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西风一过,便扬起漫天的黄沙,身后的蹄印和脚印被轻易掩盖,驹铃悠远,衰草寒烟,队伍里七倒八斜的身影一晃一晃,慢慢地向前踱着,相互之间不曾言语一句,瑟瑟冷风中,唯孤独就酒。
官道早已不见,脚下是极少会走人的鼪鼯之径,单调的景与低着头的人,还有驮着货车的蛇驹和马匹,偶尔能看见头顶划过飞鸟一二。
队伍走了一个月,将要到达极北之地,满目荒凉,天气也越来越冷。
陈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三天前储存的淡水就快要见了底,自从走进这片戈壁以后就再没看见过河,好在听北地士兵说,再坚持一俩天过了戈壁滩之后,森林和绿洲就会出现,到时候水源就会多起来。
严格意义上讲,北地就是极北之地,也包括着现在这片戈壁,但是人们说起北地往往指代北部督地。
那里天气酷寒,但资源却是十分丰富,从常年积雪的北部山脉上流下的河水滋养着这些投畀有北的人们。
这些陈殷之前并不知道,这一路却是听了不少关于北地的消息,他回忆着书中长公主的境遇,如若不是有北地众多资源的支撑,她也不可能将北部督地建设成勾陈又一座大城。
未被陈殷夺舍前的二皇子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陈殷更甚,二皇子与三皇子这两个人物,他更欣赏二皇子以力服人的霸道,而非三皇子那种以德服人的王道。
或许是因为性格太过相像,他才没穿越到拥有主角光环的三皇子身上,而是穿越成为二皇子吧,虽离奇却还有迹可循。
想得有点远,陈殷按奈住脑子里七七八八的想法,拿起挂在腰间干瘪的水袋摇了摇,又无奈放下。
队伍中有很多人都久居掖都,刚刚踏上这片戈壁滩时兴奋了好长时间,可久而久之便审美疲劳了,走了几天看不到一丝绿意,一处人烟,周围单调的景色加重了长途跋涉中的疲惫。
“嗷呜”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嚎叫,将四周平淡无奇了很久的景色破了个稀碎,陈殷目光一紧,下意识得抓住佩挂在身上的刀鞘。
“二皇子,是雪狼的声音”身边的青目赶紧提醒陈殷,目光在四周小心得搜寻着。
“雪狼?”陈殷清楚得记得自己在书中将雪狼描述得极其凶恶,体态巨大,还是一种群居动物,对野外行军的部队来说很是棘手。
“传令下去,队伍不要停下来,将百姓护于中间,防止骚乱”在如此空旷的环境中光凭一声狼嚎还不能判断雪狼的位置,陈殷赶紧命令下去,严防着狼群的突袭。
刚说完,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便从四处回荡开来,陈殷暗道一声不好,脚上一用力踩着马背便站了起来。
刚稳住身子,目光一凝,左前方远远能看见几只巨大的身影,有的雪狼居然还做着直立的动作,像陈殷一样高高站起来盯着远方的目标,惊得陈殷再也移不开视线。
“二皇子,现在来看雪狼的数量不是很多,但是嚎叫声不绝,明显是在呼唤同伴”一旁的青目眉头紧皱,雪狼是一种比异族还要难缠的敌人,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名新兵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军队里死伤惨重。
“天黑前可以走出这片戈壁么?”陈殷知道雪狼耐心极好,见人多或许不敢攻击,但是晚上就不不好说了,雪狼在晚上的攻击性极强。
青目听出了陈殷的意思,摇了摇头“没用的,雪狼的活动范围比较大,而且耐心也极其可怕,就算走出了戈壁滩,它们一定也还会跟着找机会下手”
说话间,远处的巨大雪白便越围越多,就连身后都传来了几声狼嚎,声震四野,不禁毛骨悚然,像是在审判着远行的队伍,光用声音都能将胆小的人吓破了胆。
队伍中不乏有跪地不起颤抖着哭拜着的男女老少,就连新兵中都有的软了腿,撑着手中的武器才不至于坐下。
骚乱还是来了,原本紧然有序的队伍像是被割开了一般,好在有士兵围着,否则四散跑走的罚民只会让队伍更加散乱,也更有利于狼群的袭击。
陈殷无奈,回头看了看,此时看来是走不了了,只能大喊一声“列阵”,便匆匆下马,大声得指挥着。
还好队伍中有不少老兵,没一会儿铁通般的阵型便分列而出,陈殷两步跳在货车堆成的高台上,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紧张,远处的狼嚎声终于停下,想来是召集已经完毕,就等发动袭击了。
“二皇子,可有什么对策?”房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有信心力保陈殷的安全,但是却没办法照顾到其他人的安危,毕竟狼群着实有点多。
“可有找到狼王的位置”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只要不是三岁小孩就都知道,陈殷不停得在用目光搜寻着,现在来看,跑是跑不了的,只能硬刚了。
“二皇子请看,狼王在那儿”房岐手一指,在一块巨石上面发现了狼王的踪迹。
陈殷顺着房岐的手指方向看去,头皮瞬间一麻,只见那雪狼王足有普通雪狼的两倍大小,队伍不久之前刚从雪狼王脚下的那块巨石旁边经过,半人高的巨石竟然和狼王差不多大小。
