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皇子闻言,突然站出来道:“父皇若是愿让七皇妹去,儿臣也愿作陪。”
老皇帝余怒未消,瞥了他一眼:“老二?”
二皇子向来在自己的书房苦读,从不参与政事,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儿臣前些日子读到了一本有关岑玉的书,颇有感触,想着到岑玉去体会一二。若是七皇妹愿去历练,臣可以负责与岑玉那边交涉。”
闻言,老皇帝开始仔细考虑这样实施的可能性。
二皇子饱读圣贤之书,最识孔孟之道。若是让他前去交涉,也未尝不可。
再有,如果云清霜真如刚刚八皇子所言,如今已经能够对于大皇子的言论敬而远之,老皇帝也是很愿意让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去历练一番的。
“好吧——”终于,老皇帝拍板定案,“老二你们回去多加准备,三日后带上你七妹,由萧青将军护送着,出使岑玉。”
大皇子见老皇帝已经做出决定,咬咬牙不甘道:“父皇……”
老皇帝刚刚本没顾上他,现在事情定下来了,再去打量面前这个最年长的儿子,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失望之意。
他一言不发,沉重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转而对萧青道:“辛苦萧将军了,等这趟回来,朕再好好赏你。”
萧青赶紧抱拳:“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陛下谬赏。”
这次老皇帝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注视和大皇子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离开了养心殿。
众人一时立在原地,只听得养心殿外蒋公公迎了老皇帝: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回太和殿去,和那帮老东西们喝两杯。”
“哎,摆驾太和殿!”
声音渐远,几位皇子知道父皇这是已经走远了,便也各自散了。
云清霜走在出养心殿的路上,一时不语。
按说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的此差事,应该高兴,可今天突然出言帮她说话的八皇子,叫她实在是意外。
云清霜手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几日后出使岑玉的事,猛地一抬头,才发现四皇子正走在自己前面。
而他身后紧跟着的,正是刚刚让云清霜刮目相看的八皇子。
她正要赶上前去对于刚刚八皇子的相助道声谢,却听前面二人正在交谈。
走在前边的四皇子偏过头问道:“八弟一向不太敢在父皇面前说话,今日怎么这样勇敢?”
跟在他身后的八皇子嘟起嘴,忿忿不平地答道:“大哥抢这份差事,必然是为了邀功啊。他那么过分,我怎么能让他得逞?”
“四哥,”八皇子拉了拉他四哥的袖子,“他整日想着跟你争,但在我看来,除了四哥你,谁也做不了皇帝。”
四皇子被他一本正经地语气逗笑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勾心斗角啊。
不由得捏了捏他还有些肉嘟嘟的小脸:“你我都是父皇的儿子,做不做皇帝的可不能乱说。再说了,你就是告发了大哥,我也说过了我不会去的,这又是何苦?”
八皇子也不去捉他的手,只是停下脚步,振振有词地道:“你去不成,他也别想去。”
云清霜在后边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人家是诚心诚意为四哥好,自己只是跟着蹭了好处而已。
这样一来,若是再刻意去道谢,倒显得太自以为是了。
云清霜在心里默默谢过这个小弟,转了个方向,准备先回到太和殿去告诉白笙儿一声出使的事情。
出使别国不同于在京城中的官员府邸奔走,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她就不能带白笙儿走。所以,她得趁着这几天还能在黎殷准备,将白笙儿如何在京城里栖身安排好。
殊不知,她本要前往的太和殿里,现在并没有她要安顿的这个姑娘。
皇宫的御膳房飘着烟火香气,混着酸甜咸辣各味的白烟此起彼伏地从各个灶台钻出,半熟的菜品入锅时发出的“嗞啦”声不绝于耳,好似宫中乐师和鸣的一曲人间清欢。
由于今日规模堪比过年的庆功宴,整个御膳房里里外外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身着素衣的身影趁乱闪进了院内,躲在墙根,看着御膳房的宫女一刻不停地进进出出,忙得脚打后脑勺。
“小红、小翠,把这两个食盒送到刘贵人宫里。”
“是。”
一个掌事宫女站在院子里的案前,将送出来的食盒分门别类地安排到各个宫里。
“桂兰、桂香、桂平,这几个食盒送去织室。”
“是。”
“这个是……”那宫女对着食盒辨了辨,“哦,送去太医院。”
这句话说完,再没有人答话了。
“人呢……哎哟怎么人手又不够了,黄梅她们还没回来吗?”
