆簪子来看看?”
京城四方街上倒是热闹,樊将军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止不住地担心女儿的事。
“这沿街的叫卖声直吵的我头疼!”樊将军略略扶鬓,不禁皱起了眉。
闻声,马车外骑马伴行的贴身侍卫秦萧出声:“将军,您若觉得主街喧闹,我们不妨换小路回府。那儿稍稍僻静些。”
他是一路陪将军出生入死的副将,跟随将军忠于将军。
自将军回京后,便给他在将军府中谋了个贴身侍卫的职位。别人笑他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要追随将军。
可别人不知道,将军和他已成为家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将军的喜好与为人。
“……”,马车内的人沉默不语。
“换小路!”马上的人喝一声,下令车夫掉头。
将军府中,杜夫人坐立难安。一块鸳鸯戏水的绣花手帕被揉捏得起了丝丝褶皱。
“夫人,您就坐着歇会儿吧!将军不会有事的。”看着房中不停走来走去的夫人,婢女阕诗虽着急却也无奈。
杜夫人甩着手帕抽打着桌角,“老爷不会有事儿吧,这皇上突然召他入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杜氏是续弦,当年樊将军南巡,收留了一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女子,便是杜岚。主母李瑛自诞下樊若幽这一个独女后,便迟迟未孕,为延续香火,樊将军便纳了杜岚为妾室。
自入了将军府,杜岚一直恭敬谦卑,用心侍奉将军和夫人,京城女眷皆赞她安分,不见半分谄媚惑主的心思。
她自称从江南而来,精通制香。还为夫人李瑛特制了熏香,使主母房中熏香从不间断。虽三年以来也未能添得一儿半女,但将军和夫人都对她很好。
两年前李瑛病逝,杜岚才被扶正,成为当家主母。
府外,马蹄声渐近……
樊韬跨步走入院中,杜氏便匆忙迎上来。
“老爷,此番进宫可还顺利,是不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啊?”
“……”樊韬不语。本就烦闷,现下还被人问及烦心事,强压怒气,只道:“阕诗,去把小姐请来。”
花厅里,樊将军和杜夫人对坐无言。
“将军,要不我去换壶茶来。”秦萧看出将军的不悦,插进一句话来打破寂静。
樊韬不语,只是摩挲着半旧的黄梨木桌角,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跟若幽提及嫁人之事。
再看杜氏,如坐针毡。一来,将军自回府就冷着张脸,不知出了什么事;二来,阕诗去请小姐,她一人坐在将要发怒的狮子旁边,着实惶恐。
俄而,只听得厅外窸窣的说话声,想必是若幽来了。正向阕诗问及父亲的事呢。
宣纸窗子外,人影浮动。素色罗裙,碧玉镶银的步摇,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细看,身姿绰约,尽显名门贵女的端庄大气。
翠色绣荷的花鞋迈过门槛,罗裙闪动,馨香径直送入鼻尖。
“女儿给父亲请安,见过杜夫人。”贝齿轻启,粉嫩的红唇开合,缓缓道出一句安来。
看到女儿,樊将军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笑意。
“若幽啊,坐下,为父有要紧事告与你知晓。”言毕,方才还带笑的脸上又浮现出不悦。
“老爷,这若幽也来了,有什么事儿您不妨直说。”杜氏看到樊若幽来了,才敢问一句缘由。
听见一旁的继母插话,樊若幽娇俏的脸蛋上似露出一丝不悦。好在也没人发现,不然怕是要落个目无尊长的闲话来。
“今日我进宫,皇上下令派我去镇守边关两年,镇压叛乱。”
“老爷,您虽然春秋正盛,可毕竟不似当年那般。此次出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杜氏赶紧沏了一杯茶奉给老爷,让他安心此次出征。
樊韬摆手,示意杜氏放下茶。
转而对樊若幽说:“幽儿,明年开春你就要办及笄之礼了,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在你礼成出嫁后便出关。大致是次年四月。”
樊若幽闻此,红唇微动,本想找个理由推辞婚事,但只听得是皇上的意思,便知是皇上有意指婚,只得作罢。
“……”樊若幽低头不语。
“只道是哪家的公子?”樊若幽云淡风轻问这一句,不似先前的明快,言语间多了几分无奈和担忧。
少时,樊涛轻咳一声。“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嫁与弃政王厉羡。”
“弃政王虽说是贪玩了些,但毕竟是皇室,上头没有公婆整日在府里压着,若幽也能少些约束不是。”果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非亲生的女儿就是不上心。
杜岚字里行间,巴不得让樊若幽快快出嫁。
毕竟,府里少双眼睛看着,她办事便也方便许多……
虽知不是真心,但有了杜岚这番话,樊涛心里也稍稍宽慰些。
毕竟这门亲事乃皇帝亲赐,本就板上钉钉的事儿。再说,将军的女儿嫁与王爷,成为皇家人,是京城里多少达官贵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亲事。
“幽儿啊,你从小就机敏可爱,更是为父唯一的女儿,你可是为父的掌上明珠啊!自从两年前你母亲过身,你的性格便有些孤僻……”樊韬哪里舍得女儿出嫁,不住地絮絮说了好些。
樊若幽听闻指婚给弃政王的消息,本就心情复杂,如今听父亲提及已故的母亲,眼神里忽地闪过一丝复杂,是忧伤,抑或是恨……
她不恨父亲,父亲待她是极宠爱的,她只恨父亲身旁的那个女人。如今那个女人坐在本属于她母亲的位置上,而她心心念念的母亲却已身处九泉。
她的恨,并非空穴来风……
其实自从母亲走了以后,樊若幽便一直在私下里让慕心调查她,慕心能武,跟在樊若幽身边是侍女也是一重保护。虽未彻查出母亲死因,却顺藤摸瓜掌握了些其他证据……
“女儿对于政事、地位都不感兴趣,恰逢弃政王也是如此,想必也会生活地简单、自在些。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忧,只放心出关,国家安稳,女儿自是安康。”樊若幽知道父亲忧心,特说了这番话来宽慰。
“这就好,这就好啊。为父听你说愿意出嫁,也就放心了,放心了。”樊韬只觉心中松泛许多,出关也可安心些许。
少时,樊若幽走出花厅,身旁的慕心见其心情低落,悄声说了半句。
“不可!父亲即将出关守境二载,若此时告诉他这些,岂不是让父亲白白担心。”
“是,小姐!”
有了今日之事烦扰,当晚樊若幽是如何辗转也难以入眠了。
母亲的死,始终是她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