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色从窗外洒进安静的屋内,少女呆呆地站在玄关口。
她贪恋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自己是在做梦吗?
春日未来不敢去掐自己,唯恐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境,只是自己昨晚一夜没睡精神太差,太过思念自己的父母了。
她心中抱着期冀的情绪,忐忑又不安地踏上地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
左边是客厅,而右边就是厨房与餐厅。
只是抬头看去第一眼,春日未来就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视线模糊。
空荡无人的餐厅,在那干净的餐桌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还有她最喜欢的菜肴。
一双筷子,被摆在碗边,椅子被拉开。
就好像小时候贪玩的她,在和小伙伴疯玩之后饥肠辘辘地跑回家。
母亲总会一边责怪一边又贴心地帮她先准备好的晚饭,细心地替她洗好手拉开椅子,让她先吃。
春日未来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桌边坐下。
她放下书包,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起最喜欢的炖菜放进口中。
许久未吃到的熟悉味道,让少女身体僵硬地低下了头,双肩轻轻耸动起来。
其实在春日未来进屋之后,安易一直站在少女的身边,看着她。
在看到少女一边低头无声地哭泣,一边不停夹筷进食的模样。
安易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下巴。
那个该死的大叔,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就这样把自家女儿丢给他了。
而且,怎么安慰哭泣的女孩子啊?
安易觉得自己好难啊,他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怨灵娃娃,一个玩偶啊。
他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春日未来低着头,一边抬手擦着脸颊上留下泪水,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这让她贪恋的味道。
爸爸,妈妈,未来好想你们啊......
空寂的屋子,安静到只有自己动筷声音的餐厅,让春日未来的心更加难受了。
为什么你们明明在这里,却不出来见我啊......
忽然,春日未来握着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
她的头被轻轻拍了拍,柔软而温和。
少女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们已经走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在春日未来的耳边。
她低下头,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玩偶已经坐到了她手边的桌面上。
虽然面对不是人的安易,但被看到自己流泪哭泣的样子,少女还是有些害羞地赶紧擦了擦脸颊。
然后急切地询问道:“玩偶先生,你说的他们走了是什么意思,我爸爸妈妈他们怎么了?”
“他们...”
安易顿了顿,在日本这边地府是叫做三途川是吧,“去三途川了。”
“...这样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已经流过泪了,听到安易说自己父母去三途川了,这一次真的不会再陪伴在她身边了,少女也没有哭泣。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满是温馨的晚餐,稍稍侧过头定定地看向客厅那边的灵龛。
嘴角轻轻勾起。
不哭了?
安易诧异地朝着春日未来看了一眼,虽然不明白少女的心理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不哭了就是好事。
他伸出手推了推春日未来手臂,在少女转过头的时候,对着她指了指脸颊。
虽然身为一个内在是男人的怨灵娃娃,安易觉得春日未来那梨花带雨的俏丽柔弱的模样,非常好看。
不过还是示意了一下,让春日未来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
春日未来先是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脸颊,那指间沾染的晶莹泪珠,让她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上一层樱红。
她急忙转身从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中拿出了小镜子照了照,在看到那泪迹斑斑的狼狈模样,春日未来马上就逃进了洗漱间整理仪表。
在少女去整理仪表的时候,无聊没事干的安易则是飞到了客厅。
不过在看到摆在灵龛里的春日夫妇照片时,安易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伸手在自己那毛绒绒的身上掏了掏,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米粒般大小的晶莹白色珠子。
这是什么?
幽灵鬼怪执念消散回归三途川留下的遗物?
有什么用?
安易怎么看都想不明白。
算了,等会就给春日未来吧,这也算是她父母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安易随手将两颗珠子摆在了灵龛前,对着照片中的春日久保挥了挥小拳头。
你这个大叔可真的是,就这样丢下自家女儿给我照顾,我和你没这么熟吧?
而且我可是怨灵娃娃啊,你就不怕我一个诅咒送你女儿也去三途川吗?
说起来,三途川是什么样的?
安易支着下巴,坐在灵龛前无聊地思索着。
他之前看到的春日夫妇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场景中,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画面。
安易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反正他也不准备去什么三途川,没想过投胎。
夜晚,吃过了母亲为自己亲手做的最后一次晚餐后,春日未来做完作业就洗澡上床睡觉了。
而安易则是坐在少女房间的阳台上,趴在那里看着外面那夜晚的东京。
许多白天很少出来的存在,等到了晚上就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在目送一个长着牛角独眼的妖怪,握着着酒瓶,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上班族刚从居酒屋回来一样,摇晃着从下面的街道经过后。
安易无聊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朝着房间内扫了一眼。
视线在扫过春日未来的床时,顿了顿。
担心少女的他,从窗台上跳下飞到了床头柜上。
唉......
低呜的哭泣声,随着微微耸动的被子从下面传了出来。
“爸爸...妈妈...”
“呜...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坐在床头柜上的安易,听着寂静的深夜中热让人心痛的低泣声,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忍着难过和悲痛,从父母离开人世后就忍到现在。
在亲戚,在同学面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就连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家中,也只敢在被窝里压抑着声音哭泣。
唉。
又无声地听了一会儿,安易无奈地走到了春日未来的枕头边,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了被子上,轻轻地摸了摸。
低泣声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安易听到被窝下传来喑哑的声音。
“...谢谢。”
“嗯。”
安易低低的应了一声。
安慰完就准备离开房间,才刚刚转过身他的身体被抓住了,然后被抱紧了被窝。
你抱的太紧了。
本想这么说的安易,嗅着鼻尖那包裹住自己的幽香,感受着脑后柔软的触感,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并不是我想这样啊,我这也算是被强的。
想通了这一点,安易就放松了身体,不准备挣扎了。
就当是我在安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