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万千,谁得不死不灭?修炼之路,三尺坟头为终,神魔墓场,人占其三!”
昏暗的地方,红霞翻涌,浩瀚无垠的土地上,一座座坟墓拔地而起。
或是残破的小土丘,或是长满绿草的地方留下残破的墓碑,或是磅礴大气的悬空巨墓,或是亘古不朽的浩荡巨碑……
寂静的墓场之中,仿佛来自荒古的苍老之声扑面而来,神魔墓场的中心,一个风蚀残年的老人眺望远方。
“神魔墓场!”
天重再次环顾了四周,一座座大小不一,气势各异的坟墓散落一地,墓碑上有岁月腐蚀的痕迹,也有岁月莫能侵蚀的石碑,每一处都埋葬着一个舞动风云的世代天骄。
“修炼终点,黄土埋身,神魔墓场,一曲悲歌。”枯槁老人摇摇头,叹息一声,身体如同一阵风消逝在天地之间。
天重猛的跪下,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一声叹息,天地同悲。
“天资卓绝者亘古有之,凌天之上,苍穹之巅,傲世王者,难闯不死不灭,神魔墓场,埋葬多少天骄?”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伟岸男子在旁的小土丘上浮现,凌天气势,臣服天道。
可就是这样一个凌驾在天地之上的男人,身下却是一个小土丘,木碑被岁月摧残了大半,勉强可以认得出“豫让”二字。
天重抬头,看着男人刚毅的面容,眼泪更加汹涌而出,心中的悲痛仿佛把自己撕裂。
一抔黄土一座碑,一代天骄一代悲。
“修行本是逆天,若天不弃,何必修这一身道行?逆天方可凌天,凌天方可为皇,为皇……”
豫让叹息一声,往后并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看天重,摇摇头消失在天地之间。
天重看到了豫让的叹息,看到了豫让的无奈,双手用力的抓起泥土,悲痛更胜先前。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然才者有江郎尽之殇,超脱之路,终剩一抹不甘之念,才之后,志愈坚,不死,方能不灭!”
天空中,天地膜拜的一座黑石碑上,袅娜娉婷的女子轻轻坐在上面,天然雕饰的面容上宁静致远。
“为何?你们已经成皇,天地不可灭,为何却葬身神魔墓场?”
天重悲痛着,以至于不敢抬头看这芳华绝代的女子,生怕她如豫让般悄然消散。
“不死不灭,超脱天地之上,小小皇者,岂能乱闯?道心不存,才能灭尽,不死不灭,依旧镜中花,水中月,古往今来,何人当的起不死不灭?”
女子看向天重,只是一眼便看尽前世今生,微微摇头,倾天地之美而生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自嘲:陨落多少年了?竟然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讨论不死不灭!
何其可笑?
女子的身影如水中月,落下一枚石子,悄然间云遮月,天地不留其痕。
天重在颤抖,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多少能人之墓落座于此,偶尔也会有虚影漂浮在坟头石碑之上,自言自语说着让人痛心的话。
当一切都归于寂静的时候,天重全身都在用力,在这里他痛哭了很多次。
“唉——”
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声叹息,天重忍着心中剧痛,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眼中布满血丝。
“蒙天不弃,修行之路,十断其九,可怜你天地不怜,十路十断,乃天生逆天之体,或有点可能。”
天重不知道人在何处,也看不到声音来自何方,可他听出了此人内心的纠结和犹豫。
“天弃之子,未敢放弃强者之心,若前辈愿意,甘为逆天之子,有朝一日探路不死不灭!”
天重虔诚的拜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在这里背负,闯不死不灭之责。
“哈哈哈——”
天重声音沙哑的说完,听到的却是杂乱的笑声,来自神魔墓场各个角落,有嘲笑,有惊讶,有不屑,也有开心……
“或许十死无生恰恰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是天弃之子,说不得真有那么一点机会探探不死不灭之路。”
声音落下,一道彩色的光芒从天际线上冲出,又从苍穹之上落下,准确无误的打入天重体内。
“逆天不难,凌天也不难,可不死不灭,难上加难!一场造化与你,当你获得资格时,或许有助。”
另一个方向,一红一蓝两把剑悬浮天地,锋芒所指,天开地裂。剑身之上浮坐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天重下意识的转头,两把剑忽然疾驰而来,瞬间没入天重双眼,天地忽然没了色彩,夜幕随着两把剑降临在天重身上。
“若你超脱的了你所在的小世界,就算天弃之子,也未必不能与你赌一赌……”
先前消失的绝代女子,再一次出现在天地间,而跪地的天重,已经消失不见。
……
……
“又是这个梦!”
