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与黑光相撞,也是人间无形律法对鬼祟的审判。
后者的意义少年并不知晓,他当时只是知道挡不下他可能会死,这就够了。
一声呜咽从黑光中传来,这是弱者最后的呐喊,胜负了然。
风吹过,再无之前的冰寒,卷着崩散的黑气离开了昏睡的众人。
游侠儿到此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该死的邪物终于被消灭,没料到这鬼东西它如此怕火,前面试探时打的辛苦,后面那道黑光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打散,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嘿,小爷我刚出江湖,就靠脑子杀了这邪物,不愧是未来要成为大侠的男人哈哈哈。”笑着笑着孙靖昌轻咳两声,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殷红血迹,终究是受了伤的。
眼看好像有人有要苏醒的趋势,他也没张扬的意思,坐回了原来位置,顺带给黯淡的篝火添加了点燃料。
“这叫做深藏功与名。”拿剑鞘拨弄火塘的他嘴角微微上扬,“说出来有鬼祟,大家信与不信尚且良说,所以又何必说出来引起大家惊慌呢。”
一场战斗过后,他也没了睡意,于是开始回忆反思刚才对战的细节。
今晚碰到的鬼祟有让人不知不觉昏迷的能力,不知为何对自己无效,可能经过那次梦境后自己的精神比普通乡民要强大,因此面对这类攻击抵抗力就强了吧。
同时这鬼祟行动迟缓,害怕火焰,同时它可以操控刺骨寒气,气力上比他一个有粗浅内息加成后的游侠要大。
这鬼祟死的时候,黑气会崩散,形成一道黑光,这黑光袭击与先前鬼祟尚未崩散时的行动迟缓不同,大意之下容易中招。
刚才挑中黑光时,那一剑挑起,与往日不同,颇有些玄妙,总觉得不只是自己在挥剑一般好像带了点什么玄之又玄,说不太清的东西,人都说生死之间会有所领悟,看来得好好领悟那一挑的剑意,平常多练习了。
同时额头红绣那时有微微发热的感觉,他不太确定是否是错觉,只是这束额是他离开家后购买的,一路相伴从未有过奇怪的地方,自己莫非是和那些传奇演义里写的那样,主角出门随便买东西就买到宝了?
他摇摇头就将此无端猜测放在了心底,继续揣摩自己最后那一挑时的感觉,左手拿着剑鞘拨弄身前火塘,右手食指却在无意识的上挑,默默存神观想,模仿着最后一剑。
陆续醒来的守夜人也没有发觉之前的事,因为本来守夜就是很疲累的事,他们只当自己是守夜守的睡着了,也没有生张,看着篝火旁那个添枝加火的少年,除了赞叹一句年轻人就是精神好,又都沉默下来,毕竟骤然离乡,前路迷茫,最费心神。
只是有些先前被孙靖昌踢开的乡民,醒来后有些迷茫,心想自己难不成梦游在地上滚了几圈不成。
就这样一夜无语,在枝叶燃烧的轻微劈啪声里,东方鱼肚泛白了。
在篝火熄灭后的最后一缕黑烟升天之时,死气沉沉的逃难队伍开始接着漫漫长途,人人无言的收拾完行李,在长者严肃的吆喝下开始动身。
一路上大家更是无精打采的,步伐不快,有本就没怎么睡好的守夜人哈欠不已,还有本就体虚,又在昨晚不知不觉里被鬼祟阴寒气息侵扰过身子的逃难者搓手呼气取暖。
即使本来健康的人,受了鬼祟气息也都看着面色不佳,这使得逃难队伍里人人都看着精神萎靡,狼狈不已。
而吃了点粗粮垫饥的孙靖昌照例骑在骡子上,骑行在队伍的最前列,心中想着的依然是昨晚那一挑的玄妙。
因为昨晚伤势的原因,也是一夜冥思剑意的后果,他的面色在阳光底下显得很是苍白,令人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摔下骡子。
“嘿大哥哥,这个给你。”一只握着野果的小手从旁伸出。
孙靖昌看着小手一愣,转头看时是一张稚嫩的小脸,视线稍稍上移,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无奈笑容。
穿着棉布衣裳的女娃被抱在她父亲怀里,两人一同坐在一匹黑驴身上,孩子的眼里满是天真,纯净的大眼睛朝孙靖昌眨了眨。
