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灯依旧，还是那一处七月里温度最高的房内。
杨广唤着床上的人，还忙着给她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太医来了又去，无非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着其实她没病，可他依旧把他们赶出去开药。
他到了这个时刻，仿佛连那十六字的真言都不看在眼底，一颗心思放在了床上的女人身上。
只是有那么一刻，他倏地偏头，看见了她放在窗内侧的那只手。
那一只手并没有什么不妥，白皙如玉，肌肤似满园桃花上的雨露，虽然不晶莹，却透着一股剔透的错觉，还是因为那苍白已然是延伸到了四肢。
而这都不是杨广最在意的事，他最在意的是那皓腕上明媚璀璨的水晶链，那金色的光辉在昏暗的屋内仍旧流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泽。
可是水晶链怎么会在湄之这？
不是应该
一阵心慌意乱，杨广骤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在梅林里有个女人捡走了水晶链，然后坠下了万丈冰渊。
难道湄之后来拿回了这条水晶链？
那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到了此时此刻才得以复见。
不知是为了什么，当有一件东西终于能明确无误的证明湄之是zero的时候，他却忽然有种马上要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逼迫而死的错觉，那错觉压的心口发疼，需要捏紧了手才稍有减轻。
只有她似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只是那汗未停止，呼吸声渐渐转浓，甚至那话也渐渐大声。
“历史之轮.天命所归.逆意则死，逆运则败。”
这一次说的那样清晰，清晰到杨广想不从水晶链上转移注意力都不行，清晰到杨广想忽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不可以。
那十六个字，就如一道紧箍咒一样，不停的盘旋在四周，让人恐惧的想撕碎这一切，而她却似乎是无所知觉一般，仿若本能的随着那些话断断续续的低喃。
不管是大声小声，中气如何，但那话却没有改变，来来回回，纠缠得杨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到了最后，杨广只能是自身后，将湄之环在了怀中，紧紧的想让梦里都不得安全的人平静下来。
一定是噩梦，杨广如此想着，想着那些字也一定是梦话，不会有什么关系。
而靠在杨广怀里的她，在一番折腾之下，喉咙间涌起一股腥意，倏然坐起来，一口血吐了出去。
杨广一惊，忙帮忙抚着她的背，声再次提高朝外：“药。”
一声即下，屋外立马响起动静不小的动荡，杨广无心去管，她无力去管。
她此时仿佛是极为辛苦的，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虽然神情还算平静，但指尖却抓紧着被子，紧得不得不感慨，她还是倔强的女人。
她双眼有些轻微的无神在里面，一直喘息着看着不知名的方位，却又被杨广再次紧了的怀抱拉回心神，转眸于他，身子一软，终究无力的靠上。
杨广一边抱紧的同时，一边只是轻轻的靠着她的肩头，仿佛这一刻是难得的两人世界。
而那一瞬的叹息，自是从嘴边溢出：“终于醒了。”
“嗯。”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应了声，也实在没有力气去推开杨广，只能由他抱着。
她的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眼光里有些莫名的神光，带着让人不解的态势。
杨广确实没有注意那些，只是带着那似乎是云淡风轻的笑，在她靠着的同时，亦是用她支撑着自己，相依相偎。
“我怕了，怕失去你。”
话在失去上仿佛加持了马力，杨广手臂环紧了她的腰，紧致的同时，那话却显得很轻很轻。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吐血了，还好吗？”
她正在虚软无力的阶段，刚散去的那一口血仿佛是稀松平常的事，她竟是没有半点担心自己的样子。
这副样子，让杨广疑惑，却没有去想得更多。
只因zero是一个会好好守护自己的人，那吐口血也算是大事，怎么会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却没有理会杨广那些话，只是被杨广这样的抱着，全身有些微微的发僵。
“我没事。”
暗哑的不像话的声落地，杨广皱了皱眉，她只是捂着唇咳了几声，让杨广的注意力转移。
屋外此时有人送药进来，褐色的药汁，在门外轻风的相送下，那苦涩的滋味几乎是整片整片的熏过来。
杨广伸手端了那药，示意来人下去，只是笑道：“不管那是怎么回事，这是补药，总不会害处，喝喝看？”
“嗯。”
她没有拒绝，只是扯了个并不好看的笑容，在杨广递过来的勺上含了一口，任那的确是苦的乍舌的药滑过口腔，流过舌头，顺着喉咙缓缓下落。
那苦自然是无药能比的，她就这样喝着也没什么不对，可杨广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一时又想不出哪里奇怪，只好作罢。
“再喝点，等下给你颗青梅散掉苦味。”
她一听，微微颔首，有些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能用点头表示。
可杨广却忽然紧了紧眉，随即又松开，准备再次说话，而那话还没出口，血红色的血花在那碗药中渗透。
本就浓烈的药在鲜红色的血融进后，只觉那褐色的药汁在一瞬被染黑了。
她的汗比刚刚流的更凶，意识有些涣散，在杨广再次叫太医之际，再次沉入了血红色的梦中。
腥味浓重，飘染到杨广的鼻间，不爽到是其次，可那担心却真是让他着急的拉回了坠坠欲落的娇柔身躯。
总觉得什么地方奇怪，而最奇怪的莫过于她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屋外有侍从禀报。
禀报的声不大不小，杨广可以轻易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有些不相信一般，似乎还带着慌乱的放置好她，站起了身。
“你说什么？”
“听说萧绿漪姑娘为保清白，沉湖自杀。”
杨广再次听了那禀报之人的话声，一瞬只觉得这高温奔腾的室内，寒意涌涌，寒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他再一次想到了她刚才在梦中说的那十六个字。
历史之轮，天命所归，逆意则死，逆运则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