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之外,一处沙丘上,黑面老妖冷冷的盯着奇光变换的大阵,若有所思。
他身边,脸色苍白的秦曜恭谨地站在不远处,问道:“师父,看来正道想破这大阵还真是不易,要不要咱们帮他们一把?”
“莫要小看大愚和段九章,这大阵虽然遇强则强,但总有个限度,那几个老东西要是硬闯,五行逆天大阵绝对拦不住他们。他们让小辈们去破阵,一是为了磨练门人,还有就是为了保存实力,专心对付涅槃血魔——嗯?”
他忽然转过身,半眯的眼睛猛地张开,看向天际!
秦曜跟着看去,就见一个白色的光点疾奔而来,带动无边天罡,崩碎了成片的血云,刹那间从头顶掠过,速度之快,竟然让他看不清那是什么。
“师父——”他喊了一声,正要询问,却看到黑面的胸口幽光一闪,一盏青黑铜灯显化而出,敛作一道神光,跟着那个白点而去。
引魂灯!
黑面有些吃惊,伸手想把引魂灯召回,可犹豫了一下,终究作罢。
“师父,这引魂灯还是不能完全掌控么?”
“这等神物,都有自己的意志,怎么会轻易就任人驱使。”他朝着众人招呼一声,矮小矫捷的身子已然在数丈之外,朝着引魂灯追过去。
等秦曜追上黑面,却又是一番景象。五行逆天大阵的阵外,正道五派的门人就在不远处的一处沙丘上,一脸戒备。而早前离去的饲魔堂和饮血流弟子,也似乎因为那白光吸引,去而复返。
只是,此刻正魔双方的心思都不在彼此身上,全都仰起了头,看着空中那一百一绿两团对峙的奇光。
绿色的光团幽光闪烁,引魂灯如临大敌,却又不敢轻易出手。
“黑面前辈,那是什么,竟然让引魂灯如此戒备?”靳中墨和风白鹤凑了过来,一同问道。
“你们不要动用法力,只用最平常的一双肉眼去看,就可以看到那东西的本相!”
“那是——一面古镜!”
黑面叹道:“那是‘巡天神镜’,据说那是天帝的法器,用来巡视人间,驱除一切人间本不该出现却又出现的东西!”
秦曜仍是一头雾水,道:“还请师尊明言。”
黑面又道“我幼时曾听师尊说起过,两百年前人间曾经历过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劫。那次劫难之后,天帝为防止祸乱再起,就将他的法器留下,铲除一切可能威胁到人间的事物。这神镜从不轻易出世,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可现在那巡天神镜似乎对引魂灯颇有敌意,是不是说引魂灯可能会威胁到整个人间?”
黑面笑了笑,道:“我先前也曾这般想过,认为巡天神镜是天帝慈悲,赐福于人间。可如今想来,或许并非如此!”
风白鹤也忍不住问道:“黑面前辈的意思是——”
“天帝之说,太过虚无缥缈。再者我们圣教从来不信奉天帝,就算巡天神镜是他所留,他的用意我虽然不知,可也绝非是仅仅为了人间着想。而且巡天神镜方才从我们上空飞过,直奔此处而来,可以想象它此次并非为了引魂灯而来!”
土黄色浮光镜里依旧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沙海,虽然看得出那并不是现实中的沉沙之海,但却更是枯燥。沉沙之海固然可怕,可内里杀机重重,阴森恐怖,完全不同于那里,除了一地沙粒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孤寂,空旷,和让人看着就难以忍受的寂寞!
众人不明白,大正禅师明明已经进去两天了,为什么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而水蓝色极寒冰域中,无边汪洋上漂浮着一块块巨大的玄冰,冰冷的雨水和雪花混合着落下来,锋利的冰凌像是一道道利刃,只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被绿色淹没的沐知薇几乎是虚脱的倒在地上,妖异的藤蔓斩断了又重新生出,好似无穷无尽,永不灭绝。几支绿藤缠绕上来,勒紧了她雪白的脖颈,她的脸色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双眼中的神光也渐渐暗淡了!
