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八年前,十一岁的王明知被父亲送到了青城山上,那后他跟他再也没见过。一年前,他独挑七个师兄弟,从青城山的山顶一路闯到山脚,得到了师父的同意,离开青城山,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寻父之旅。他回到他们以往的住处“宜宾”,问遍了与他父亲有关联的所有人,但他的父亲好像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竟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去向。
师父给的经费也很少,下山没过多久,就花光了,到后面只能边工作边大海捞针。他没有文凭,又不能全心思去工作,所以只能找些便宜的零时工勉强度日,人都因此饿瘦了一圈。时间一天天飞快地过去,他眼看着离与师父一年之约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他甚至都跑去派出所备过案。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日,一年之约的最后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留有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他打通那个电话号码,一个自称郭长山的人告诉他,信封里的地址就是他父亲消失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王明知头靠车窗闭着双眼,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司机能开得稳一点。司机跟在与时间竞赛一下,快得离谱,把这段原本就很烂的路开得跟坐蹦蹦车一样,他早上吃的馒头都差点颠了出来。还好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客车很快到了终点站。他急忙冲下车,找到垃圾桶,佝偻着身子使劲干呕。他此时感到很庆幸,还好他经费短缺,吃不起好的,不然就亏了。
坏事往往接踵而至。他刚缓过晕车,又遇到了新的难题。客车站竟有两个出口,而路标却一个都没有。他这下犯难了,这没有路标,他哪知道去那个破教堂,该从哪个出口走。自己寻路不成,他只能打起问路的算盘了。不过问路对他也是个麻烦事。别人刚从他眼前路过时,他得酝酿,等他酝酿好,人都已经走过了,他也就放弃了。这样循环反复,同车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在原地徘徊。直到他看见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因为行李箱的沉重停了下来,他立马跟看到救星似地赶了前去。
他提起女孩放下的行李箱,高兴地说:“姑娘,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
“啊?我就去南门口,我爸开着车在那里等我,不用麻烦你的。”女孩被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头扎道士髻,身穿青色道袍的英俊少年吓了一跳,她开始还以为这个着装奇怪的人是抢劫的。
“没事,我刚好顺路,你带路吧。”王明知不想给女孩拒绝的机会,不然他又得留在这里发呆。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女孩只好带起了路。她觉得两人一路的气氛太过尴尬,便随口说:“哥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欸?你怎么知道?”王明知惊讶的看向女孩。他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孩的样貌,女孩的五官十分标志,黑色的短袖衬得白净娇嫩的皮肤更加白皙。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超短裤,把她前凸后翘的身材显现得淋漓尽致。
女孩噗嗤一笑,说:“本地人谁说普通话啊,哥哥。”她觉得这个人呆呆的,不过傻的有趣,主要是长得挺帅。
“哦,这样啊。”王明知挠了挠头。
“你穿的是汉服吗?”她除了在电视上,从未见别人穿这样的衣服。
王明知摇头说:“不是,这是道袍。”
“道袍吗?真好看。”她盯着他的脸说。
“是吗?”王明知干笑了两声,说:“对了,姑娘。请问一下,你知道教堂在哪吗?”
“教堂?我知道,我家就在那附近。哥哥,原来你是想问路啊。你早说嘛,我还以为。”女孩笑容灿烂地说:“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让我爸顺路送你,不然你人生地不熟的,得走一会。”
“那就多谢了。”王明知这才知道他刚才被误解了,不过还好,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捷径。
“这里!这里!”一个穿着一身正装,四肢粗短,挺着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辆奥迪车前对刚出车站的王明知他们不停地挥手招呼。王明知猜那应该是女孩的父亲,他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父亲竟这么油腻。不过好在女孩的父亲虽然看起来是油腻了点,但人却十分亲和,谈吐注意分寸,三人一路上闲谈得也算轻松愉快。
“小兄弟,教堂到了。”女孩父亲把车停在了一座顶端是十字架标志的破旧建筑前。
王明知道了谢,走下了车。“等一下,哥哥。”女孩叫住了他,小脸通红地说:“要不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吧?你看你人生地不熟的,也许我能帮上你。”
王明知脸也欻地一下红了,他把手机递给女孩,说:“好啊。今天就多亏你和叔叔载我一截,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找路呢。”
“哪有,你先帮了我嘛。”女孩把手机还给了王明知,说:“有事记得联系我哦。”
“好。”王明知接过手机挥了挥手。“赵逸水。”他看着汽车消失,走向了教堂。
教堂的大门紧紧关闭,底层的门窗上贴满了许多小广告。王明知试探地推了推一楼的门窗,他发现门窗都上了锁。破门窗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他不想引起没必要的骚乱,天虽然已经差不多黑了,但这周围还是不时有人出现。他又绕了教堂一圈,教堂二、三层的窗户大多是没关的,二楼的窗户离地面有八米左右,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掩蔽的方位从窗户跳了进去。
教堂太久没人居住,灰尘叠了好几层。他落地滚动一圈,浑身沾满了灰尘。他打开了手机的电筒把整个教堂搜了一遍。教堂内部非常空荡,整栋教堂里除了灰尘竟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来之不易的线索就此断绝,又从头搜索了一遍,遗憾的是,这次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感到很奇怪,这里除了灰尘以外太干净了,就像从来没人居住过,或者被人刻意处理过。
