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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等你下课

周六,古明宇照例来家里给我补习英语。我用我们俩特有的交流方式在纸上给古明宇写道:“听说顾毅生病了,你这几天在医院见过他吗?”

古明宇看着我摇了摇头,写道:“也许见过,但我不认识。”

不认识?古明宇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不过仔细想想,我的确是没有介绍过他们俩认识。古明宇好像是在刚住来我们家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顾毅送我回家,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不,准确的说,就没见过。

我在纸上写道:“今天没心情听,你随便应付应付丽丽姐。”

古明宇无奈的写道:“你很任性!”

我没有再给古明宇回话,他一个人叽里咕噜的演起了独角戏。丽丽姐当年高考可是过了一本线的,他还不能随便的叽里咕噜,得讲的八九不离十才行。我看着他一个人投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很快我又控制住自己不再笑,不然被丽丽姐看见可就糟了。

周六我已经心神不宁,到了周日我简直魂不守舍。

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通,顾毅他生病归生病为什么要关机呢。他父母离婚了,能给他的只有钱,他的零花钱比我多的多,就算是手机坏了,他可以修可以买啊。他上周四才住院,那周四之前他在干什么?如果他也用别的方式打我手机,我手机打不通,可他人是自由的,可以抽时间来桥北找我啊。

而我胡思乱想的同时,和古明宇的戏还在继续。今天的丽丽姐比较难对付,她不在房间好好待着,一会儿楼上,一会儿楼下,一会儿客厅,一会儿厨房的一直忙活着。

古明宇用胳膊肘撞撞我,说道:“丽丽姐来了。”顺手将我面前的课本翻过一页,然后“这道题如何如何”的发挥着他的演技。

我将原本支着头的手放下,换个姿势,继续发呆。

丽丽姐走了,古明宇深叹一口气,和我一起发呆。

没一会儿,丽丽姐又过来了,古明宇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顺手将我的课本再翻过一页,然后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题。

我放在桌儿上的手,又重新支起了我的头,我点点脑袋,“嗯嗯”的假装在听。

丽丽姐走了,我们两个又继续发呆。刚呆住没几秒,丽丽姐来了个回马枪。我们俩有点措不及防,我们一起凑到课本前,装出一起钻研难题的样子,想蒙混过关。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

丽丽姐就是丽丽姐,这种雕虫小技,哪能瞒的了她。她看出来了反而好,也不用我演的这么辛苦了。顾毅,我的顾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他是不是还在误会我,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紧紧的扒着头皮,趴在桌上开始啜泣。

丽丽姐拉椅子坐下,她看着颓废不堪的我,说道:“我知道你发生啥事儿了,你妈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尽管方法是粗鲁蛮横了一些。你现在这是啥意思,自我放弃?你不高考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顾毅失联了……”我忽然想到,我妈不在家,这里现在做主的是丽丽姐,顾毅电话不通,我可以去桥南找他。今天是周日,顾毅周日报了英语补习,他出院了,去补习班了吗?我要不要去碰碰运气。妈妈说过,我不听话就要扣丽丽姐的工资,钱,我的钱!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楼上房间,从床头盒子里拿出我的钱包,又从抽屉的最底层拿出我的红包。我拿着钱包和红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来到了始发点饭厅。我将我所有的钱放在饭桌上,跪在丽丽姐面前,祈求她:“丽丽姐,这是过年我妈给我的一千,还有干妈给我的一千,还有我平时攒的一千多,加起来三千多一点。我妈说我不听话就扣你工资,我把钱补给你。这是我所有的钱,我都给你,要是不够,你记着,我有了再还给你。我求求你,你放我出去一下吧,一个小时,就一个时!”

丽丽姐不说话。

我立马开始讨价还价:“四十分钟,我打的来回!”

丽丽姐面无表情的坐在我面前,她依旧不说话。

四十分钟都不行吗?我倾家荡产都不行吗?我哭着说道:“那你说多久就多久,只要你让我出去!我求求你了丽丽姐!”说完我哇哇大哭。

丽丽姐依旧不说话。

“丽丽姐,你就让她去吧,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无心学习。”古明宇也帮我求情。

我感激的看古明宇一眼,然后期待的盯着丽丽姐。

丽丽姐沉默几秒,面无表情的说道:“四十五分钟!”

四十五分钟?她这是同意了!古明宇扶我站起来,我露出了微笑,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得到了丽丽姐的允许,我像飞速马达般,穿衣服、换鞋子,然后飞奔出门。

刚到小区大门口,就幸运的拦到了一辆出租。“师傅,桥南兴龙南苑,正门口。”给师傅报完地名,我在想我见了顾毅该说什么,吵架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儿了,应该已经翻篇了。我要告诉他我妈发现我们恋爱的事儿了,我妈没收了我的手机,所以我联系不到他。也许……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用说,见面就和好了。快毕业了,我们很快就熬出头了,再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师傅能不能开快点?”我看到车速越来越慢,焦急的说道。

“快不了喽,桥上堵车了!”

