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申,我想干什么,我就是想要钱而已。十年前你给的那笔只有小小,小小而已。只够我塞牙缝。”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申哥,别给他。这样会助纣为虐。就是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那就看这个秘密值不值得换了。我走了,等你消息。”
谢永生吹了声口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家,如果不是桌上的茶水跟烟头,会觉得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江申的神色变得很凝重,冬天被霜打的茄子来形容他都不为过。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在各家银行间跑来跑去,跟客户协商周转,连弟弟江焕的存款填补了一大部分也还是不够。累的时候在公司的沙发倒下就睡,就在他就要放弃希望时,有个长期客户愿意注入资金,才得以绝处逢生。这样从哪里拿出这么多钱,他闭上眼睛用手指按着额头揉了揉。
有一双手轻轻的拿走了江申的手,代替了他的动作。
“我把结婚首饰去当了吧。”
“婉约……”
“反正留着我也不戴啊,摆着也是摆着。不过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都是些陈年旧事,你别管了。只是,对不起你。这些年你要忍受西窗的怨气,现在竟然还要你把这么些珍贵的东西当了。我怎么这么该死。”
“你别这样说,西窗心地不坏。她只是任性而已。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如果我不是跟你闹脾气,你也不会娶秦倾姐。我们都对不起她,你们的女儿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婉约……这件事不能让西窗知道。不然照她的性子她会崩溃的。”
“好。”
C市的烟花巷是有名的蛇龙混杂之地。有在夜总会上班的小姐、聚赌成性的赌徒、被有钱人包养的二奶。早些年烟花巷是做烟花鞭炮生意的,整条巷子都是买卖烟花生意的小店,最有名的是名叫烟雨的奇女子,人如其名。眉清目黛,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显得尤其脱俗。左眼角的泪痣芝麻般大小,在光洁亮丽的脸蛋上更添一分韵味。这么一个美人使得烟花巷远近驰名,让来一睹芳容的人络绎不绝。
可这么美的一个女子突然消失了,有人说她嫁去了香港,也有人说她死了,更有甚者说她做了富商的小老婆。种种流言使得原本烟花巷成了众人排斥之地,世间事皆如此,危言耸听,趋炎附势,而忘记了烟雨带来的繁荣昌盛。
过了几年事情停息时,有一个妓女搬进了这房租便宜远离市区的地方,陆续有酒鬼,赌徒搬进这里。这里真正成了人们远离之地,蔓延着污秽之气,空气中常有烟味跟酒味,偶有妓女站在门口,袒胸露背勾引过往的路人。令隔着一条街的居民恨不得避而远之。
秦朗家也住在烟花巷,搬来已经10年了。邻居是一个有的稍胖的小姐林爱,刚搬来时她还年轻,如今已经不在夜总会坐台,改去了餐厅做服务员。秦朗觉得这些人并不会跟外人传言难以相处,甚至比高贵的城市人更好相处。母亲不小心发疯跑出巷子的时候,巷子里的人不会视而不见,都是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有些人还会领着母亲回家。寒年腊月时,对面的酒鬼老张会搁几条腊肠放在自己的家门前,让条件拮据的他家能够吃上一顿好的。巷子里的人相处都很愉快,不冷漠甚至亲近。
上完夜班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巷子的灯时好时坏,秦朗捂住蠢蠢欲动的肚子,强忍着没有吐出来。有一只猫站在屋顶上俯视他,蓝色的眼眸泛着光,把秦朗吓了一跳,猫意识到他对自己没有杀伤力,扭扭屁股跳下了屋顶。他走了几步敲了还留着灯光的门,屋子里应了一声。
“秦朗,你回来了?”
“林爱姐,我来接我妈了。”
“你妈?你爸接她回去了。”
“我爸?”
“嗯,下午就接回去了。还很大方给了我这三个月的费用。其实你妈挺乖的,真的不用给我,我不敢收。你拿回去吧。”
“不行,你照顾我妈,麻烦你了。就当是我妈的伙食费行吗?你一定要收下。”
“你这倔孩子,那我就收下了。你快回家吧,瞧着你爸今天心情挺好的。”
秦朗转身看着离着几步的家门,黑漆漆的一片。那个人回来了,竟然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门突然打开了。谢永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在黑暗中一笑,更添诡异。
“你到底是去哪里打工,这么晚才回家。你妈整个晚上都念叨着你不肯睡觉,这才睡安稳。”
“怎么,舍得回来了。还是你又欠下了巨额赌债,回来拿钱还了。”
今天的谢永生心情特别好,竟然不生气秦朗的顶撞。换做是平时,早就一巴掌扇上秦朗了。他摸着那道疤,吃吃的笑起来。
“马上就会有一大笔钱,赌债算什么啊,到时候爷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这次又是什么?把****疯还不够?还要把我逼疯吗?”