简陋的房间之内,天重猛的坐了起来,脸上泪痕未干。
他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一次比一次真实,一次比一次疼痛,哪怕知道是梦,醒来之后心口仍旧隐隐作痛。
“埋葬千千万万绝代天骄的神魔墓场,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天重茫然的看向一处,他敬重强者,敬重每一个能够臣服天地的绝代天骄,所以看到那一座又一座的坟墓之后,眼泪便落了下来。
“就算是有,也应该是别人去看到,为何却让我这一个天弃之人一次又一次的梦到?”
天重不由自主的蜷缩起瘦弱的身躯,天道留情,修炼之路,十断其九,而他身为天弃之子,修炼之路,十死无生!
在武道昌隆的天空大陆,修炼被开发到极致,武道强者,炼器大师,炼丹大师,御兽大师,符篆大师,灵植大师……各种有关武道的职业能人层出不穷。
可天重却是一个天弃之人,武道,炼器,炼丹,御兽,符篆,灵植等等等等,没有一样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天赋,在天空大陆中他这样的人连活着都丢人!
一个普通的乞丐,再怎么差劲也能够触摸到武道行业的门槛,只要花费资源,让他步入武道殿堂不是不可能!
可天重不行,父亲在他身上耗费众多天材地宝,十八年过去,他仍旧远远徘徊在武道大门之外。
不能修炼,在天空大陆就是原罪,哪怕在一群流民之中,也会被唾弃!
但是天重生活的重门之内,虽然众所周知他是天弃之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指指点点,因为对他有意见的人都被他的姐姐和哥哥登门造访了!
可生在武道鼎盛的时代,就算被天遗弃,武道之路十死无生,天重仍旧执着,执着于变强!
十八年羸弱的生活,一步一步铸造了他坚定的强者之心,哪怕最终尘归尘,土归土,这坚若金石的求强之心也不会死!
废物执着于强大,除了这十八年不能如愿的执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十八年来梦见那个神秘莫测,埋葬了亿万凌驾星空之上的强者的神魔墓场!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生为男儿,一生理当如此!
天重微微叹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对他而言只是奢望,他不曾放弃追求,但也认得清现实。
正当天重想要起来继续往常一日之修炼时,身体猛的僵在原地,双眼透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神魔锻体决,神篇主内,魔篇主外,内外兼修,塑造完美先天之体!”
“打铁神兵决,以凡铁塑造神兵,以凡人之躯赋予兵器有灵!”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段一段文字,融入了灵魂,那么清晰,不可磨灭!
“这不是梦!”
天重明白了,神魔墓场不是自己十八年来一直在做的一场梦,那个地方真实的存在,只不过在十八年后的今天,自己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天重并没有多少激动,确定神魔墓场真实存在只会让他更加悲痛。
十八年来他看过的书足以成为一座图书馆,他了解的功法数不胜数,他不能修炼不是因为没有好的功法,而是天不让!
天不让,十八年苦修连灵气都感觉不到。
天不让,哪怕偶尔微微触碰了灵气,浩荡天威便会滚滚而来,将他碾压的透不过气来!
天弃之子,非战之罪,而是天不让!
“可怜我天重,空有这强者执念,空掌这逆天功法,却抵不过你这天不让啊!”
天重长啸一声,面对举头三尺的天,他忍住了自己的泪!
天重起身,洗漱之后便来到了自己的锻造室,确定自己为天弃之子之后,他便向父亲请求了这一间锻造室,平时抡起铁锤敲敲打打。
虽然天重身体羸弱,但是他总想更接近武道一步,而众多职业之中,打铁最让自己接近武道,也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天重每天都在锻炼,可身体不见任何起色,甚至在常年负荷的锻炼中,身体状况更差了,一块普通的生铁,一个月下来也打造不成剑胚的模样。
炼丹需要天赋,灵植也需要天赋,御兽需要强健的体魄,符篆需要强大的灵魂,只有炼器的门槛相对而言比较低,炼器之下,便是打铁。
天重拿起铁锤,心中总是不平静,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弱,也许是因为知道了神魔墓场不止一场梦,也许是因为脑海中忽然出现的功法和各种炼器手段,还有一团自己触碰不到的蓝色光芒。
烦躁,不可抑制的烦躁不断地爬上心头,让天重握着铁锤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直接将铁锤甩了出去。
天重走出了房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天真的很好!
“贼老天,我到底错在哪里?你要断我所有强大的路!”
来到山峰上,独自一人的山峰,响起沙哑的叫喊,不甘透彻心扉!