眼看着又有食盒被源源不断地送出来,那宫女有些急了。
“孙姑姑!”
见此情形,一直躲在院角的人走了出来。
被称作孙姑姑的掌事宫女一愣:“白……侍读姑娘?”
从墙根出来的人正是白笙儿,此刻正笑吟吟地走到她跟前,很是好心地问道:“可是今日宫中设宴,御膳房的人手不够了?”
“哦……是,是有些手忙脚乱。”
孙姑姑作为这里的掌事宫女,在云清霜读书那会儿常常负责往她们那边送饭。
有时云清霜正读着书,白笙儿就会负责交递食盒的事情,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有了交情。
“孙姑姑这儿若是缺人手,这份送去太医院的食盒不如就让我来帮忙吧。”
白笙儿说着,便拨了衣袖去提那个食盒。
“哎不不不,侍读姑娘您再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哪能让您给我们帮忙,干这些粗事。”
尽管孙姑姑已经应接不暇,还是陪着笑脸回着白笙儿的话。
“孙姑姑可是怕陛下怪罪?现在陛下该是在太和殿,太医院那边我又没什么熟人,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
眼看着院子中的桌案已经摆不下这些送往各处的食盒了,孙姑姑不禁有些动摇。
白笙儿趁热打铁:“若是姑姑您不能将这些按时送到各宫各院,那才是陛下要怪罪的呢!”
孙姑姑此时已经急得鼻尖冒汗,最终一跺脚,将食盒递给了白笙儿:“那就多谢侍读姑娘相助了,等过两天闲下来我给你们公主开小灶哈!”
总算解了燃眉之急。白笙儿小心地接过食盒,无奈笑道:“小灶就不必了,孙姑姑辛苦。”
随后一闪身,没入了行色匆匆的宫女之中。
“你要让她出使岑玉?!”
和鸾宫内,庄贵妃一巴掌拍在案上,秀眉一立,一双美目瞪的溜圆。
刚刚老皇帝刚走到太和殿内,别说喝两杯了,连酒杯都还没碰着,只见刚刚听说自己女儿要出使岑玉的庄贵妃怒气冲冲地扑过来,直接揪着他回了和鸾宫。
老皇帝此刻坐在和鸾宫的凳子上,捏着手里的龙袍边边,委屈地看着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如月……霜儿这孩子聪明,又有老二那个好性子的陪着,权当历练嘛……”
“性子好有什么用啊,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萧青将军呢嘛,再说霜儿那武功,宫里最厉害的师父都打不过,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不甘示弱。
“总之不行,我不同意”
庄贵妃站起来,俯视着老皇帝,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老皇帝摊摊手:“晚了,各部都通知下去了。”
“云,长,风!”庄贵妃咬牙切齿,“你手咋这么快!”
老皇帝小人得志般:“天子办事讲究效率,更何况朕一言九鼎,悔之晚矣啊。”
庄贵妃盯了他半晌,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她也知道,天子所言一言九鼎,她平时可以在自己丈夫面前不讲礼数、肆无忌惮。在老皇帝这里,所有未成定论的事情对于她,都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一说。
可是若事情真的已经定下来了,她可以任性,却不能真的逼着老皇帝收回成命。
在她面前,老皇帝可以只是无分尊卑的情郎;但在天下在朝堂,天子不能没有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