看着跟自家云妹妹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孙靖昌回以善意的微笑,掏了掏包袱,随即接过了孩子递给他的野果,手一松一块之前买的胶牙饧就落在了孩子手上。
“哇。”孩子有些吃惊,在抬头得到父亲点头允许后,把软糖塞进了嘴里,露出一个在孙靖昌看来,是这两天里逃难中最让人舒心的笑容。
就因为小女娃的微笑,让孙靖昌觉得,这沉闷的队伍里都仿佛多了一丝生机美好。
半天后,这一行逃难队伍就到了安永县边界,最前头的孙靖昌甚至已经看见那块官道庞的县界碑,可以看到石刻面朝他们一面的文字。
右边竖书刻着“一止三年十月日建”,中间正文“安永县”“德林县”同等并列,其下刻写“奉礼立禁”字样。
石碑年代久远,表面粗糙,本不吸引人目光,过路的老百姓哪会去看他,然而此刻其上却如被人用刀劈砍一样,留下一个大大的豁口,裂纹遍布石碑表面,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一般。
一行人只是略微惊讶,有人说了句,“这县界碑上次看的时候还是好的呀?”也就没了下文,此时逃命要紧,哪还顾得上界碑如何。
有长者眼怀担忧,这界碑此时破损,让他们遇上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四方界碑在昨晚替言出法随的李文熙挡了一劫。
一脚踏出,就是德林县界地,而红绣束额内昏迷的李文熙也在此时浑身一颤,缓缓苏醒。
他此刻魂体虚弱,本来搭建在束额内的藏书室也是混乱一片,书本散乱,书橱倾倒,随着越来越离开安永县的界域,有一些成型的书架被吞噬进黑暗,整个束额内的空间越来越小,仿佛是失去了力量支撑一般,最后只剩两三个书橱包围着迷茫的灵魂。
这也是正常,之前李文熙虽然身死,但仍是安永县知县,自然体现在魂体上,会有些无形的加持。此刻离开了自身辖区,加持自然散去。
虽然是魂体,李文熙也有了一种头痛欲裂的撕裂感,他抬手扶住脑袋,脑海里有种种画面呈现,走马观花一般,最后定格的是一座座石碑开裂碎开的画面。
“我,我是谁?”他迷惘地看着四周黑暗的暗室,发出了第一个正常的念头。
石碑替劫,代他受过,但李文熙仍然受到重创,他失忆了。
......
遥远的东海深处,有一方远古洞天,沉寂日久,今日突有鬼神从洞天西北方化光而起,落于洞天中央的玉台。
太平台上早有道人前来迎接,口称御主。
那御主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穿过高台中央立起的一轮漩涡,来到一处神秘之地。
御主大礼朝拜,自述有罪,御下误被人勾召了瘟祸的精气,行于北清神陆之上,罪孽深重,本欲召回,却有天机显化阻扰行事,今不知该如何处置,特来向老师请教。
那老师不见踪影,只有一块蒲团留在原地,然听闻御主话语之后,有点点文字显化于空,御主凝神看时,正是:人道轮转,天地行劫,借尔鬼王,以成定数。
十六字一出,顿时扫清了御主脑中混沌,天机顿明,只见那御主忙不迭叩首谢恩,直呼叨扰老师炼剑,就此离开。
一团神光飞出漩涡,也没再和高台上的众高真招呼,就此飞回洞天西北,落在御座之上,霎那御下众鬼神纷涌而来,拜服其下,当中有种种鬼王,种种狱王,邪法见等,突从中转出一个鬼者,王名瘟祸,正是当事鬼神,询问御主此去收获。
御主叹息,与众鬼神分说。
原是北清神陆,礼奕天朝坐拥紫微三百载,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本是人道大彰之世,若无意外本丘氏当继续独占天下,但如此却违了天命轮转,王朝兴衰之理,因此天地降下灾劫,借妖人之手,勾召我太平京狱鬼王精气,而去行那邪法,败坏他本丘氏的天下,此是神陆纷乱第一劫。
瘟祸鬼王闻听大悲,哭号倒地,岂有行灾劫而无损的道理,他今日被人勾走一缕精气,行瘟疫大灾,他日人道反噬,不知身死于何处,惟愿御主救拔。
当事时,周遭鬼神一并拜服,恳请御主救助鬼王。
一时御主沉吟,四方熄声。
......
画面再度拉回礼奕的江湖世界。
德林县,荒野。
“这人呐一定要有斗志,不能失去希望,要相信官府会来救助我们的,只是暂时背井离乡,以后还会回去的......”