“死小子,你想挨拳头了是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谢永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秦朗无视的走进家门。路过客厅喝了杯水,悄悄的拧开了母亲的房门。她安静的躺着,嘴角还带着一抹笑。肚子上盖着一场薄棉被,瘦弱的手脚都露在外面。他走近坐在床边,把风扇从三档降到了一档,把露着的手脚塞进了棉被里。这张脸上的皱纹已经又添加了几条,岁月的痕迹深深的伤害了她。
妈,其实像你这样是不是比较好。看不到社会的险恶,听不见流言蜚语。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再也没有谁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顾忌谁的眼光。
妈,我多想像你一样。可我又不能,因为我不容许谁再伤害你,我一定会保护你。一直陪在你身边。
妈,你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
结束了漫长又炙热的暑假,江西窗跟方紫进入了高三。方靛在她们开学前三天就飞去了B市,江西窗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绪,她如今坐在科室里,一颗心却早已飘去了B市。
方紫终于如愿以偿的认识了秦朗,自从咖啡店事件后她以大无畏精神把秦朗哄得不知天南地北。秦朗跟她达成了革命意识,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竟被命运紧紧的牵在一起。她现在唯一想的是,快点结束这该死的开学宣言,让她可以快点去见心爱的人。而让江西窗合不拢嘴的是,远在德国的小叔给自己寄了一个Rolex限量手表。把方紫羡慕的直冒粉红泡泡,江西窗向来对手表不感冒,就瞧着款式还行,方紫就嚷着不识货不识货,乡巴佬。被自己一句“我不识货怎么逮了你哥?如果被你哥知道你说他是廉价品不知是怎么个下场呢。”方紫就跟煎着的荷包蛋一样泄了气,只能恨恨的咬牙切齿“江西窗,你行,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乖,我这才叫大义灭亲啊。”
说起江西窗的小叔,江西窗就会眉开眼笑。七岁前小叔常来新桥看她,每次都带一大堆礼物给她,都是些很新奇的小玩意跟公主服饰,让她爱不释手。七岁后他就出国了,就连秦倾的葬礼他都因为忙碌而没有回来,那时候她在电话里哭“小叔,小叔,你怎么不回来,我妈妈死了,她不会回来了。”“西窗乖,不要哭,坚强一点。小叔忙完就回去了。”而这个忙完过了好多年都没有忙完,但节假日总会收到小叔寄来的礼物,一次比一次矜贵。
“西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有品位的小叔啊。”
“他在德国,我都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不过他真的很疼我,比江申还疼我。。。小的时候我只要一哭他就没了办法,恨不得把好吃的都端在我面前。”
“江家还算有个好人。哈哈。”
“对啊。不说了,等下你真的要拉着我去见你的白马王子啊。不好吧,我可不想做两千瓦的电灯泡,会把我燃烧尽的。”
“不行,你不去的话我没有勇气的。一定要去,不然我告诉方靛你开学数学考试只得了30分。”
“你狠……好吧。”
江西窗见到秦朗的那一霎那,强烈的感受到中国造字文化之广大博深,竟然发明出了冤家路窄这么贴切又糟糕的词语。江西窗感叹肯定是最近没有烧香拜佛,才又重新见到了这个流氓。
方紫看着一个人咬牙切齿,一个人面带微笑。包围两个人中的不寻常气息让方紫暗自心惊,难道两个人认识?可江西窗从未提过她认识秦朗。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房子,这就是秦朗?”
“对啊,你们见过了吗?”
“何止见过,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秦朗看着如小算盘般黑溜溜的大眼睛,此时正瞪得圆鼓鼓的。有青丝垂落在白色T恤上,迎着风飘扬着似跟他自己招手。那样的姿态挠得他心痒痒,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他猛的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在江西窗低吟,恍若情人间的暧昧。
“我不介意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方紫。我猜猜她会有什么反应,心中的白衣青年竟是个混蛋。再添油加醋让她认为喜欢已久的人竟然喜欢自己的好朋友。你想她会不会狗急跳墙的跟你翻脸呢。”
“你……”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