我摇下车窗,看到了前面大排长龙的车辆。看看手机,已经八点十五了,八点半顾毅就下课了。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一站路,眼看就到了,怎么会这么寸。桥上车辆疯狂的打着喇叭,这堵车还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还想什么,结账!下车!走人!我穿梭在一堆拥挤的车辆中,拼命的跑向兴隆南苑。

自打我们高一好了之后,基本每周都见面,每天都联系。即使我们吵架我不接电话,但是手机里密密麻麻都是他的未接来电。我从未试过失去他的消息这么久,我一分钟、一秒钟也等不及的想见他。

我跑到了顾毅补习的地方,我站在顾毅补习班楼下的楼梯口,边缓气边等他下课。我不断的看表,不断往楼里张望,脑海中反复排练着待会儿见到他时该做的表情,该说的话。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再看看楼梯口,顾毅他们怎么还没下课。他刚出院,也有可能没来补习,如果他没来我就他家里找他,我可以谎称自己是小唯的朋友。

正想着,从楼道里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我的心立马揪了起来。我躲在楼梯口的墙后面,想看到他出来后,叫住他。我在幻想,他回头的瞬间,看到是我,他会是什么表情,他应该会很惊喜吧,他应该会很激动吧。

想着想着,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久违而又熟悉的背影,是顾毅吗?是顾毅!正当我要走出去的时候,从楼梯口扑出来一个女生,她不偏不倚的扑到了顾毅的身边,然后两个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

他们轻声交谈着,顾毅:“笔找到了吗?”

女生:“找到了,就在桌兜里。你不是说好在门口等我的嘛,怎么一个人下楼了!”

顾毅:“我说的门口是楼梯口,不是教室门口。”

女生:“你讨厌,你最爱狡辩了!”

那个女生是……赵蕾,没错,是她!和上次我见到他们,顾毅一味的闪躲不同,这次他们很自然的交谈,仿佛……仿佛……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整个人都觉得很乱,心中又不断在劝说自己,别胡思乱想,别胡思乱想。正在我犹豫,要不要走出去叫住他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

我像是被人点了穴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万剑穿心般的痛。眼睁睁的看到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昏暗的路灯里。天空下起了小雨,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应景。我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心中默默祈求一个雷电可以将我劈死,让我一了百了的解脱。

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想他念他,天天借IC卡给他打电话。今天,我甚至跪下恳求丽丽姐让我来见他,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来看他是如何变心的吗?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只是一次争吵。我们通讯出了问题,我以为他和我一样,也在想尽办法的联系我,也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也在漫长的折磨中度过,原来一切都只是天真的我以为。半个多月,才半个多月而已,他就可以这么快的宣布结束,他更可以这么快的有了新的开始。还是他早就和这个赵蕾开始了,早就想和我结束了。顾毅,你这个混蛋!

眼睛变的模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我稍微有点理智了之后,就想到了妈妈说的“害人害己”,丽丽姐说的“四十五分钟”。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家走。

在兴龙南苑门口,有个人朝我走了过来,他给我披了件衣服,然后为我打伞。我用淋满雨水和充满泪水的双眼看着他,努力看清了他,是古明宇。我抱着古明宇的一只胳膊,靠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古明宇见我如此伤心,什么都没有问,不用问他也明白了一切。

不知哭了多久,他从我手中抽出胳膊,轻轻拍拍我的头,在我耳边说道:“雨下大了,回家吧。”说完,拉我到路边打车。

此时,我心里是难过的,脑子是空白的,身体是麻木的。我只知道哭,不停地哭,其余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也不在乎,最后如何上的车,如何到的家,我是断片的。到家后我直接上楼,上楼后我冲进房间,冲进房间后我扑到床上。我用棉被将自己包裹严实,在被子里我整个人瑟瑟发抖。

伤心时,有人喝酒,有人购物,有人找朋友倾诉,有人大发雷霆,有人痛哭流涕,而我选择睡觉,借睡消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睡着了,就什么伤心的感觉也没有了。

第二天一睁眼,觉得嗓子疼,浑身无力,更槽糕的是,想起来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半真半假扮虚弱的躺在床上没起来,丽丽姐叫小超人起床的时候推门看了我一眼,她并没有过问太多,非常干脆的说要打电话给我请假。妈妈拆了座机,我以为她偷偷给丽丽姐买了手机,没想到丽丽姐和我一样,用的是IC卡。

