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次来京之前，程林就觉得心里发慌，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果然，来的第一顿饭，就选了这么个回忆满满的地方。如果不是跟着导师蹭吃不好意思拒绝，程林可能永远不会再踏入那里。但既然无法拒绝的要探访旧地，那就非常必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程林在心里跟自己较劲，总不能输了曾经又输了现在的气势。程林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坐在化妆镜前，看着自己眼角的泪痣，百分之三十的思绪在想要不要用遮瑕膏遮一下泪痣，另百分之七十的思绪被打散了，无法聚集。
那颗痣给程林增加了一种不一样的风情，曾经有人很喜欢，时常端详，还会有温暖的覆在那里，让程林很痒。深吸一口气，程林开始了完整的不同于日常的化妆步骤。一个小时候，程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完美。换衣服之前，程林拿起香水狠狠的喷了几下。Loewe的001，又名事后清晨。这款曾经的街香是情侣香，程林没有用女款，而是选了偏中性的古龙香。
程林看了看带来的寥寥几件衣服，在真丝衬衫外面搭了一件浅米色的羊绒开衫，下面穿了过膝的针织裙，脚上穿了一双某菲的经典三分方跟。很早很早，程林就记得妈妈跟她说过，穿衣服的目的除了蔽体保暖，还要懂得如何凸显自己身材的优点。针织的半裙垂感很好，羊绒开衫下摆是微微收紧的。这样一来，身材本就很好的程林更显得凹凸有致，脚踝纤细。程林很知道如何含蓄的表达美，她从不衣着暴露，但从上了本科，就常常得到性感的评价。程林本来就没什么学生气，这么一穿，更像金融街下班的高级白领。临出门前，程林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几秒，还是穿上了181101。
五点钟，程林跟在导师和师兄师姐后面走出电梯。“林伯伯”，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过来，给自己导师一个熊抱。“大半年没见，小越越来越精神了”。导师很高兴，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这是我的干儿子，沈越”。导师对着他们几个介绍这位青年才俊，神色里颇有几分得意。“这几个是我的学生，陈鸣，刘珍珍和程林。”沈越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程林感觉到，眼神掠过她的时候，似乎在她的泪痣上停顿了一秒。程林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沈越，沈越有副好皮囊。比自己高不少，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有一种由内散发的淡定的气质，与曾经的某人相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程林都管这种气质叫“很见过世面的气定神闲的气质”。
沈越扶着林老师走在前面，后边是师兄师姐，程林跟在最后。大门外停了一辆塞纳。沈越将程林导师坐在最舒服的第二排，又让程林的师姐与导师同坐第二排。程林刚想往最后一排钻的时候听到深越说：“程林，你坐到副驾驶吧，比最后一排舒服一些。陈鸣，先照顾女生，只能委屈你坐最后一排了。”不能程林搭话，沈越看着程林说“上车”。
夜色慢慢在城市里散开。五点钟的北京已经开始拥堵，车速不快。程林看着窗外，情绪莫名有点低落。偶尔往左边瞅一眼，能看到沈越山峰一样的鼻子，修长的手指和手腕上复杂考究的腕表。程林看着沈越总能想起顾之追，沈越的整体气质跟顾之追很像，也许是年长几岁的原因，比顾之追更要一些沉稳。只可能是类似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类似气质卓然的儿子吧。见到深越，程林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晚上要去那家京城著名的素食馆吃饭，可能这类精致有钱人都喜欢那种调调吧。
酒店离素食馆不太远，车子随着车河慢慢流动，一路堵一路走，过不多时他们也就到了。程林站在饭店门口有点茫然。这家开在雍和宫墙外面的饭店本就是已经存在百年的古建筑，不会因为时间又流过了那么几年而显得陈旧。这几年对这座有年纪的房子来说不算什么，程林站在门口，却觉得自己的每个细胞，每个想法，都已经沧海桑田了。饭店静静的伫立在夜色中，没有亮闪闪的led招牌，只有风微摆的两盏红灯笼，掩映在树枝后面。如果不是熟客或有人引着，怕想不到这里是家餐馆。
沈越和林老师慢慢的走着，声音低低的介绍着这家素食馆的餐厅的特色。程林曾是这里的常客，她知道这家店会随着节气的变化而更改菜单，选择应季的食材和烹饪方式，比如现在小雪刚过，那么小雪到大雪之间这一段时间，可供选择的是小雪定食。节气套餐是这家店的传统，几年前就这样，看上去一切真的还是老样子。沈越给程林一种熟悉感，让她不自觉地想逃避，想抗拒。程林有点烦闷的跟在一行人的最后，再一次步入了素食馆。
他们被引至包厢，包厢里已有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候在那里，想必就是沈越的父母了。他们亲热的打过招呼后，大家纷纷落座。程林坐在师姐和陈鸣中间，对面是沈越。林老师和沈越父母交流的方式，一看就是多年的老友了，他们聊起来上大学的趣事，程林才知道林老师和沈越的父母是同系的同学，和沈越的父亲还是四年的室友，难怪如此熟稔。大学毕业后，林老师走了学术的道路，一路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读上来，搞研究，带学生。沈越的父母则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几十年过去，已经发展成了业内知名的大企业。虽然曾经的大学同学走了截然不同的职业道路，但几十年积累的熟悉和默契依旧让人羡慕。
“林伯伯，喝点白的？陈鸣，你也喝点白酒吧？女士们就喝红酒怎么样？”程林酒量不怎么样，但突然想醉一醉，便也点头同意。因为林老师和沈越父母极为熟络，沈越和陈鸣刘珍珍基本算是同龄，热切的讨论着产业转型，席间气氛还算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