袁道的面前,漫天的神兵利器同时冲过来,诡谲的石印,古朴的神剑,金光闪闪的宝塔,每一件都不是凡品。尽管都是些虚影,可其中摹刻的道痕却是真的,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些法器镇杀。
其他四境都已到了最后关头,唯有五火灼天境横生变故,内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大阵外,方乘羽刘一清等人焦急万分,恨不得立马就冲进去。可是宝相庄严的大愚禅师依旧在那里闭目不语,好似浑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段九章玄天傲也是毫无表情,一副坐视的样子。
只是,天空中那璀璨的古镜却是动了,晦涩难懂的纹路上跳动着可怕的符咒,一束毁天灭地白光破碎虚空,笔直奔着引魂灯而去。
那气势,似乎是宇宙终结,万物毁灭,令人心神崩碎。许多修为较浅的人为之所激,已经是两股如筛,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引魂灯紧跟着自行复苏,刹那间爆发出一股惊悸无比的煞气,天空中的血云为之一敛,竟然暂时恢复了朗朗晴空。
只不过,那盏明灭不定的古灯显得更加妖异邪恶,仿佛是天地间的恶念都聚集其上,让人看一眼都会生出无边的邪念。
这是真正的引魂灯,凝聚了驭蛊斋几代人的心血,绝非黑风老妖的仿品可比,据传是地狱主宰长生鬼王不甚遗落在人间的东西,是由天地间最邪恶的东西炼制而成。
下一刻,引魂灯忽然蔓延出了无边的玄黄煞气,就像是冥界恶鬼,竟然张嘴要把巡天神镜发出的白光一口吞下。无数冤魂厉鬼咆哮,干枯扭曲的面容难以让人直视,纷纷迎着白光而去。
那一点白光,忽然间爆绽开来,就像是一点火星点燃了一堆干枯的草木,刺目的炫白简直要刺瞎人的双眼,轰然从无尽的玄黄煞气中刺出来。
整个天地都好像颤抖了一下,骇人的虚空裂隙一直延伸到了天际,整个沉沙之海突然间掀起了一股滔天沙浪,黄沙翻滚,遮天蔽日。
大愚口宣佛号,双手结出“触地印”,稳住了虚空,也将身后的正道弟子护住。
一击过后,巡天神镜和引魂灯却都平静下来,再无什么动静!
巡天神镜仍然散发着白光,不过却要柔和多了。引魂灯也收起了玄黄煞气,停在半空,浮沉不定。
场下的后辈都是心有余悸,都不禁想到,如果那两件法器的攻击是冲着自己而来,会是什么结果?
“师兄,怎么回事,这两件法器在干什么,怎么没有动静了?”刘一清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乘羽随口道。
“它们在交谈,好想在商量什么事情。”不知何时,木叶道人已经走了过来,眉头紧锁,一改往日的懒散,难得的正经。
“那不过是两件法器,也有自己的意志,也会交流么?”
木叶道人道:“那是两件至尊法器,是法器中的绝颠。到了这种境界,自然就会产生自己的意志。”
“可是巡天神镜不是应该和引魂灯对立的么,它们之间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傻小子,你太天真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对立!”
刘一清还想再问,可半空中的两件法器却又有了动静。巡天神镜上的密文在一刻间全部激活,原本白炽的光亮竟然转成了金黄,暴涨的金光像是一条霸道无匹的巨龙,激射而出。
只是,这条光束却并非是冲着引魂灯而去,它的目标赫然是地上的五火灼天境。
同一时间,引魂灯发出呜咽的鬼啸,一团跳动的绿火从闪烁着的灯芯上飘出,也飞速旋转的向着五火灼天境而去。
它们竟然联手了!
所有的人都是惊恐无比——他们实在是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竟然迫使原本对立的两件至尊法器联手对抗!
两件至尊法器联手一击,五火灼天境上空的密文根本阻拦不住,瞬间崩碎,而且金光和绿火的威势没有丝毫减弱,继续击下。
众人心中一沉,面对这等威势,先前被拉进阵中的几十名正道弟子焉能活命?
可就在这时,五火灼天境里忽然站起一道巨大的火红色虚影,就像那日柳芸芝使出的“人皇印”,气吞山河,睥睨八荒,似是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巨人,抬手间将金光和绿火崩碎!
随之,虚影渐渐缩小,恢复到正常人的大小——那男子身临半空,油然而生出一股无敌之姿,那气势,让人看一样都是从心底的敬服!
他是谁?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靳老弟,他到底是谁?”黑面这一声问,魔门中的目光立时聚集到靳中墨身上,大抵都是猜想,这五行逆天大阵是他主持设下的,那人是谁他应该知道。
靳中墨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的气息和那滴血很像。”
“什么血?”
“那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滴血,只知道是一位上古先民的血,可到底是谁的,我却不知。我只是把它放进五火灼天境中,由它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