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从雪狼王身上散发出来,就连陈殷心中都突然有了一种莫不敢从的冲动,他知道今天必须打一场硬仗了,心下一狠,用力一砸手中的长刀,脚下的木箱随之而裂,身上瞬间升起一股刚硬而霸道的威猛。
二皇子留给他的不光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身份,还有一副军中敖烈多年强壮的身体,再加上陈殷前身当兵时好勇斗狠的性格,让他脖间和臂上的血管变得通红,对手越强大他就越兴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队伍里早就人心涣散,吵吵嚷嚷着要逃跑,壶顽好不容易将他的随从和侍女安抚住,便匆匆向陈殷的位置跑去。
士兵们已经用货物和马车将阵地围好,严阵以待得把守在高处,密不透风的环境让里面的人稍稍得到一些安定。
壶顽一步不敢耽搁,跑到陈殷所在的高台处后,来不及气喘吁吁,手脚并用得爬了上来,“嗤”的一声,身上的锦丝短袍被尖锐的木扎子挂出了巴掌大的豁口,这时候他也不再顾及风流仕子的形象,站在陈殷问了一番情况后,便皱起眉头思思思索着对策。
能想出什么对策,这又不是行军打仗,再聪明的人在这一望无际之地,面对着成群的野兽都会一筹莫展,只能硬刚。
“二皇子,雪狼势强,臣观其围而不攻,像是在等待时机,务必要于狼群进攻之前先一步击溃其信心,并损其实力,否则等到天一黑,我们只能任其宰割”
陈殷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手中的长刀往地下一插,刚想跳下去,又被壶顽一把拉住。
“二皇子,这个时候最好是让人数众多,配合最为熟练之军上阵,面对实力强于自己的敌人,唯有靠军阵取胜,新兵就不要指望了,大皇子带回来的北地士兵人数又不够多”说到这儿壶顽一顿,脸上不复以往的玩世不恭,严肃的目光紧盯着陈殷的双眼“现在唯您的亲兵堪可破敌”
壶顽还担心着陈殷舍不得自己的那几百亲兵,毕竟这是陈殷到北地后站稳脚跟的资本,可是现在的情况,只能靠这些亲兵了。
陈殷当然明白其中利害,当机立断将几千新兵分给那些北地老兵,一老带百新,守阵是够了。
“亲兵队,换长刀”对付身形比自己大很多的敌人,还是带杆的长刀更有效果,短刀和长枪都不行。
格老子的,我就知道什么事都不会一帆风顺,陈殷在心里暗骂一声,心里暗暗打了一口气,希望在天黑前能够将这些雪狼杀怕,最好能把狼王干掉。
亲兵已经召集在陈殷的两侧和身后,小心谨慎得盯着远处的狼群,跟随二皇子多年的他们从来没有懈怠过锻炼,但毕竟没上过战场,战斗力还不可知,从他们上下吻紧的嘴唇就能看出将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敌人。
或许是紧张的骑兵将马肚子夹得太紧,给身下的马儿带来了不适,也或许是灵敏的感官嗅到了来自野兽的威胁,队列中传来了战马的阵阵嘶鸣。
陈殷回头看看身后的亲兵们,该是让他们见见血的时候了。
“待会儿随我冲上去,一左一右夹击狼王”陈殷决定自己亲自上阵,浑身颤抖的血液像是在催促着他冲过去战斗,房岐久劝未果,这个时候他必须冲在最前面。
“亲卫军,随我冲”话音刚落,陈殷便率先骑着战马冲了出去。
身后的骑兵也紧随其后,铁蹄的轰鸣声接踵而至,响彻天际。
呼吸间便接近了狼群,雪狼王没想到猎物会主动出击,明显一怔,浑身雪白的毛发瞬间立起,扬起巨大的脑袋朝天一嚎,嘶哑浑厚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震荡开来,早已按奈不住的狼群听到狼王的命令,纷纷吼叫着向骑兵冲去。
无垠的戈壁滩上变得不再静谧,铁蹄声,嘶吼声,瞬间碰撞在一起,黄烟四起,骑兵们一往无前的气势像一把巨刃,直刺进被飞起的沙尘和蹦起的碎石笼罩着的战场当中。
陈殷抡起长刀,将锋利的刀尖用力得刺向前方跃起的雪狼,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眨眼间,手中紧握的刀杆便传来一阵入肉感,没有多余的动作,陈殷借着雪狼扑来的惯性向后一挑刀头,一条破了肚的雪狼还未来得及惨叫,便被陈殷扔向了空中,又被身后拍马冲过的骑兵一刀劈成了两半。
来不及庆祝首杀成功,手中将近两米长的刀杆被陈殷抡了一圈,蓄力后的刀头铮利无比,狠狠砍向另一只扑来的雪狼,骑马而冲的巨大力量凝聚于刀尖之上,轻易将目标砍得再也爬不起来。
箭头形状的骑兵阵轻易就凿进了狼群,像是一把锋利的巨大兵器,将狼群搅了个天翻地覆,就连雪狼王都不得不避开锋芒。
冲出足够远的距离后骑兵们放缓了速度,慢慢停下,队伍最后的士兵将尾随跟上的几只雪狼合力砍到后,纷纷调转马头,准备进来第二轮冲锋。
轻轻一拧手中的长杆,将粘在刀刃上的碎肉甩到地上,陈殷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几名亲兵,血染的军甲在阳光的反射下更显艳丽夺目,他们眼中的紧张早已不见,骑兵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