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妖媚舞伶
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为了与现八等人汇合，我千里跋涉来到武藏国大冢村，不想却只见他们露了个脸。
如今自己反到成了替死鬼，被七八个狱卒追得满街跑。
想抓我这个无辜的旁观者回去搪塞上级？真是荒唐啊！
我又惊又怒，拼命地向街心狂奔，而身后的几个追兵更是紧跟不舍，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路人之中，引起阵阵骚乱。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多长时间体力就会耗尽！
我很明白亲兵卫小子的身体状况，这会儿非得想个法子摆脱他们不可。
只听前方歌舞台团的奏乐声和喝彩声越来越清晰，我灵机一动，朝着表演的后台奔去。
那是一个树林子旁边用木板和粗布围成的帐篷。
我来不及喊门，掀开暖帘，直冲而入。
十来个歌姬舞女正在忙碌着化妆更衣，处处莺莺燕燕、脂粉飘香。
“各位姐姐，请帮帮忙，有追兵要抓我，请让我躲一躲好吗？”
突然听见陌生的声音，众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我。
老天！离我最近的舞女身上褪得仅剩一件薄衫！
看来，八成要被误会了！
我慌忙别过脸去，急急地解释：“我只是想进来躲……”
“呀——是个小色狼！”
众女子惊声尖叫起来。
“姐姐们，你们听我解释……”
“快把他赶出去！”
还有几个顺手拿起了化妆用具，面刷、头饰等，毫不留情地朝我扔过来。
一个木梳正好砸在前额之上，痛死我了！
晕了我！情急之下，只好用手臂挡住攻袭，歇斯底里地怒吼：“吵什么吵？我说了只是要躲一下而已！若是被你们耽搁了，我就算是被抓去处死，也要变成厉鬼出现在你们梦中，让你们不得安宁！”
这一招果然凑效。众女子被我吓得愣住了，一时间居然安静无语。
“呵呵，好利害的小兄弟。”一个沙哑慵懒的嗓音突然自我身后响起。
“毛野……”众人仿若看到救星一般。
我回头看，心中不禁又寒了一下。是那个眼神妖媚的领舞女子！
她正倚在门边，用微微眯起的深褐色双眸细细打量着我，嘴角仍是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诱惑浅笑，身材更是苗条颀长，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满心戒备地看着她。总觉得那笑容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干吗那么紧张，我想我还不至于难看到令人害怕吧。”她笑意更浓。
突然外面传来喧闹声。毛野立即转身轻轻拨开暖帘，透过缝隙向外看。
我心中一惊。追兵可能就在门外！
“姐妹们，帮忙把这小兄弟变个装，赶紧！”毛野压低嗓音。
“既然毛野都这么说了，姑娘们，行动起来！”众歌姬舞女将我团团围住，手持彩粉、头花、霞衣、缎带，还有其他一些说不上名儿乱七八糟的饰品，通通向我扑过来。
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宠物狗，任由这帮大姐们拉扯我的手脚折腾起来。她们的动作实在是迅速和纯熟得让人称奇。不过，脂粉很呛鼻，缎带也束得紧了些，有点喘不过气。但我却忍住不敢做声，生怕影响她们的速度，耽搁了时间。
果然，我这么做是对的。正当插好最后一个头花，厚重的暖帘就被掀起。
为首的狱吏厉声嚷道：“屋内的人听着，刚刚有一名逃犯的同伙人冲进了后台。千万别说没看见，马上把他给我交出来！否则本官拆了你们的台子！”
后台内顿时鸦雀无声，我也屏住了呼吸。
只听毛野一声轻笑，“官大人息怒，大伙儿刚被那狂徒震惊了一番，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
“果然是来过这里，人呢？”
“从前门逃了。”
“逃了？”狱吏怒嗤一声，“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吧！”
“大人不信可以搜啊。”毛野嘴角淡然自若的浅笑美得勾人心魂。
“给我搜！”七八个狱卒前前后后搜了个彻底，一无所获。狱吏气得瞪圆了眼，他看了看毛野，随即对在场的女子逐个地审视起来。
我心中一紧，却仍然强装镇定地混在众人之中。当狱吏走到我面前，我也抬眼看了看他，模仿其她舞女那样，故作优雅状地缓缓欠了欠身。
“哼哼！”他居然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心头一阵惊慌，天！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这位姑娘，明晚簸上大人的晚宴上，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狱吏开口道。
是对我说话吗？我一头雾水地愣愣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是《花样朝毛野之舞》！”毛野赶紧替我答道。她走到狱吏面前，笑盈盈搂住我的杨柳细腰，“樱子可是我最好的搭档，我的招牌舞没有她可不行哦！樱子，你说是不是？”她低头看向我，眼神中似乎带着嬉笑的意味，纤手暗暗在我腰部捏了一下。
“呵呵，毛野姐姐，你过奖了。”我努力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那狱吏看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露出黄牙大笑，“好啊！”他朝身后的部下挥挥手，“我们走！”说罢，兴致高昂地掀起暖帘大步离去了。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我更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我敢说，那狱吏绝对不怀好意！那令人恶心的笑脸之中，分明透着好色和下流的迅息。
