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尔离开之后,雷洛才发现自己的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造型怪异的草人。
这是两团草筋编织而成的草人,顶端扎了个圆滚滚的脑袋,脑袋上还留出一片平整的细密草根,这应该就是头发,下身偏细,四肢还用几圈草环扎出了关节的样式,末端还用纹路相近的茎叶包裹平整,看上去竟还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掂量了两下,还真是一个很简单的草人,上面也并无任何装饰,所以这才有些奇怪,若说这是有人探望自己的礼物也未免太寒碜了点。
雷洛将手上的草人摆弄出不同的姿势,玩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意思,打量几眼之后越发觉得这“礼物”还是有点别出心裁的。
把玩几下之后,他察觉到有些异样,用手扣了扣草人的肚子,竟然摸出一个圆滚滚硬物的轮廓。
这是...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艾泽尔端着食物走了进来,他掀开毛巾将托盘内的食物一一取出,里面竟有抹了盐巴的大块肉食,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来,雷洛,这可是烂疮厨子偷摸藏起来的好东西。”艾泽尔招呼道,“他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早就被摸透了。”他语气轻松,言语之间似乎少了些许介怀。
雷洛想起那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他是负责雷洛帐下士兵伙食的厨子,那张满是酒槽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蛮横粗鲁的样子,要是遇见那种馋嘴偷食的士兵,他就会舞着铁勺一鼓气追出好远。
这种事情很常见,这里总是少不了挑战他权威的家伙,印象中,屡次逃脱追杀的凯尔就会被他在伙食中额外加料,所以,有段时间,营帐里就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况,因为吃到苦头的凯尔总会一脸贱笑地问别人还饿不饿...就连艾泽尔都没能逃脱。
两人拿起桌上的食物相视一笑,似乎都回忆出一些糟糕的画面。
瞥见雷洛放在床边的草人,艾泽尔抹了抹嘴角的油光问道:“雷洛,这是什么东西?”
“嗯?”雷洛差点噎住,他赶紧喝了口牛奶,“这不是你送的么?”
艾泽尔皱起眉头一脸嫌弃,“才不是!我怎么可能送这么丑的东西?再说,我就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别人!这玩意儿是从你身上找到的,你被巡察的士兵拖回来的时候就昏迷了,我以为是幸运物之类的东西,所以就直接扔到你床头了。”
“怎么会?”雷洛很意外,不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也就罢了,可怎么会是回到军帐之前就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呢?到底是谁塞给自己的?这么...无聊...
他擦了擦手,拿起草人一阵鼓弄,从肚子里面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我还以为在里面的东西才是你精心准备的礼物。”
闷头切肉的艾泽尔抬起脑袋含糊不清道:“不是我,我再怎么没眼光也不会送这种破...嗯?这是啥?”
这是块透明的圆珠,若仅是如此还不会引来艾泽尔的惊讶,比较有意思的是有数条彩色的光带在珠子内部缓缓旋转,游离而有序,呈现出一种处于静默规则下的神秘感。
太漂亮了,仅是从这份稀缺的美感上来进行评判,就足以将之纳入瑰宝之列。
许久未现的新奇感出现在少年眼中,这让雷洛也有些高兴,他将这块不知名的珠子抛给艾泽尔笑道:“送给你了。”
艾泽尔一愣,两只手指捻起珠子,目光被纳于指节间的圆珠所吸引,张了张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不知为何,他从这颗珠子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眼见艾泽尔有些发愣,雷洛敲了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收起来,先吃完饭。”
“疼疼疼,”艾泽尔摸了摸脑门也只能按捺心思将圆珠塞进口袋,他闷趴趴地啃了几口吃的之后突然佯装无意道,“谢谢你,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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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自己住处的老蒙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心惊肉跳,说实话,这种感觉在近几天内出现地格外频繁,其实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撇开眼下这么大的烂摊子不管,其实就是想向劳伦表现出甘心退让的态度。
他不知道自己在阁楼内假装昏迷有没有能瞒过劳伦,如果没有瞒住,现在的他就得考虑清楚自己应该知道多少事情,不仅仅是要配合好劳伦设计好的证词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如果瞒住了劳伦...
那其实更加糟糕,老蒙特实在想不出等劳伦觉得自己是个威胁的时候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死亡的刀锋一直架在上面从未离开。
不过眼下还是有一点好消息的,早些时候,劳伦还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要自己去和地精商会的接头人确认下新到的物资。
看来,现在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劳伦也知道,眼下失去贝克特的边境战线还需要自己来稳定局面才行。
想到这里老蒙特磨了磨嘴皮子...虽说这个摆设用处不大就是了。
跟地精商会进行接头,若是以前有这种好事发生,老蒙特怕是半夜都会笑醒,可现在他才知道这是自己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动劳伦的东西,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贝克特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出于谨慎,老蒙特没有亲自过去而是把任务交给了完全值得信赖的“手下”,毕竟他自己还在生病的特殊时期,贸然落下让人诟病的口实可不好,况且,眼下正需要观望一段时间,看看劳伦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
老蒙特捂住自己的胸口坐了起来,该死的,肩胛处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真是糟糕透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人影一边叫嚷着一边急丧丧闯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嚷嚷什么!我...咳咳...”老蒙特气恼道,“我还没死呢!”
闯进来的书记官手上拄着一个奇怪的棍子哭丧着脸道:“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老蒙特掀开被子来到书记官面前,一抹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该不会是运送过来的物资出现什么问题了吧,难道这其实是劳伦为了除掉他而自导自演的事情?要知道,辎重调配出问题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书记官还是一个劲地喘着气,憋得通红的脸就这么鼓着腮帮愣是回不出一句话,气急的老蒙特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XX倒是说啊!是不是物资出事了!?”
“物资没事!”书记官哭丧着脸道,“我被那个叫巴尔金的地精骗着验了下货,用了好大一笔钱。”
老蒙特闻言松了口气,小事,这只是小事而已,自己还是攒了不少钱的。
“真是的,这种事情就给吓得猴急白脸的,遇事要冷静,跟你强调过多少遍了!”老蒙特捋了捋自己的手臂,从被窝里滚出来的他身上并没有多少衣服,“要多少?”
书记官闻言竖起三根指头,老蒙特有些不敢置信,“三枚金币?”这近乎于他一个月的俸禄了。
只是书记官摇了摇头,老蒙特咬牙继续道,“三十枚金币?”可书记官还是摇了摇头,这下老蒙特的脸都白了,“三百枚金币...”
嘀咕着这样的数字,老蒙特整个人都懵了,他一把揪住书记官的耳朵,“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个蠢货都干了些什么!!”
他一年不吃不喝,将钱从牙缝里抠出来,加上各种中饱私囊克扣战线的手段一并用上,一年撑死了到手一百金币都没有!这小子居然试个货就用了三百金!
“大人,不,父亲!父亲...您可得帮帮我...”书记官抓着老蒙特的衣袖不松手,“是三千金币啊,我是连卖身契都签了才能回来的啊!”
老蒙特心血翻涌,只感觉周围的物件都在眼眶里打转,他甩开侄子的手踉跄倒退,“滚,你是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本就精神颓疲的他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