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敛从晚会大厅走到渝雾贵宾楼外一路都飘飘然的,他被赵妄己牵着手走,就像被木偶师提着的木偶,僵硬、木讷。当时,会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有人嫉妒、愤怒,有人羡慕、疑惑,等等。但他们都好奇,这个男人是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他觉得梦幻,他一时竟不敢确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赵妄己就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他对青春所有的幻想。他汹涌澎湃极度亢奋,他甚至幻想到他们此时携手站在悬崖边上,他们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身前是敌方的千军万马。不退是死,再退也是死。他孤注一掷,只身杀向了千军万马。
赵妄己松开了手,但丰敛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笑道:“丰队,你舍不得放开我吗?”
丰敛如梦惊醒,像是触电般松了手,紧张地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赵妄己背着手望着远处的高山,说:“丰队,我听说忘川山顶是重庆最接近天的地方。在那里,人躺着就能触摸到星星,人坐着就能把整坐山城收入眼底。是真的吗?”
丰敛一天不是做任务就是在赚钱,哪听说过这些。但他看着赵妄己期待的表情,还是赞同道:“应该是吧,不过我也没去过。”
赵妄己看向丰敛,问:“那丰队愿意陪我去证实一下吗?”
“啊?”丰敛挠挠头说:“我们不是还要聊任务的事吗?”
“没趣。”赵妄己一下子扫了兴,不想再理丰敛,独自走了。
丰敛见赵妄己莫名生了气,一时也蒙了。他连忙跟上去,问:“赵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赵妄己略显冷漠地说:“爬山。”
丰敛看向赵妄己问:“赵小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你为什么生气?”
“说了,没有。”
“真的吗?”
“真的!”
忘川山顶能不能抓到星星,丰敛不知道,但他通过这望不到顶的高山和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的上山路可以推测到,等他们登顶,星星应该已经下山了。但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提出异议。再说陪美女爬山,他何乐不为呢。他还是低估了上山的难度,这困难对于他们二人不在于体力,而在于耐心。人工修建的山路只有一条,所以上山、下山都得通过这一条路。山底的路很宽敞,哪怕人多,也不至于堵成一条龙。可到了山腰,情况就变了,山腰不时有一些狭窄的台阶。人山人海轻松地把台阶填满,他们的前后左右都贴着人,他们前进都是被后面的人推着走。更糟糕的是,上山的队伍常常会停住,七八分钟都挪不了几步,动的时间远不如等动的时间多。哪怕只上一节小台阶,都得花上半小时。最绝望的是,他们不仅上不了,下也下不了,他们身后的人丝毫不比前面的少。
丰敛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望了四周一圈,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言“世上本没有路”。他灵机一动,说:“赵小姐,要不我们从边上上去吧。”
“好。”赵妄己当即就答应了,跟着丰敛跳过了梯子的围栏。
丰敛和赵妄己本就身手了得,这未加修饰的山路对他们而言根本不足为险。他们脱离了人海的束缚,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只花了半个小时,就爬了之前三个小时的路程,登顶就在眼前。好多游客见他们这么轻松,本也打算效仿,可他们一群普通人哪行啊,在陡峭地滑的斜坡上前行,效率更低不说,还都心惊胆颤的,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一个游客一脚没踩稳,差点掉下山去,还好他旁边的哥们拉了他一把,让他没继续下滑。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游客站都没站稳,就连忙爬回了拥挤但安全的人工道路。其他游客也被吓到了,也都跟着回到了之前的道路。
丰敛和赵妄己就在要登顶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群人在跟踪他们,他们开始以为是游客,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普通游客,他们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他们怕影响市民,就故意把跟踪的人往偏僻之处引。
赵妄己小声道:“丰队,后面的人越跟越紧了,小心点。”
