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祈正有此意,收购江申的公司已经在最后收尾手续上,那个老狐狸还是不愿在协议书上签字,他知道江申没那么好对付,多年来的历练不是白来的,懂得巧言令色,对客户跟投资的人都极为尊重,不骄不躁,乍看之后真的不像一间上市公司的老总。可这份沉着稳重让他打下了江山,江申无疑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商场上尔虞我诈,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你江申姜还是老的辣,可我梁祈也不是省油的灯。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庞大的资金的小公司怎么跟梁氏这种大集团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梁祈不会忘记,回国后找到江西窗时,她被李婉约赶出了家门,抱着一个小包蜷缩在别墅门口,是一个极其冷的冬天,那时她才十八岁,衣着单薄咬着牙齿不停的颤抖,脸上毫无血色,只有惨淡的白。他几乎不敢相信是小时候活蹦乱跳的西窗,喜欢骑在自己头上飞来飞去的小精灵,爱搞些奇巧八怪发明的鬼灵精,他还记得她犹如糯米般的甜腻声音一遍遍叫自己“舅舅,舅舅,你又买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了?”
听到脚步声她抬眸望他,眼角下都是深深的黛色,装着灵气的眼珠都是悲伤,她摔在梁祈想抱起她的手臂里,怒骂道“舅舅,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妈妈死了,你给我的电话号码打不通,写信去你的地址也没有回应。舅舅,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舅舅,她说我不是爸爸的女儿,她骂妈妈是贱货,她说我是一个没人要的麻烦。舅舅,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以前我骂她是外人,原来从头到尾我才是一个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梁祈心痛到无法呼吸,秦倾出事的那个时候他的电话不小心被小偷扒了,忙着做一项毕业设计,在实验室里呆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去过,然后一切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当初早一点回来,很多事情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他恨极自己的来不及,恨极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江申的错。
五年前他就设了一个局,等着江申来跳,他的公司看起来风光,其实外强中干。他这些年不怎么管公司内务,贪心扩大公司的范围招来很多善妒的股东,人人都想分得一份好羹,最大股东只不过是个虚名,他把赚的钱都用来堵股东的口,而这个缺口正好让梁祈趁虚而入,他暗地里找到这些股东,几杯酒下腹,股东就如老朋友一般说出自己的怨恨,他们跟江申不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梁祈高价收购他们的手中的股份,怎能不动心。江申那间破公司除了第一年生意好些,后几年都是亏本,靠着前些年赚的钱营运操作,苟延馋喘迟早会倒闭。他们早就想脱手手里的股份,难得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趟这趟浑水,他们一手交钱一手叫股份何乐而不为呢。
商场上根本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谁给了自己最大最好的利益,就能跟谁做好朋友,这就是生意人的生存法则。
没错,饶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辱骂梁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也是江申逼出来的。在他把姐姐逼死的那一刻,在他容忍妻子把西窗赶出门的那一刻,在他做错依然死不悔改的那一刻,他就该想到,迟早会有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他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悠悠岁月里他计划着这件事,连江西窗都瞒着。他要江西窗亲眼看着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男人怎样潦倒败落,怎样低下本身高贵的头颅求自己,怎样后悔当年的种种。
他要江申后悔愧疚一辈子,以慰姐姐的在天之灵,在黄泉下的她也可以安息了。那么多年来,在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梦见秦倾死不瞑目的脸,陷在痛苦里挣扎的脸,让他醒过来时更为坚定报仇的信念。
姐姐,我知道这一天你也等了很久,你就在天上看着,看我如何翻手如云把江申踩在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