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阁,主殿辉月殿中,顾景知与慕思云分主次而坐,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两人和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宗主,宗内弟子均已召回,只有十方殿中,部分弟子奉命追踪搜索妖族修士,执法大长老坐阵天溪阁,无法抽身。”
“嗯,其他几位长老准备的怎么样了?”慕思云看着手中的清单,和各项事宜的流程,随口问道。
“四大殿的弟子均已经准备妥当,神玄师弟这次也是提前准备,外门弟子均已安排妥当。”
“奥,神玄有心了。”
“宗主不必在意,我玄月阁历年的十年忌,神玄从未忘记,”一袭白袍,眉眼清淡,神色冰寒,方圆一尺,没有半点人间烟火的身影飘了进来,“清辉殿神玄,见过宗主,”神玄对着慕思云淡淡的行了一礼。
“五师弟,不必多礼,坐。”
神玄直起腰背,与顾景知点头示意后,径直坐到左手边,最末位,在无一语,大殿中一时陷入沉寂。
“听说近年来,外门弟子比之以往少了许多,”顾景知似是想起舒明提及今年玄月阁招收外门弟子的事,不由问出口。
神玄也没想到,从来只知风月,不闻其他的小师姐,竟然会问起这件事,“是,比之以往,少了半数。”
“怎会?”顾景知哑然,这种事,玄月阁从未发生过,一时间竟然惊呼出口。
神玄不答,慕思云神情自若,显然已经知晓,“五师弟,切莫见怪,这几年玄月阁势头很强,已然是五殿并立,与天元宗齐名了,7,前来问仙求道的弟子,不计其数,何故如此?”
“二师姐,有所不知,这些年,玄月阁外门弟子的待遇,越来越差,与其他宗门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内门弟子,资源优渥,外门弟子苦不堪言,有此结果,意料之中,”神玄不知怎了,平日里说话不超过十句,今日竟然耐心的为顾景知解答了疑惑。
“奥,神玄的意思是,我这宗主,有失公允,”慕思云眉梢轻抬,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手中的清单,仔仔细细的核查,盯对着。
“事实如此。”
“这,”顾景知也知道神玄这性子,出了名的直接,但是这样的场合,只戳戳得说出来,实在是,“宗主莫怪,神玄不是这个意思,”顾景知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
“二师姐,神玄自己说的话,自会负责,二师姐不必惊慌。”
“既然如此,公然质疑宗主的决定,轻则面壁三日,五长老掌管清辉殿,自然要为外门弟子做出表率,”来人剑眉星目,气势摄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方殿邱非见过宗主,”礼数恭恭敬敬,犹如训练多时。
“你怎么此刻回来了?”慕思云终于放下手中的清单,眼神直指下方的邱非。
“掌门交代的事情,皆以办妥。”
“奥,这么说来,大长老这是已经将潜入我苍云之境的妖族修士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了?”神玄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在大殿中回响。
邱非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势,不发一语。
“大长老,不必多礼,坐下说吧。”
“是,”邱非的腰背挺的笔直,坐在右手边慕思云下首的首位上,“掌门交代我十方殿的弟子,务必查出这妖族此番大肆进入我苍云之境的意图,实不相瞒,确已查清。”
“大长老且说来听听。”
“是,宗主,”说着邱非又是起身对着慕思云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坐下,“妖族两位大妖王在数年前一场恶战,传言这两人已经身死道消,可是近年来,妖族大巫妖做了占卜,算得妖族将有一位新得妖王诞生,但是,却不在妖族圣地。”
“那在何处?”顾景知眉头紧皱,出声问道。
“在妖族的西南方向。”
“西南方,难道是中州腹地,”顾景知一脸疑惑。
“也可能是无尽海域,”邱非见此,补充道。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顾景知点点头,心中不免忧心。
“也或者,这只是妖族想要进入我苍云之境的幌子,”就在这时,舒利文从大殿外,匆匆而来。
“灵箫殿舒利文,见过宗主。”
“坐吧。”
“多谢宗主,”舒利文并没有坐下,而是直视慕思云和邱非,“方才弟子来报,天溪阁数十名炼药修士,下落不明,天元宗柳宗主灵蝶传信,让我等提高警惕。”
“这可巧了,方才大长老还说,妖族是来寻找大妖王的,又为何,要掳走我人族多名修士,”神玄依旧面无表情,言语却是寸步不让。
“妖族每一位大妖王的诞生,都是九死一生,要想化出人形,更是要经受圣池之水的洗礼,那过程犹如烈焰焚身,筋骨寸断,想要我人族炼药修士,炼出药物辅助,也是常理,”邱非张口,便将这许多妖族隐秘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大长老,便去助天元宗一臂之力,”慕思云开口,“不能给妖族机会任何机会。”
“是,”邱非不甘心的看了神玄一眼,躬身对着慕思云行了一礼,却在抬头的时候,满是担忧的看了慕思云一眼,慕思云不知何时,又拿起那份清单仔细的看着,邱非的手不自觉握紧,笔挺的身影转身,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又匆匆离开,行之门口,神玄那风轻云淡的神色又落入邱非的眼中,“神玄,别忘了,你那三日面壁。”
“是,”神玄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打开,“大长老,你也别忘了,苍云之境,终究是我人族的,大师兄在天之灵,定会庇护我人族。”
慕思云的瞳孔皱缩,看了一眼轻挥折扇的神玄,眼前那个烙印在心底最深处的身影,与眼前的神玄,不自觉重合,只一瞬,慕思云的眼神一片清明,“既然如此,神玄便去十方殿,面壁三日吧。”
“宗主,”顾景知本想视而不见,终究难以自制,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今天,宗主,是兄长的十年忌日。”
“邱非,人命关天。”
“是,”邱非对着慕思云一礼,转身离去。
“玄月阁所有的法度,都是当年,顾景辉制定,至今未有任何更改。”
顾景知瘫软坐到椅子上,心中满是悲戚,这是怎么了,哥哥,这还是你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玄月阁吗?