赵妄己的话还没说完两分钟,那群人就动手了。一共七个人,都带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了一双双眼睛。丰敛和赵妄己早就有所防备,自然不会被他们得手。丰敛轻轻一闪,躲过了三人的袭击。然后抓住旁边的树,借力凌空一脚,踹飞了一个。被踹飞那人在山壁上整整摔了个转身七百二,才抓住了一块石头,稳住了自己。他们所在的山壁已经看不见山底,要是从这里滚下去,哪怕他们是练气师,不死也得残。丰敛还没多喘息,一人又提剑刺了前来。他连忙借助树弹起来,躲过这一剑,然后抓住那人的衣襟把他甩了出去。四人一击没得逞,便围住赵妄己同时发起了进攻。赵妄己丝毫不畏惧,她等四人到了近前,才轻松一跃,落到他们后面,一脚同时踢倒了两人。就在战斗即将进入白热化时,不远处传来了类似鹰唳哨响,谋面人听见了哨声,都果断地撤走了。
赵妄己拦住了打算追击的丰敛,说:“丰队,别追了。这里游客太多,不适合作战。”
到了山顶,人确实少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像丰敛认为的寥寥几人,并且还源源不断地有人上山。他站到山顶的一块石头上俯瞰下方,半个重庆城都落入了他的眼中。夜晚的重庆是绚丽多彩的,璀璨的灯火点亮了这座以地势魔幻著称的山城。高低不平的建筑,层层环绕的公路,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带给他3D动漫里才有的视觉震撼。丰敛找了块空草地直接躺了下去。山上的气温很舒适,不冷也不热。不时的山风吹过,吹走了他内心的狂热。今晚夜空万里无云,闪烁不停的星星们连成了一片璀璨星海。他在星海找到了那把勺子,它的柄指向着西方。他看着勺子想起了小时候暑假在爷爷奶奶家的夜晚,爷爷奶奶家一开始还没有电视,所以坐在院子里观星就成了他和姐姐每晚的娱乐消遣。那时候他每晚都会问姐姐北斗七星在哪,他不是自己找不到,而是问这个问题是他们观星的开场白。姐姐总会不厌其烦地指着北斗七星告诉他:“小敛,你看,这七颗连成线像一把勺子的星星就是北斗七星。古时候的人们啊,都得靠着它斗柄的指向决定季节呢。”那时候他还会缠着姐姐给他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原版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但姐姐每次都能编出新花样。在姐姐嘴里,嫦娥时常是绝世美女,时常是满脸痤疮的丑女。她是被迫奔月忠贞不渝的可怜女子,是贪图长寿背叛丈夫的可憎小人,也是月亮之神的化身,等等。在姐姐嘴里,嫦娥比会七十二变的孙大圣还会变。直到后来爷爷奶奶家安了电视,这个观星节目也就自然取消了。他算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仰望过星空了,也很久没听姐姐讲过故事了。他想姐姐了。
赵妄己躺到了丰敛的身边,她望着天空感叹道:“真美啊!”
“赵小姐,刚才那批蒙面人是谁?”丰敛看向赵妄己,赵妄己也自然转过了头,一时两人四目相对,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的大小。丰敛看着赵妄己精致的面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猛然转过头看向了天空,不敢再看她。
赵妄己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说:“丰队,你脸怎么红了?”
“有吗?可能太热了。”丰敛结巴道。
赵妄己说:“丰队,你之前不是想问任务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我们此次从华北赶到西南就是为了抓捕偷窃了故宫博物馆的五名犯罪分子,他们得手后,一路逃亡,最后躲到了云南西双版纳的一片热带雨林里。他们五人从小在那边雨林长大,本身又是熟悉刺杀之道的高手,所以在热带雨林里如鱼得水。我们一行七人花了整整一周,以牺牲了两名队友的惨痛代价,才把他们全都抓住。可就在羁押回京的半路上,竟被神罚把他们劫走了。龙局这才只好来向你们西南区求援。刚才袭击我们的,多半也是神罚的人。”
丰敛疑惑地问道:“赵小姐,他们偷了什么?神罚又为什么要劫他们?”
赵妄己说:“他们偷的是一把钥匙,神罚劫他们也是为这把钥匙。他们偷了这把钥匙后知道带不出北京,就把它藏了起来,而藏在哪,只有他们知道。”
丰敛一脸严肃地说:“找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抓回他们。”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神罚肯定早就把他们藏起来了。他们现在去找,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赵妄己苦涩地说:“谢谢。”
天色渐晚,两人也就起身下了山。上山不易,但下山快。丰敛和赵妄己去到了缆车处,轻轻松松地到了山底。
赵妄己笑着说:“丰队,谢谢你,今晚的约会很愉快。明天见。”
“明天见。”丰敛望着赵妄己离去的倩影,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她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