想想自己之前跟疯了一样去公用电话亭用IC卡给顾毅打电话,而他呢,他在干什么?他在和赵蕾……想到这里,又是止不住的眼泪。丽丽姐将早饭端进了我的房间,心里是苦的,嘴里也是苦的,我一口都吃不下。哭累了,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后,浑身疼痛,眼睛也非常干涩,眨巴了几下感觉到有些湿润了,眼睛一闭一滴眼泪落下,眼泪是滚烫的,我想我可能是发烧了。我闭目安静的躺在床上放空,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一切不是梦,我和顾毅我们结束了,这次,我们真的结束了!一场大雨,伤透了我的心,也淋坏了我的身体,而这场病又像是我向上天求来的,它来的恰如其分,恰到好处,虚弱的身躯正好配我这颗受伤的心灵。

温度计上的刻度显示三十八,烧有点严重,也害怕会传染给小超人,午饭后在古明宇的陪同下,我住进了医院。

病房里目前只有我一个病人,我打着吊瓶,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虽然只是感冒,但身体极为难受,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内心像是得了绝症般心灰意冷。

陪同的古明宇虽然知道我为什么难过,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他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站在一边。吊瓶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李玖洋。玖洋和古明宇在门口简单的交谈后,两人仿佛换班似的,一个离开,一个留下。

手机没收了,我并没有告诉玖洋我失恋、住院的事情,一定是古明宇告诉她的。看到玖洋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费力的坐起来,抱着她嚎啕大哭。玖洋不多问我和顾毅的事情,只是轻拍我的背,在耳边对我说着“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哭着哭着,病房里走进来几个人,我立马收敛了自己的分贝,由大哭转为啜泣,轻轻的松开玖洋,慢慢的躺下。病房里住进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因为生病难受也在哭。他的爸爸给她承诺,打完针带她去吃奶油蛋糕,妈妈说只要不哭就给她买最爱的洋娃娃。听到这些,小女孩马上止住了哭泣,还露出了甜甜微笑。这一刻,我真的希望自己没有长大,没有恋爱,没有痛苦。希望自己只是因为没有买到喜欢的玩具,爱吃的零食而哭泣,不管是丽丽姐也好,古明宇也好,李玖洋也好,他们都会有法子抚平我内心的伤痛。但是可悲的是我已经长大,我失去的不是一个玩具,一袋零食这么简单,我失去的是一个人,他们谁也帮不了我。

小女孩打完吊针就走了,之后又来了好几拨人,都是过来打点滴的,打完点滴就都走了,最后留在病房过夜的病人就我一个。丽丽姐要照顾小超人,我让古明宇转告她不用来医院了。玖洋腿还没有恢复,跳不成舞,但她得在学校学习文化课,她就跟学校请了半天假,晚上她也走了。今天该打的针都打完了,医生、护士,除了留下值夜班的,其余的也都下班回家了。病房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独自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妈妈当年和爸爸离婚是什么感受,是否也像我这般大病一场,心灰意冷。姐姐和那个楚桓分手,也是被伤的彻底,不仅得了抑郁症,最后连命都差点搭上。现如今的我,终于也走上了这条被人始乱终弃的老路。为什么我们都在感情里输的这么惨,究竟是遇人不淑,还是男生本来就花心。白天人多,哭哭闹闹一天也就过去了,到了夜晚,一个人胡思乱想,越想越乱,越乱越想,失恋真的是一种不太适合静养的病,

“小古,下班了还不回家,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看书?”

“朋友生病了,陪病人。”

隐约听到了古明宇的声音,什么情况,难道他一直在病房门口?我还以为他送玖洋去学校,然后就回家了。

我用胳膊肘撑起自己,拖着虚弱的身子下了床,走到了病房门口,看到了走廊里的古明宇。

“起……来了?觉得怎么样?好点了没?”面对失恋的我,他说起话来格外小心。

我没有回答他,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抱膝,莫名的又留下了眼泪。我边哭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值夜班。”

“你值夜班不在骨科值班室,跑到我病房门口干什么?你擅离职守,不怕你们领导骂你?”

“我现在就是实习,没多重要。而且玖洋走的时候吩咐我,让我看好你。我陪你进去吧,走廊里温度低,你还发着烧。”

我摇摇头说道:“病床上躺了一天了,我想出来透会儿气。”

看我不想回病房,古明宇放下手中的书,脱下外套,给我披上。我这才看到书的名字,玖洋已经追到手了,他却还在看《张爱玲》。我拿起书,随意翻了一页,看到这样一句话“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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