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曲意凄凉,苏潇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泪珠划过她如玉的脸颊,打湿了胸@前好大一片衣衫。回过头,见革刑正不解的看着自己,微微尴尬,道:“让师兄取笑了。”
“不打紧,想世间千万人,又有谁不曾有过伤心往事。但须能看的透彻,不必太过执着,太过留恋,心中即可释怀了。”这些话原是赵广成对他说过的,他只是一字不差的搬来,这般说着,心中却想:“我劝她无须太过执着,太过留恋,可我未尝不是如此。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多谢师兄劝慰,想不到师兄年纪不大,却有如此见解。”转而又问道:“师兄也有伤心之事吗?”
“伤心事?”革刑强自舒了口气:“我本凡人,自也少不了许多不如意之事,不提也罢。”
苏潇摇摇头,似是看出他故作阔达,心中却是一番好笑,却不点破,道:“我八岁之前,原本是台弇交界处一个小村庄的小女孩,那时候我的父母都在,哥哥已经成亲,姐姐也快要出嫁了,他们都很疼我,从来不让我受半点的委屈苦楚。村子里有许多小孩子,我们整天的打闹玩耍,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沉浸在温柔的梦乡。
“可是有一天的月夜,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哀号声,那声音充满了无穷的痛楚与不甘,还有无尽的怨恨,撕心裂肺,仿佛是九幽的恶鬼出世……”
“全村的人都被惊醒了,大家纷纷跑到街上,就看见一群身着黑袍的人正在做着诡异的舞蹈,好像是在祭祀什么。而在他们的头顶,却漂浮着一盏巨大的绿色灯笼。灯笼里发出绿幽幽的光芒,连那灯芯都是绿色的。而在那灯芯周围却漂浮着无数的黑影,那一声声的哀号,就是那些黑影发出的。”
听到这里,革刑隐隐猜想到后来必然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苏潇脸上的笑意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不过革刑却不知道在这种平静之下,遮挡的是仇怨还是其他的什么。
“大家认出了那些黑影便是些鬼魂,都非常的害怕,没命的逃跑。可他们去忽然发现根本就跑不动了。那些黑袍人不停的舞着,绿色的灯笼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它飘到我们的头顶,忽然射下千万道绿色的光线与我们连在一起……”
“一道道红色的光芒沿着绿色丝线传向灯笼,我到现在才知道那灯笼是在吸食我们的生命之力。只不过不知怎的,只有我和哥哥姐姐身上没有红芒传出。随着生命之能的流逝,村民们的身体逐渐干枯下去,我亲眼看着父母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只包着一层皮肉的骷髅。他们都死了,即使是灵魂也没有解脱,他们的魂魄也被灯笼拘禁起来,变成那千万黑影中的一员,永世受灯笼的驱使,连轮回都不能。”
“好恶毒!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时我被吓哭了,那些人似乎在全力做法,并未发现还有三个活着的人。虽然我们已经可以动了,但依旧无法走出灯笼笼罩的范围。我们只能趴在父母的尸体上痛哭。但不多时,哥哥忽然发现那些人开始动了,他向那千万倍拘禁的鬼魂看了一眼,然后猛然抱起我,把我扔进了傍边的一口水井里……”
苏潇微微有些哽咽,又说道:“当时哥哥那种不舍却又无奈的眼神,我至今难以忘记,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和父母一样痛苦的死去。我落入井中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三天后我师父太微真人寻至,才发现我还活着,便把我带回蜀山,收为弟子。而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和哥哥姐姐不同于常人,都是‘纯水之身’,所以那绿色丝线才奈何不了我们,而我落入水井中三日不死,也是此故。只是对于我哥哥和姐姐,师父说他到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地的枯骨,早已难以辨别了。”
她这番话说完,似是释怀了许多。革刑心道:“原来她也如我一般自小便没了父母,虽说她曾亲眼看着父母亲人惨死,不过尚还知晓自己的身世,不像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可再一想,自己虽然没有父母,绮云峰的几个师兄弟去待他极好,并不缺少温情。倒是这苏师妹,一入蜀山,就被独自留在吟雪湖。那湖上尽是万年冰雪,鸟兽无踪,他当时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又有这般凄惨的往事,平日里必然过的甚为不易。
“师兄伤势如何,xiong口可还疼痛?”