这里名叫安生,是重门之内偏僻的山峰,也是天重的父亲为了保护天重而专门划拨给他的住所,佣人一应俱全。
天重不要,这无名山峰他取名安生,提醒自己不该奢求那寰宇之内,星空之上的强大,应该接受现实,安稳生活。
可生在这样的世界,生在这样的时代,他如何能够甘心?十八年来不仅没有放弃变强,反而成了不可磨灭的一缕执念。
佣人都被天重逼走了,除了一日三餐送饭过来的那个丫头,天重一个不留。
似乎用完了力气,天重一屁股坐了下来,眺望远方翠绿茂盛的山林,那边才是真正的重门所在,自己的父亲,姐姐,哥哥,自己的所有家人都在那边!
天重过不去,这一段距离不算近,路上有很多低阶妖兽,他过不去。
哪怕是一只野兽,他也很难打得过。
一坐下来,脑海中与记忆水乳相融的文字又爬了出来。
“神魔锻体决,神篇主内,魔篇主外,内外兼修,塑造完美先天之体!神篇二十,逆天修炼,凝聚神魂灵力,凌驾众多力量之上,最多可修炼到先天大圆满。魔篇二十,锻造身体,脱胎天地之外,力无敌,速无双,最多可修炼至先天大圆满。”
天重没有看打铁神兵决,上面的炼器法诀都基于自己能够施展灵力。
后天武道九重天,打通全身经脉,力量脱胎换骨,脱离于普通人行列;先天九重天,凝聚武道根基,为走向强大铸造无懈可击的根本。
天重连武道一重天都不是,怎么会奢求后天之后的先天境界?更逞论先天之上的境界了。
天重盯着这天,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样的天应该都是最让人心情愉悦的,可天重却高兴不起来,举头三尺天不让,他何能欢喜?
天重想修炼,按照神魔锻体决的方式感受气感,尔后凝练灵气,为丹田注入第一缕灵力,开启自己的武道之路。
可天重又皱起眉头来,十八年来,他有一次感受过气感,不等他凝练灵气,产生灵力,天地忽而色变,浩荡天威滚滚而来,整个重门都感受到那不可反抗的威压,天重更是被碾压的喘不过气,最后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成了体弱多病的羸弱之人。
“怕了吗?”
天重问自己,一介凡人面对天威浩荡,真能不怕吗?
天重有些颤抖,滚滚而来的天地威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心有余悸的感觉让他畏惧,哪怕有宝山在前,他也未必有勇气过去。
“如果真的要这样活个几十年,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逼疯了,既然想要变强,如何能够畏惧这天?修炼,不就是逆天而行吗?身为天弃之子,本来已经是十死无生,不与你斗一斗,怎么对得起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
天重心一狠,决定豁出去了!如果修炼需要畏惧这天,如果修炼不能对抗这天,那修炼有何用处?
天重想到了神魔墓场,破败的小土丘之内,埋葬着一位名叫豫让的人,死后虚影,仍旧天地臣服,修炼不就该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地不能束缚,天不能裁决,凌驾天道之上,我自成皇!
“举头三尺天不让,那我就不要你这天,我心中奉若神明的人,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与其苟活着在你的世界里卑微颤抖,不如轰轰烈烈死一次灵魂自逍遥!”
天重盘坐好,眼中交织着疯狂和宁静,变强已经成为执念,如果不化解这执念,活着便是行尸走肉。
天重用一炷香的时间准备,尔后抬头看看这天,便就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神魔锻体决越来越清晰,体内贯穿全身的奇经八脉也浮现在脑海,只要打通这些经脉,自己就能够修炼了。
但是要打通经脉,需要灵力的存在,拥有灵力的前提是感受灵气,也是拥有气感。
天重的世界漆黑了,微风拂面,在耳中形成独特的回声。
心如止水,气贯长虹。
天重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六年前,十二岁的那个夜晚,周围的颜色都变了,哪怕闭着眼睛,黑夜也成了五颜六色,充斥天地的灵气,为自己构筑出世界的模样。
气感!
天重欣喜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感受到灵气了,闭着眼睛,却比睁眼看的还要清楚。
相比于六年前,这次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感受到灵气的存在了!
一声闷雷晴天霹雳。
天重内心忽然一沉,抬头仰望这天,却并未睁开双眼。
重门上空,翻云覆雨,天地异象,乌云密布,竟然瞬息万变!
重门之内,许多人都察觉到这天地变换,尘封六年的记忆,此刻又一次重演,让他们心悸的力量,浩荡而来!
“来,我们今天就定一个胜负,你赢了,我灰飞烟灭,你输了,就给我躲一旁看着啊!”
天重怒吼着,手中忽然变动一下,眼中的世界,流动于天地之间的灵气,随着双手的变化被牵引。
天地阴沉,雷云翻腾,整个重门似乎都要坍塌,山崩地裂似乎只在顷刻之间。
天重止不住的颤抖,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巨大的阻力源自天地,也源自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