如果他的猜疑正确,这里被人处理过,那么时间过了这么久,这里基本不可能再找到蛛丝马迹。他只能怎么来,就怎么离开。就在他准备回到二楼的时候,教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用口罩和卫衣帽子遮掩面容的黑衣人。
从黑衣人的身型看,他应该是个男人。他身材颀长,体格精壮,像是一个练家子。他将出一张画有符号构成钟的黄符贴在大门上后,直接冲向了王明知。
“封界符?你是龙虎山的人?”王明知看到黄符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父亲的失踪竟然跟龙虎山还有关系。
黑衣人的速度极快,他还没能多想,黑衣人就杀到了他的眼前,让他无法分心思考其它。他和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你来我往,一时间不分胜负。僵局之下,黑衣人抽出一张红符,贴到了他的身上,然后用法力点燃,红符瞬间燃尽爆炸,把他整个人炸飞到石柱上。
“燃爆符,看来你真是龙虎山的人。你跟当年那件事有什么关系?”王明知倚着石柱站直了身体,把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吐了出来。
“你不该查的,这件事谁碰,谁就得死。”黑衣人明显不想跟王明知啰嗦,他迅速移动到了王明知的身边,把四张红符甩到了王明知的四周,然后用法力同时点燃。
王明知见状也不含糊,他把法力全都运转到右手食指,口中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语划破了黄符,刺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被破招后丝毫不慌,他不慌不忙地把一张空白黄符浮在空中,用法力在上面熟练地用一些奇怪的符号构成了“雷”字。“雷”字刚成,黄符就化为一道紫电劈向了王明知。
“怎么可能?你竟会惊雷?你到底是谁?”王明飞快地结着金刚印,用金刚罩护住了身体,但他还是因为巨大的冲击飞倒在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局势变得严峻起来,黑衣男子的实力明显在他之上,要是他带了心隐剑还能跟黑衣男子过上几招,但如今他硬抗就是送死了。他哪想得到这破地方竟有至少初蒙九层的高手,并且还是龙虎山的核心弟子,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无趣的旅游。现在好了,无趣是不无趣了,只是他命也快没了。
黑衣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还没能站起来的时候,黑衣人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又一记惊雷劈向了他。他反应也算迅速,连忙滚离了原地,只是左脚躲避不急,吃了这一击。左脚顿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并且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他的后背已经浸透了,汗水如雨滴般从他额头不断地冒出。黑衣人还在逼向他,他强忍着疼痛拖着左脚拼命地往后挪动。黑衣人始终跟他保持较短的距离,就像一只面对猎物临时挣扎的野兽,欣赏着他眼中无限放大的恐惧和绝望。
他很快退到了墙角,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他看见黑衣人眼里霎时飘过一丝寒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硬生生地提了起来,一股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瞬间涌来,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
“臭小子,醒了?”
丰敛揉了揉眼睛,缓慢地站起来抻了抻全身。他没想到自己没在洗筋伐骨的剧烈疼痛中昏倒,反而在一股暖流流进体内时舒服得昏了过去,真是没出息。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的满足感让他觉得刚才的折磨没有白受。他看着身影比之前更加虚无的阎王,说:“师父,你太神了,我感觉我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阎王对丰敛身体的变化是相当的满意。他原本以为丰敛只是他无奈的选择,没想到这小子的心性强到出乎他的意料。锻筋炼骨的过程需要承受者自身引导,所以承受者必须得时刻保持清醒,一旦承受者失去意识,锻筋炼骨就得终止,否则承受者会因能量肆虐暴动,七窍流血而死。他原本以为丰敛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没想到这小子竟挺到了结束,抗了整整五个时辰。这哪怕换成和他同水平的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挺住。那种像是用刀慢慢刮筋骨的滋味,想想都让他毛骨悚然。
阎王笑道:“你这小子就这追求?就你现在这水平,我打个喷嚏都能把你吹散架。”
“嗐,那不您是师父吗?”丰敛笑道。
“小崽子,先别贫了,我跟你说点正经事。”阎王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你也知道师父我是被追杀,逃亡至此的。所以你得明白,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会有杀身之祸上门的。”
“明白,师父。”丰敛点了点头,一脸自信地说:“你放心,徒儿我以后一定会为你报仇。”
阎王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就你这水平,去也只会成为师父我的陪葬品。”他把一枚黑褐色的戒子扔在了丰敛的手上,说:“这枚魂戒里储放着百鬼的灵魂,如果你去到我的世界,去三清学院找一名叫张指未的人,他会帮百鬼重生和庇护你。”
“是。”丰敛握紧了戒指,说:“那你呢?师父,你打算去哪?”
阎王抬头痴痴地看着天空,说:“天下要大乱了,新的时代要来临了。真遗憾,没机会会一会宇宙中的强者。”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丰敛惶恐地望着了师父,他感觉师父好像在交待临终遗言一样。
“小子,别为我伤心,不成仙,万灵皆有一死,为师已经活够了。”阎王看向丰敛,说:“为师临走前再送你一礼,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了。好好活着,成仙的契机就要再次重现了。”
丰敛看见阎王的身体瞬间瓦解,幻化成无数光点,闪烁在黑暗的世界里,犹如漫天的星辰,涌入了他的天灵盖。他头胀欲裂,感觉脑袋跟身体断开了联系。无数的光点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碰撞、融合、分裂,最后形成了两个一黑一白的光球。他眼前一黑,再次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