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虽是询问的语气,但略显生疏的语气也没有给人作出额外回答的余地。
“嗯。”平淡的回复,这是强压心潮的冷淡作态。
父子两站在门口对视一眼,除了互相之间一句简单的问答之外再无任何言语,些许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菲利普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心中酝酿好的万千言语一时却都堵在心口让他发不出声。
倒是老管家好像早有预料一样,轻咳一声笑着说道:“老爷,少爷,还请到书房叙旧,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菲利普嗯了一声率先走进书房,库法也随之跟上,不料老管家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少爷...”他沉默片刻却没有多言,只是又抚平了袖口上的些许褶皱,“记得待会儿下来吃饭。”
...
砰!房门关上,整个书房就剩下还有些生疏的父子二人。
“库法,坐吧。”菲利普面色有些生硬地指了指桌子前的软凳说道。
“难为您了,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库法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出来的话却透露着些许的怨气和嘲讽,事实上,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十几年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活将他的性格塑造地非常自我地近乎偏执,他有无数的疑问想要质问这个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的父亲。
菲利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没有尽到一个身为父亲的责任,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拿出来解释,但这没有任何用,如果此时他不能包容一个孩子对他的不满,那他真的就丧失了成为一个父亲的资格。
正如库法所言,菲利普从来没有树立过一个父亲的形象,十几年来,哪怕一封信,一张画都没有在两人之间传递过。
所以些许的不满又能算得了什么?他亏欠这个孩子很多很多。
“库法,我的孩子,其实我一直关注这你,”菲利普的语调忧伤冗长,“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蹒跚学步,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课,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架...这些我都知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库法嘴角扬起刻薄的笑容,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你亲眼见过吗?这只是从那些该死的碎嘴仆从口中得到的消息吧!我问你,你知道这十几年我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学会了走路,那我就不需要能扶我起来的人吗?”
“我开始上课,但那些死板的文字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我开始打架,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与错,没有人告诉我!”
“够了!公爵大人!我不要听这些!”
可恶,明明早就告诫过自己再也不能被情绪左右,可是...不断地质问让压抑的情绪逐渐升腾,最后,库法的声音沙哑地近乎嘶鸣,他没法顾及到亲身父亲的感受,没法去理性地分析他这样做的原因,更没法保持一贯的冷静去旁观这幕期待已久的重逢闹剧!
他憋了十几年的怨气,孤独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任性,自私,近乎失控地向着眼前的人宣泄着。
“库法!”菲利普想要走过去抱住受伤嘶吼的儿子,就在他向前走了两步的时候...
“别过来!”库法手一甩,他的周围瞬间凝结出数根锋利的透明冰针向菲利普疾射而去!
菲利普悚然,一瞬间,书房里陈设的装饰被这些飞溅的冰针打碎,而他自身亦是躲闪不及脖子上被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
蓦然惊觉到自己的冲动伤了眼前的男人,库法连忙收敛自己的情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对自己无意间的破坏感到后悔。
“库法,”菲利普轻唤一声走到库法面前,他一手握住儿子颤抖不已的右手一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不必感到抱歉,我并没有受到伤害。”
库法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他闷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菲利普一拍脑袋笑道:“难道你要看着一个父亲为孩子的恶作剧而伤脑筋吗?”
菲利普本以为这样的话会让库法缓过来,可是他的头却低得更深了,就在菲利普酝酿措辞的时候,库法却将手反搭到放在其肩头的大手上...
对于人类来说,所谓的亲情,不过是温暖到足以柔然任何一个孤寂少年的内心罢了。
“父亲,我...我...真的好想你...十七年了...”低头朝向地面的库法哽咽道,泪水瀛出他的眼眶滑落到地面上啪嗒作响。
这个孤独的十七岁少年终是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悲伤和喜悦,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痛哭失声,他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让别人看到,这对于骄傲的他来说真的太丢脸了,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家人。
“抱歉,儿子...”菲利普站在那里,小心维持着儿子的尊严和自己身为父亲的体面,因为他的脸上也盈满了泪水。
阶梯转角处,老管家小心擦拭着巨幅挂画颤声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
书房内,体会到对方所思所想的一对父子放下了内心的隔阂,他们打开了话匣子,虽然大都时候是库法在进行讲述,但两人交视的目光中已隐有默契,不可思议地,十几年未见的两人之间的氛围竟是变得融洽起来。
“您突然叫我到王都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库法疑惑道。
“库法,听说你来的路上遇到了亚修·斯伦华垦伯爵?”菲利普不答反问。、
“没错,怎么了?”对这位父亲的政坛党羽,他在来王都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是在父亲领导的贵族党派中相当有话语权的实权贵族。
“你认为他怎么样?”
“他看上去精神已经相当不济,”库法回忆道,“我在跟他的交谈中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亲近,这也符合他的政治权益,毕竟他可一直是您的政党。”
“哦?只有这样吗?”菲利普继续追问着。
“怎么可能,”库法笑了起来,“一个老狐狸罢了,我可不认为他会恰巧出现在集市主大道,要知道那里现在可是杂乱得很,一个垂死的贵族老爷去那里不是闲的无聊么。”
“而且,一个都话都不利索的老家伙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十几年前连面都没见过的婴儿,要知道那时候我可没有穿印有家徽的衣服,我敢断定这个老爷子一只监视着我,说不定护送我的城卫军中就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看着侃侃而谈的库法,菲利普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和温莎的儿子,笑容像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