“这下子你可走不了了哦。”身边的毛野抛给我一个狐媚的笑眼，“否则，我们这帮姐妹们明晚都得遭殃咯。”
“怎、怎么回事？”我推开毛野仍搂着我腰部的手，“明晚的宴会是怎么回事？”
“我们收了大冢新任地方官簸上大人的赏钱，明晚要去他的府邸表演歌舞。刚刚那位长官是他的家臣吉田，他对你印象如此深刻，明天要是见不到你，他肯定会看出端倪，把我们抓进牢里。”毛野的语气轻描淡写，脸上始终挂着迷人的笑容，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妥协问道。毕竟歌舞团的姐妹们救助了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通宵特训，《花样朝毛野之舞》！”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那电眼媚笑，再次让我感到脊背发凉，“嗖嗖”升起一股寒气。
我没有办法拒绝毛野的要求。这欠下的人情，还得还清了再走，否则可能真的会害了歌舞团的姐妹们。
“这姿势不对，右手抬高。樱子，你在想什么呢？专心一点！”毛野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倚在帐篷外的树下。月光透过林中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脸庞上，显出绝美的轮廓。
“别乱给人取名字！我叫亲兵卫，不是樱子！”我瞪了她一眼。
“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晚上，你就是樱子。”她一脸坏笑，“你要不配合我好好练舞，歌舞团可就得遭殃咯。到那时，姐妹们就算是被抓去处死，也会心有不甘地变成厉鬼出现在你梦中，让你不得安宁。”
她居然用我的原话来反击我！果然，这大姐有故意针对我的嫌疑！我阴沉着脸看她，那对修长美目中蕴含的笑意有些深不可测。或许是夜色和月华的映衬，此时的毛野显得更加鬼魅动人，令人不寒而栗。
“小子，收起那样的表情，我又不会吃了你。”她眉毛微蹙，长长叹息了一声，“我看人一向很准的，没想到这次竟会出错。”
我用询问的眼神注视着她，默默等待下文。
“第一眼见到你，我还以为是个假扮男妆的少女。我想，这女孩大概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贵族公主，看那无比新奇的表情就知道是第一次见到民间歌舞团的表演。一定是足不出户地关在宅邸里太久了。呵呵，令人忍不住想捉弄一下。”
“哦？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女人吗？”我很在意这说法，忍不住脱口问道。
“嗯！”她微微点头，“不要说没人这样提醒过你哦。并不是外表，而是眼神……”她故意魅惑地眨了眨眼。
我定格地愣在原地。我知道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闹别扭了。我很想抑制住，可是……我可能会是女人吗？这样的念头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脑海中闪过。只因为我的身份至今仍是个谜，所以即使纠缠住这个问题，也无法得出任何结论吧。
不过现在，心情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到底是什么不同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确是因为古那屋沼兰临别时的那番话：“公子说得没错，现八兄这么出色的人确实让沼兰仰慕不已呢……”
为什么这句话会让我如此挂心、如此在意呢？难道我真的是在吃醋、在嫉妒吗？或许，更多的是强烈的失落感吧。当初劝说现八离开古河，并没有想过一旦走出御所面对这个广阔的世界时，他将不再是那个可以让我天天粘在身边打转儿的“专属”现八，而我也不再是唯一与他命运相联的人，甚至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与他更加亲近的人出现……
一想到这里，便感觉心头隐隐泛酸泛痛，似乎重要的东西即将离我而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到底要何去何从？如果，我是女人的话……这假设还真有点委曲求全的感觉啊！仿佛我不是女人就已不战而败了似的……
现八，你现在是否已经在前往古那屋的路上了呢？是要去寻找我的下落？还是要去见沼兰？
“樱子，真是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就这么一会儿，表情变幻了好几种。”不知什么时候，毛野已走到我面前，用力捏了捏我的脸，“别发呆浪费时间了，否则舞还没练好，太阳公公就要出来了。”
“好疼！”我捂住脸，“真是个暴力的女人……”
她淡淡一笑，轻扬衣袖，摆出一个妖娆至极的姿势，“跟着我的动作学。”
“我怕我会起鸡皮疙瘩。”
“樱子，你要再敢说废话，我就真的吃了你。”
我极不情愿地抬起衣袖，模仿毛野的姿势，一个节拍、一个节拍地练了起来。其实，《花样朝毛野之舞》的伴舞部分并不难，无非就是前后左右地甩甩舞袖，左摇右摆，扭扭腰身，转转圈子。重要的是必须踩准节拍，且姿势要够柔美。这一点，似乎也难不倒我。
“樱子，来世一定要投个女人胎。否则，真可惜了你这天分。”
“天分？你这是在讽刺我？”
“真是迟钝啊，夸你都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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