“景知,”舒利文一把扶住顾景知,满眼担忧,“宗主说的是,只是,今日,是前宗主的十年忌日,神玄自小跟在前宗主身边,今天与他而言,”
“法不可废,”慕思云看着神玄的脸,心中莫名烦躁,“神玄,你说对吗?”
神玄看着慕思云,眼神中无喜无悲,须臾,转身,收起折扇,冷冷的看着慕思云。
“既然你知错了,那,就在清辉殿中面壁三日吧。”
神玄不发一语,身影在瞬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大殿上又剩下了慕思云和顾景知,和陪在顾景知身边的舒利文,也不知三人在想些什么。
“宗主,”一名弟子,上前来打破了这份尴尬,“启禀宗主,老宗主传话,时辰不早了,祭礼可以开始了。”
慕思云抬头看着大殿外的天色,放下手中的清单,“走吧,”随机率先走出了大殿,舒利文扶着顾景知也亦步亦趋。
玄月阁的禁地外,此时有条不紊的站着五大殿的弟子,老宗主顾清月气势威严,身后站着玄月阁三长老乐风,四长老乐雨,舒明,沈惜月,沈惜兰,众弟子紧随其后。
“娘,您也来了,”慕思云走到顾清月的身边,躬身行礼。
“哼,开始吧。”
“是。”慕思云也不在意,走到禁地前,手中的印结飞速轮转,禁地的石碑,轻轻移开,里面的空间继而显现出来,慕思云侧身让过,顾清月在乐风,乐雨的陪同下,率先进入,慕思云随后,顾景知与舒利文也进入,各大殿的亲传弟子依次进入,其余弟子在外等候。
已经十年了,顾清月每次来到这里,依旧难掩心中的悲伤,她所有的坚强,此刻全然不见,一时间,苍老的脸上,更显岁月的痕迹,萧索的身影让人心疼。
顾景知在舒利文的陪伴下,站在慕思云的身后,眼中的泪水早已成河,“娘,”慕思云将点燃的香递到顾清月的手中,这次,顾清月没有拒绝,众人跟着跪拜,禁地外,“跪。”
众弟子,庄严肃穆的跟着跪拜。
顾清月一步一步完成祭礼,心中的伤,颤抖的手,乐风,乐雨轻轻将满是华发,依旧要强的老人扶着,围着这圆形的坟墓走来一圈,顾清月坚毅的眼神,此刻早已经蓄满泪水,轻轻拂过顾景辉的墓碑。
顾景知站起身来,走到顾清月的身边,“娘。”
顾清月的手触电般的收回,下意识的转手,不敢看顾景知那与顾景辉神似的脸。
“娘,”顾景知满眼是泪,十年了,哥哥走了十年,她失去娘亲近十年了。
顾清月逃也似的走到墓室门口,顾景知空落落的手被舒利文握起,顾景知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十年了,年年如此,舒利文轻轻拂过顾景知瘦削的肩膀,顾景知依靠在舒利文的怀里,跪在地上的舒明眼眶红红的,心中同样难受,舒明就要站起身来,却被沈惜月一把拉住,向着舒明摇摇头,极细微的声音说着,“以后不想见老宗主了?”
舒明的姿势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泣不成声的娘亲。
“今天就先到这里,”顾清月说完走出墓室,乐风,乐雨,也告辞离去,他们本就是顾景辉的侍女,顾景辉生死时,嘱咐她们替他看顾老宗主周全,风雨殿守着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你们下去吧,”慕思云的声音有气无力,今日是玄月阁最特殊的日子,这十年来,年年如此,众人陆陆续续退出,墓室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慕思云只偏执的不想让顾景辉被打扰,每年也只有少许人可以祭拜,宗内许多弟子,每每以此作为无上荣誉,只有最极少数人,才知道,这黄土下,埋着的不过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尸骨无存的人。
慕思云的眼泪不会轻易滑落,在自己快要被这伤情淹没之际,她走出了禁地,手中的印结快速闪动,禁地的墓碑又重新回到原位,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景辉,你看,还是这外面好,有风,有雨,有阳光,有黑夜白昼,有你一手打造的玄月阁,”慕思云轻轻呢喃着,转过身,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舒利文将顾景知带了回去,每次这个特殊的日子顾景知都会哭的不成样子,可是她不愿意夫君舒利文和女儿舒明难过,“你们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就好。”
“娘亲,”舒明不愿意,顾景知独自一人难过,站在房门口,不想离开。
“明儿,乖,给你娘亲一点空间,她需要一个人待会。”
“可是,”
“好了,爹爹知道,不过,明儿也要体谅你娘亲。”
“去看看你奶奶吧。”
舒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风雨殿。
“宗主,”舒利文站在辉月殿中,静静等着慕思云的命令。
“三源阵,查的如何了?”
“回宗主,三源阵,一直由方依云亲自看守,这几日,她似乎有了感悟,要闭关突破,三源阵无人主持,这才给了妖族机会。”
“无人主持?”慕思云笑了,“既然她想要突破,那你就去帮帮她吧。”
“是,宗主。”
“对了,让乐雨一起去,务必找到三源阵的机要。”
“是。宗主。”舒利文退出大殿,直奔风雨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