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转亮,阴云却更加沉重,其中竟然掺杂着大片的血云。
“师姐,小心——”谷清华崩飞一名魔门教徒的法器,紧接着就有三四件打向地上的常涵,她已经自顾不暇,常涵却仍是抱着渐渐变冷的尸体,失声痛哭。
一道清冷的太极图突然出现,挡住了打来的魔门法器,革刑一剑劈出,火红色的剑气在大地上留下一个可怕的裂口。那几个围攻常涵的魔门教徒惊骇非常,知道遇上了厉害角色,急忙退走。
“常师妹——”革刑摇了摇常涵的肩膀,她好像丢了魂魄,像个木人一样毫无感觉,只是一个劲的紧紧抱住那具尸体,唯恐连这具尸身都会突然消失一样。
革刑看清尸体的样貌,心中一酸,一股悲愤难以遏制,十字诛魔斩猛地将围攻谷清华的两人切成了几半儿,鲜红的血水浇在脸上,还带着人体的余温。
那尸体正是常瑜,常涵的亲妹妹。不久前在云罗山里,两姐妹和袁菲为了掩护他们逃走,不顾自己安危,冒险引开布云使者和幽冥四鬼,于四人有救命之恩。
可是也就十七八岁的常瑜没死在云罗山,却死在了这里。
她的胸口上,有一个可怕的伤口,似乎是被利器穿胸而死,大片的鲜血染红了衣衫,死的时候双目圆睁,似乎还没有感觉到死亡会来的这么突然。
“你是——革师兄!”谷清华惊道:“你不是已经——”
革刑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一切等先把常师妹安顿好了再说!”
谷清华又唤了常涵几声,仍不见她有何反应,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革刑道:“她只是有些脱力,并无大碍,就是常瑜师妹的死——”
他叹了口气,俯身把用力把常涵的双手扒开,抱起常瑜的尸体,道:“谷师妹,你看好常师妹跟着我。”
谷清华应了一声,拉起常涵。三人快速朝着西北的边缘走去,但有阻拦,都被革刑出手击毙,他心情沉重,也不再留情,魔门众人见他这服威势,也不敢追击。
出了战场,又往西走了里许,革刑才把常瑜放下,道:“这里荒草丛生,又离战场这么远,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常涵仍是一脸呆滞,蹲下身把常瑜抱在怀里,伸手替她把眼睛合上,小声抽泣。
革刑心道:“这一条鲜活的生命,韶华之龄,本该无忧无虑的偎依在父母长辈们身前撒娇使气,可现在却变成了一具毫无感觉得冰冷尸体。”
秋风依旧,卷起漫天的枯草落叶,寒意侵骨,人心也冷得可怕!
远离了人群,谷清华才敢松口气,俯下身,看着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同门姐妹渐渐冷去,双眼发红,跟着哭起来。
革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革师兄,沐知薇和苏潇师妹他们被几十个身穿黑衣的高手围困,我们攻不进去,你要想法子帮帮她们!”常涵忽然说道。
谷清华也道:“我在慌乱中看到他们十几个人站成一圈,阻挡别人进入,大地和天空中都被神秘的符印封住,可能是‘十八星衍阵’。”
“十八星衍阵——”革刑道:“这阵法我曾经听大师兄赵广成说过,我先走了。”他朝着常瑜的尸体拜了拜,转身离开。
大地之上已是一片暗红,到处都是尸体。双方死伤过半,喊杀声已经大不如前,这些都是各自门派中的精英,拼杀到这般境地,对各派都是极大的损失。
远远地,就能看见那些全身都蒙在黑袍里的人,一个个神情冷漠,不主动对正道弟子出手,也不去帮遇险的魔门弟子,只有有人冲上来想要破阵时,才会突下杀手。正道门人知道袁道和沐知薇五人被困在其中,曾试着冲击法阵,可无奈实力悬殊,不但没有破掉法阵,反而白白搭上许多人的性命。
十八人围城的圆环中,朦胧的光罩遮挡了视线,光罩上各色符咒闪烁,一片模糊,看不清内里的虚实。
十八星衍阵,顾名思义,乃是由十八个人组成“阵桩”,十八人成周天之势,真气道法共通共用,流转自如,周而复始,连绵不绝,一人遇敌,就可以调动十八个人的真力,进退攻守,犹如一体。只是这阵法威力固然强大,却也有其苛刻之处,那就是这是作为阵桩的十八个人,必须修炼同一种功法,修为也必须在相同境界,就连心性也要差不许多。
身临半空,星衍阵正中上方灵气汇聚,又慢慢散开。革刑心知这里一定就是赵广成所说的“阵眼”,十八人的真气在这里交融互通,又在这里流向每一个人,灵气的一分一合之时,恰恰就是此阵最强和最弱的一瞬。只不过这么关键的所在,通常都会有人把守,而魔门布下的这座星衍阵,不知为何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他也顾不了许多,惊澜剑上神光暴涨,冗杂繁琐的阵纹演化,青、蓝、紫三色神光慢慢成形,一声大吼,三清玄光贯通天地,冲着阵眼而去。
一声巨响,迸溅的火光让青冥失色,像是星辰撞击,就连云端上的卜算子、屠未然都为之心惊。
十八人同时遭受巨创,朦胧的光罩上传出碎裂的声响,剧烈晃动了一阵,终是没有毁掉。
这声响惊住了每一个人,暂时收手不再厮杀,纷纷转头望去。
卜算子看看了那道身影,一声叹息,道:“想不到蜀山后辈中,除了赵广成,竟然还有此等高手!”
