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树林中的幽院许久不见人踪,枯黄杂草肆无忌惮地从四处蹿出拔长。
乌云缓慢飘过遮掩住了暗淡月光,一阵细密脚步声突然从废弃院子响起。
步伐迅捷且杂乱。
“修恩少爷,不用急。我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寂静小院里脚步声一顿,男性粗糙的说话声在这座没有人烟的屋院有些诡异。
走在几人前面的男人全身隐匿在一条大黑长袍之下,没理会背后同伴散漫地嘟嚷轻轻推开院子内废弃木屋的木门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弯腰走入隐隐往外散发血腥味的木屋中。
“嘎...嘎...嘎...”
“嘎...嘎...”
左手提着一个不知生死的青年的黑袍人丝毫不在意同伴的冷淡,反倒是屋檐上睁着死寂眼睛的四只惨白色乌鸦令他很难受,不爽低斥。
“闭上你们的嘴,该死的腐鸦!”
快步追上领队男人进入木屋前,提着青年的黑袍人隐藏在黑袍下的眼睛眯起,阴冷的气势勃然而出。
野兽比人类更容易体会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势”,四只立于屋檐的腐鸦在这股会让人都忍不住发颤畏惧的气势下安静注视了会黑袍人...以及他手上提着的青年“嘎嘎”尖叫飞离了木屋小院。
“快点,马库斯。”
赶走腐鸦,眯眼的黑袍人刚踏进屋内便传来领头男人的冷淡声音,对自己成功赶走了扰人的腐鸦而喜悦的马库斯一愣撇过头嘴角露出几分不愉。
一共四个人陆续走进房间,末尾的黑袍人转身警惕地朝院子外打量了一圈轻手轻脚闭合木门。
此刻已经脱下宽大黑袍的是个白皮肤的青年男人,嘴唇削薄脸颊略微有些尖瘦配上蓬松金发显得他有种贵族自带的高贵帅气。
站在他左右两侧的同样是两个高瘦的男人手里各捧一块大号的不知名骨头,白骨表面附着一层淡寡的紫黑光泽宛如荧光在表面流转。
除此之外两人手捧的巨大骸骨还刻画着不少黑色的符号,荧光流转间漆黑符号时不时扭曲一下然后变回原来正常的样子刻入骸骨内。
站在男人对面的是褪下一袭黑袍露出壮硕身子的马库斯,这个小眼睛壮汉浑身散发出不受拘束的暴戾气息紧紧盯着眼前的东西。
四人分别站在四个方位中间则摆放了一个造型古怪的祭坛,一个姑且能称之为“祭坛”的贡品台。
中央祭坛给人的感觉极其古怪,和两人手中的骸骨表面的黑色符号一样时刻在人类的视觉中进行着扭曲、拉长、变形等一系列变化。
祭坛旁的地面充斥着与祭坛大同小异的黑暗线条和凝固至颜色呈酱红色的大块血迹,散落一地的动物骨骼上满是细密的尖锐齿痕。
“开始吧。”
两边手捧巨大骨头的两人先后将骸骨放入祭坛中间刻满扭曲符号的平台,骨头小心翼翼摆放完毕后漆黑如墨的平台扭曲的色彩愈发严重。
两块足有人头大小的白骨就在这不断变化不停扭曲的黑暗光芒中逐渐消失。
待巨型骸骨完全被祭坛吞噬,体格健硕的马库斯像拎鸡仔一样提起一旁昏迷的青年平放在祭坛上,站在原地神色冷冽的贵族青年右手袖子滑出一柄小刀抬手一抖在昏迷青年手臂脚踝和衣服破烂的身体上切出数条伤口。
血液缓缓滴落碰撞到地面摔出朵朵小巧而精致的血液花朵,地上那些正不断进行细微变化的黑色曲线刚接触到血液便开始吸收起青年淌落的滚热鲜血。
线条持续吸收鲜血。
原本仅是细微的扭曲感顿时变得剧烈,就好像...把一堆水蛭撒进了一盆滚烫热水中...开始狂乱扭曲的乌光线条。
“差不多了。”一直注视祭坛动静的青年冰冷开口,没有生气的语调令人感觉不到任何尊敬虔诚之意。
这很奇怪。
这四个人无论是着装气质还是举动无疑就是向他们所信仰的存在献祭活人,可没有一个人眼里孕育着信仰,四张冷漠接近死寂的脸反而流露出嫌恶与恶意还有一丝对祭坛上之人的“歉意”。
除了马库斯这个全身透露阴冷气息的魁梧壮汉。
淡漠的眼神随意瞥过昏迷青年死死盯住黑光愈发浓烈的小型石质祭坛伸手从腰间拿出一个散发异味的铁罐头。
“马库斯队长。”
“嗯。”
祭坛周边地面吸噬鲜血过后一条狭长诡影缓缓凝聚在青年身旁贪婪地看着晕躺于祭坛上的人类探出两支尖锐曲折的前臂。
得到带队青年的同意,马库斯拔掉铁罐盖,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褐色的黏稠液体中夹杂着几团黑褐色的块状物举到祭坛上青年身体上空斜倒。
浓厚的腥臭味刺激的边上两人忍不住后撤,两手朝后扯紧自己的长裤以防被污秽物溅到。
褐色的黏稠液体初时沿铁皮缓缓滑落,当恶臭流出罐口,黏稠的屎液飞快流出罐子全部滚到昏迷青年身上然后轻响“po~”的一声四溅。
两个先前捧巨大白骨的男人见状立刻重新从怀里取出两具小型仪器对接对准忽然伸回探出的长手抱住自己锥形脑袋狂嚎的瘦长诡影。
肉眼可见的波纹散开然后由四面八方回溯裹住祭坛与那只似乎被惹恼的狭长诡影。
“摧毁这座祭坛需要十分...等等!”两侧连接仪器的学者语气突然惊慌起来。
“祭坛周围的魔力增长的好快!”
