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寒冬
战争从秋意浓浓的九月份一直持续到天寒地冻、雪花飞舞的严冬，依然没有结束。眼看着小年将至，沈文茵揪着一颗心留意着远方战场上传来的消息。可怜的是，翘首期盼，不见良人归来。左等右等等来的是史思明卷土重来，官军大败，四散溃逃的噩耗。
陕州城内每天出现的难民越来越多，这让城内飘浮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令人毛骨悚然。司马长风要安置难民还要整顿军务，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沈文茵看着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的自己，吩咐厨房的人不间断地熬制驱寒的热粥，每天在张府门口施粥
随着战争的到来，沈文茵的三家店铺命运各不相同。
苗记绸缎庄的生意冷清了不少，虽不至于门可罗雀，但是想起去年此时店中门庭若市的场面，不由得让人扼腕叹息。一向欢快地站在店铺门前招揽顾客的陈友明面对着披头散发，无精打采的难民也不再有精气神吆喝了，被常掌柜借调到了如意当铺。
如意当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生意倒是格外地红火。很多背井离乡的难民不约而同地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典当出去，来换取御寒的棉衣。常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每天从早晨忙到晚上，有时候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积善堂是三家店铺中经营状况最差的一个。本来这家店铺就在风雨飘摇的时期开业，开业两个月以来不但没有赚到一分钱，每天还要倒贴钱出去。余清风倒是既不叹息也不着急，一副安之若素、稳如泰山的模样。余掌柜每天站在店内，云淡风轻地看着小伙计在店铺门口施药。他自己隔三差五地熬上一大锅驱寒的姜汤，姜汤里加上一些强身健体的中药，给路过的行人每人喝上一碗。
沈文茵对三家店铺的态度是一视同仁地放权，由着掌柜们自己折腾。只要不伤天害理、违法乱纪，沈文茵从心里打定主意不插手三位掌柜的经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战争仍在远方继续。陕州城内看不见刀剑无情、人仰马翻的厮杀场景，也听不见战鼓咚咚、炮声隆隆的响声。虽然知道危险就在不远处，但是除了家中有亲人尚在军中的人家还在凄凄惨惨、担惊受怕，其他人渐渐适应了这刀悬脖颈的危机，不再动不动就惊慌失措，逐渐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生活。
沈文茵因为忧心张泽铭，又要照顾孩子，寝食不安，日渐消瘦起来。白日里，沈文茵作为一家之主面上镇定自若、波澜不惊地打理家中事物，其实心里却如惊弓之鸟，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沈文茵以前不信神佛，现在专门在府中设置了一个小佛堂。每天晚上等孩子睡着以后，她都要去佛堂里跪上一会儿，默默地祈祷神佛保佑。
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飘飘年来到。沈文茵在除夕前两天晚上盛情招待了三家店铺里的所有人员，由衷地感谢了每一位店中人员的付出，非常慷慨地给每一个人都多发了一个月的薪水。所有在座的人都非常感动，却无论如何不肯多要这份奖金。他们看着沈文茵憔悴的面容，体谅她一个女人在张大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独自操持家业的艰辛。大家坐在一起，互相鼓励、彼此安慰、几度落泪。沈文茵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咽泪装欢地给大家发新年礼物，祝福每一个人平安如意。
除夕这天晚上，沈文茵带着两个孩子和公公婆婆一起守岁。两个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欢天喜地地闹腾个没完，沈文茵也没有阻止他们。有张俊和张敏在旁边欢腾，公公婆婆看着也欢喜了不少，不再因为张泽铭的缺席而长吁短叹。
远方战场上，在史思明的猛烈攻击之下，唐军已经溃不成军。好在张泽铭和南霁云平时优待士卒、爱兵如子、深受士兵拥戴，趁乱逃走的士兵很少。两人快速将士卒召集起来，有秩序地向后撤退，等待着兵马大元帅郭子仪的指示。
数日之后，张泽铭接到了郭子仪的指示，率领将士兵临魏州城下，与史思明决一死战。唐朝九大节度使摆出了一个阵势，所有的部队六十万人都摆了出来，场面如火如荼，战旗飘扬。史思明也带着五万精锐出了城门。唐朝将士一看这对比悬殊的军事力量，认为狡诈的史思明在耍阴谋诡计，他率领的应该是侧翼部队，主力部队应该不在面前。正当唐朝将士在寻找史思明主力军的时候，史思明突然发起了猛烈地冲击。唐军激烈地回击，双方将士杀红了眼，斗得日月无光、风云变色。
突然，节度使鲁炅被一箭射中眉心，应声落马，无法再指挥军队。鲁炅所率领的部队开始毫无秩序地往后撤退。郭子仪眼看不好，迅速率部顶了上来。郭子仪的部队和史思明的部队还没有开战，突然间刮起大风。这风真叫大，吹得飞沙走石，人睁不开眼。风越刮越大，将大树连根拔起，顷刻之间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唐军和史思明的军队都吓坏了，双方不再厮杀，都开始溃败。唐朝将士往南跑。史思明的军队往北跑。所有的士兵在犹如地狱般的漆黑一团中，惊恐万状地奔跑。
但是部队一旦溃散，吃亏的是人数多的一方。唐朝六十万将士溃不成军，郭子仪一看不好，赶快带领着部队撤回到了洛阳，砍断了河阳桥，防止史思明趁势追过来。停住脚步后，郭子仪清点人数，心凉地发现他的十几万大军基本上都跑光了，他的一万匹战马就剩下三千匹。
张泽铭率领着部队在撤退过程中与李光弼的部队会合在一处，退守洛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