“是革师弟——”林慕云高兴的喊道,一声呼喊里不知蕴含了多少欣喜。
革刑一脸冷峻,应了一声,道:“林慕云师兄、袁菲师姐助我——”
林、袁二人立刻会意,各自舍弃了对手,林慕云聚足了真气,一道湛蓝色的三清玄光打向光罩。
“去——”袁菲一声叱喝,照影诀挥出的一刹那,革刑俯冲而下,人剑相随,滔天的火气收敛一空,硬生生撞在星衍阵眼上……
好似天地都崩裂了,狂暴肆虐的五行灵气摆脱束缚,激射而出,席卷天地的气浪冲了出来,把他掀飞出几十丈远。
光罩全部碎裂,守阵的十八个人顿时被冲飞出去,惨呼不绝。四散的流光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满脸恼怒,单手一掌拍出!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随手一击,革刑却如坠冰窟,仿佛风也停了,云也散了,时间都停止了一般……不光是喊杀声没了,就算是微不可闻呼吸和心跳都格外清晰!
那一掌拍出,风云失色,天地黯然!
巨大的掌影来得太快了,以至于已经到了身前,革刑才意识到这一掌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许多日子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生死,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的事情产生恐惧,可是现在——他觉得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那是一只主宰天地,审判生死的巨手,既已出,生死立判!
只是随着死亡的临近,一股不甘的怒火突然燃起,他的身上陡然生出一种浩然之气,不敬天,不礼地,唯我独尊,气撼日月!
他把惊澜剑背在身后,昂首而立,那只本来可以碾碎一切的巨掌拍在他身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此消失!
那看似威力绝伦的一掌,居然没起到一点作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
大地上厮杀的后辈只是好奇惊讶,云颠上的老家伙们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后辈们不知道那道身影的身份,也就不明白那一掌是多么的可怕。卜算子等人自然不用多说,屠未然、修建平等人也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内心的惊讶和疑问才更加强烈!
他们知道,在这天地之间,就算昆仑山的段九章和普陀山的大愚禅师亲至,更甚者说是叶东来、戚枫复生,五行逆天大阵里的涅槃血魔破封而出,面对那人的那一掌,也绝对做不到这般轻松写意!
那个年轻人持剑而立,面对着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年轻人,报上你的姓名!”那声音缓慢而威严,不容置疑。
“革刑——”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极了是在争锋相对,可只有革刑自己明白,不是他不想多说话,而是他根本说不出来。
那掌影太可怕了,超过了他以往的所有认知。他知道如果去硬碰,结果必死无疑,只在最后一刻才抱着一试之心使出了“纳斗术”。
此刻,体内真气激荡,乱成一团,经络中似乎有千百个漩涡运转,分割化解着掌影带来的冲击,让他说句话都困难万分。
那人还想问什么,修建平已经御空而来,道:“百蛊前辈还要对一个我蜀山一个后辈弟子出手么?”
百蛊——前辈?大地上一片哗然,能被修建平称作前辈的,辈分会有多高?
“师姐可知道那是何人?”林慕云问道。
“他是黑袍、黑面、黑风和天虫老妖的师叔,驭蛊斋开山之祖百草子的师弟,道号‘百蛊子’。我之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听师尊提及过这个人。据说他早年修炼邪法,不甚走火入魔,后来虽然治好,也是常年厄症缠身,极少外出,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