革刑摇摇头,除却腰上曾被赤血锏击中,极为不适,倒也无他。先时布云使者的那第七道闪电看似威力绝伦,但打在身上,只在那一瞬好是难受,过后也未觉得怎样。反而是赤血锏一击,伤势仍是难癒。不过他也不好言明,只得强忍着。
苏潇也是不解,心道:“布云使者的道法,即使是我接下来,也必然重伤。这革师兄身上好像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莫非与当时他体内忽然生出的火气有关。”
只在此时,空中忽然泛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神光,洞穿琼霄。不远处黑色的墨云涌动,一只面貌狰狞的蛮兽仰天咆哮,地动山摇,整个云罗山都在颤抖。
苏潇道:“是草云庵的师姐们正在与人恶斗——”
两人相视一眼,不作他语,疾奔而去。
“严老四,你想捡现成的便宜?”
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呼喝,两人都听得出是那布云使者的声音。不过此时她似乎很是愤怒,怒喝中带着几分急躁。
“严老四——,莫非是严落轩?”革刑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他那狰狞的神情,微微有些怯意。
两人刹那间奔至,就见云气聚成的蛮兽怒声嘶吼,七色神光猛然溃散,袁菲七女飘然摔落下来。近处白光闪动,疾迅异常,但去始终难以突出幽冥四鬼的封锁。林慕云独斗幽冥四鬼而不败,自是因为那布云使者手下留情了。
“沐师妹小心——”
革刑一瞥之下,就见左侧一块大石之后,躺着一名绿衣女子,分明就是沐知薇。而严落轩也是因为听到打斗之声,刚刚寻至,他见袁菲林慕云正与布云使者和幽冥四鬼缠斗,沐知薇却重伤倒在一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伸出已经寻回的恶鬼刺,向沐知薇刺去。
“太乙玄光破——”两道青色神光突显,革刑与苏潇同时出手。严落轩吃了一惊,无骨扇迎风突展,血光萦绕,生生接下了两道神光。未等他缓过神来,身后突地又传来巨大的咆哮,磅礴的黑云探出一角,一只巨大的手抓砰然将他打飞出去。
“云姬你这个贱人竟然偷袭我!”严落轩吐了口血,怒不可竭,指着布云使者骂道。
云姬就是布云使者的名字,此刻她一脸寒霜,也是直视着严落轩。
“严护法,你趁着我们与人相斗,来捡现成便宜,还有脸说我们偷袭。方才布云长老那一击只用了五成法力,若非看在同为圣教一脉上,你以为你现在还爬的起来吗。”说话的正是那孤云子。
严落轩冷哼一声,忽然看见那攻击自己的竟然是革刑,勃然怒道:“好小子,竟然是你!”
“你是苏潇师妹——”林慕云一时难以自制,冷不经差点被“撞山铁“击中。
苏潇也已经认出了林慕云,微微颔首,秋水剑上阴阳二气流转,剑尖处嗡地轻响,赫然出现一道长许方圆的太极图,图中天罡流动,风雷水火并现,霎时间推向孤云子与周仓。
“好是纯正的道家神力!”布云使者暗下心惊,挥手接下了复又攻来的七彩霓光,心道:“此女入蜀山不过十年,就有此等修为,日后必为大患。”
孤云子二人舍去了林慕云,鬼骷髅发出苍凉的嘶吼,仿佛千万冤魂咆哮;陀螺钉更是闪烁着红色的妖光,涌动出无边的煞气,合力撞向那太极法印……
“咔嚓——”五骨扇如同一只巨大的鹏鸟,横空裂斩,将革刑打出的太乙玄光破震得粉碎。扇上漫漫的血光与玄光溃散的火气激荡,顿时将周围的巨石化为齑粉。他竟然正面接下了严落轩一击。
他仿佛感到了热血的沸腾,无边战意充斥全身,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酣畅淋漓。这种感觉已经淹没了腰下的剧痛,麻木的举起手中的惊澜剑,一往无前的劈出一道道赤红的剑气,一时间死死压制住了严落轩。
“小辈,找死——”他原本就对革刑恨之入骨,此刻又被如此小辈弄得灰头土脸,怒塞xiong臆,左手忽然幻出一只遮天的血色巨爪,轰然抓落。
燃烧的血液似乎有些东西觉醒了,在这一瞬间,他早已沉浸在这强大的法力带来的欢愉中,他竟忘记了言观的告诫,想也未想,刻印之术再现,同样的血红色巨爪,同样狰狞的对接而上。
“轰——”血雨飘洒……
他满脸的鲜血,竟而将严落轩震飞出去。
“怎么可能?即使是刻印,他也只有三成的威力!”严落轩忽然又看见了他那令人悚动的眼神,和那发自灵魂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