“队长,有问题!”
操控仪器的两名学者面色惊慌甚至不再关注被淡蓝波纹囚禁的虚空幻影转头看向祭坛生怕有其它幻影出现急忙道:“我们带来的囚禁器只能压制不了这座祭坛!这座虚空祭坛的规格不小!”
金发青年闻言数次握近拳头然后松开,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地轻抽,拉上黑袍帽兜恨恨低叹:“走!”
两名学者小心翼翼地托举仪器按下侧边一个按钮把仪器贴到祭坛吸附住边缘,然后迅速披上遮掩自己的长袍紧随领队离开房间。
四人离去,没了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照明物,木屋内重新陷入死寂黑暗。
只有隐约间才能看到屋内有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们离去接着蹲下与祭坛上的昏迷人类保持一定距离默默观察。
“跟上。”
马库斯身上的火烛光亮因为他的远去而消失,黑暗笼罩的木屋周围林地蹿出几道身穿兜帽皮衣的身影窃窃偶语。
“传信给斯卡辛镇的无眼帮。”
站位靠前的一个身影摘掉自己脸上朝前外凸形似猪鼻的面罩边思索边发布命令:“就说有人找到了林地的界外魔祭坛让他们在斯卡辛镇外西南角布置阻击队配合我们截杀目标。”
几人中的一个点头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左手微微用力握拳一股黑芒突显,下一秒施法的刺客直接原地消失闪烁出现到修恩一行人离去时的路线远处。
消失...闪现...消失...闪现
如果有人以上帝视角往下看就会看到先走一步的修恩四人已经远远落后于后出发的刺杀者。
“跟紧他们。”
领头的刺杀者佩戴好猪鼻头罩低语:“等无眼帮和他们产生冲突,优先解决那个壮汉或毁掉音乐盒随后再处理目标。”
。。。。。。
“克伦特...”
“克伦特...”
“克伦特...”
“你知道吗?”
遥远的声音终于飘进祭坛上昏死的青年耳中。
光听音色分辨不了是男是女,当人先入为主以为是男人说话时声音就会偏向轻软,当人晃过神认为是一位少女在远处呼唤自己时声音的音色又变换成略显糙色的中年男人音调。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遥远而幽邃。
“这世界满糟糕的,对吧。”
“到处都是黏在光明下的污秽,权贵富豪毫无节制的铺张浪费,为了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力而勾心斗角,暗地里无名死尸遍布帝国各地。”
“他们的子嗣更无一为这个科技蒸蒸日上的伟大帝国尽心尽力,他们只会沉迷在威士忌的烈辣口感与美人那芳香抗拒的身体里,他们会因为娱乐囚禁折磨他们所认为的“下等人”开怀大笑甚至上瘾。”
“作为帝国的支柱,捕鲸队的每月薪资却越来越少,上面的官员一层一层抽走捕鲸队靠命拼搏来的酬劳,最终发放到捕鲸队手里的钱只够勉强让他们一家温饱,没有足够的钱购买肉食捕鲸人的身体不再那么魁梧健壮。
“捕鲸死亡率开始直线上升。”
“这些事本应该传递到那位天真可爱的女王耳里但在中途就被贪污犯罪的高层截下并发布强制捕鲸令,为了生存男人不得不拿着那低薄的薪资出海捕鲸。”
“科技需要进步,女王每天都会被数十数百件糟心事牵制注意力无法分心时刻关注自己的子民,帝国需要更多更多的燃料推动发展,所以高层的命令之下捕鲸队的出海次数愈发频繁。这回连带着大部分捕鲸队成员...捕鲸人...水手...杂工...甚至普通的捕鱼人脾气都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随后...小贩、商人、工人、服务员都被这股绝望的气氛包裹,裹住了所有人的眼眸鼻尖还有嘴巴。”
“你觉得这个帝国开始腐烂了吗?”
“克伦特~”
发出声音的人似乎瞬间靠近至青年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到。
跳动的眼皮奋力想要睁开,无力垂倒全是污臭的四肢指头微微颤抖,由虚空中枉死之人的欲念幻化的虚空幻影早已没了踪影。
魔力清流席卷而过带走了克伦特身上的污秽物。
他血液不再滴落,伤口愈合,就连昏迷时都皱紧的眉头也在这股魔法微风下舒缓了。
一只美丽滑腻的手慢慢拂过克伦特的脸颊...
“帝国高层自认诸岛已经举世无敌,但不知坐落于大陆其它角的国度早已对这里虎视眈眈,就连潘迪西亚的城镇沦陷消息也无动于衷。”
“你愿意去改变这个危在旦夕烂到发臭了的国家吗?”
“克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