絮絮叨叨的话语从风中传来,孙靖昌翻翻白眼,这老夫子也太啰嗦了吧,比家里那位还能叨叨叨。
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又是那半路加进来的教书匠在劝大家打起精神,不要失了希望。
这些话开始听的时候自然很是抚慰人心,可是说多了就难免鼓噪,特别还是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这其中的沮丧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消的。
从小孙靖昌就知道,像老爷子这样的穷酸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卖弄口舌,好为人师。不让他们说个够,是不会停歇的,你嫌烦躁,他更嫌你孺子不可教,想想小时候好几次被老爷子吊在门粱上,孙靖昌便心有戚戚。
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浪迹天涯,老爷子的管教肯定是其中原因之一。
“也不知道小江,小俞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偷跑出来半年多了,还是有点想那个小小的却很温馨的家。
“年少时去江湖中闯一闯,这才是天南好男儿。”想着想着孙靖昌叹了口气,摸了摸瘪了不少的钱囊。
“好汉也要银两使,最近好难啊。”
老爷子做为镇上学堂的讲师,每个月月例倒不少,无奈何却养着五张小口,但钱这东西总是不够用的,他孙靖昌跑出来做游侠,自然不可能从老头子那里拿钱,这太不像话。
那他最近半年的盘缠哪来的呢?
一个傻子送给他的!
孙靖昌坚信的认为,那个在集市上摆摊的外乡人就是个大傻子。
这事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一次十里八村的赶集,孙靖昌像往常一样去凑热闹,左右逛逛,领着一帮孩子横行市集。
然后就逛到了那傻子的摊位,说是摊位其实就是一个邋遢的外乡人坐在集市的边缘,穿着和平常的老农差不太多,旁边插着一根老旧的旗幡,上面写着个赊字,略带点神秘色彩。
附近经过的人最多停下来打量下这稀奇的旗子,至于上前攀谈,寥寥无几,这种装神弄鬼的样子实在不为赶集的老实百姓所喜。
不过这外乡人好像也不在乎生意,他半点要吆喝的样子都没,就那么笼着袖子,双眼似闭似睁的坐在地上。
跟在孙靖昌屁股后头的小孩,大都有些畏惧这外乡人昂藏的样子,躲得远远的。
孙靖昌倒是不屑地看看那壮汉,嘿倒挺能吓唬人哟。
他一边好奇这外乡人摆摊,姑且算是摆摊吧,卖的是什么,一边又为了维护自己老大的形象,于是走上前去蹲在那人面前咳嗽了一声。
那外乡人抬起头来,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嗯?”
“您这是在算命?”孙靖昌也不多废话,蹲在他面前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外乡人懒洋洋地指指身旁旗幡上的赊字,饶有兴趣地看着孙靖昌。
“害,您这是哑巴生意么,赊什么,怎么赊。”孙靖昌没好气地回应道。
外乡人的表情稍微认真了点,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的官话说道:“娃子,你真要与俺做生意?”
孙靖昌被他问的没来由心里一慌,但眼角瞥到在远处翘首看着这边的狗腿们,咬咬牙,拍了拍胸口,扬起脑袋很是不快地说道:“废话真多,小爷我就是来和你做生意的。”
“哦?”壮硕的外乡人上下打量了下孙靖昌,略微思考后问道:“想不想童试过关,考取功名,我可以帮你。”
孙靖昌差点一口唾沫吐那人脸上,当场就想指着鼻子骂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外乡人,你以为你谁啊,功名是你说给就能给的?哪怕只是童试三关过后的秀才!老爷子才只是秀才呢。
真是一个发了癔症的外乡疯子!
外乡人看到眼前少年翻了个白眼,也不在意,笑了笑接着问道:
“唔,不羡功名?想娶到美娇娘么?”
孙靖昌已经不想和这脑子不好的外乡人再搭话,起身准备离开。
“想要什么你就说,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不能卖?”
“我想闯荡江湖,现在缺了一笔银子,你能给不!”孙靖昌没好气地冲了他一句。
同时心中暗笑,神神叨叨的,这下问你要银子看你舍得不。
“好。”
“啊?好?”
四周嘈杂,熙熙攘攘,他生怕听错了这外乡人的话。
“那么三十两够了?”外乡人摸了摸衣袖,拿出一个老旧的钱袋子,递了过来。
孙靖昌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解。
“拿着,以后等你成为大侠了,我要你做三件事,同意了就收下,就算买卖成了。”
“你不怕小爷我赖账?”
听到赖账两个字,那外乡人笑了起来,又用手指了指旗子上的赊字,却不解释。
孙靖昌接过钱袋子,拉开来瞧了瞧,还特娘的真是白花花的银子。
眼见着身前少年接过了钱袋子,外乡人又把手缩回了袖子,在孙靖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身上有无形丝线连接上了旁边的旗幡,幡上红色的赊字不易察觉得暗沉了一点。
外乡人乐呵呵的想到:“算是下颗闲子,聊胜于无吧。”
他走南闯北摆摊那么些年,能做成的生意其实不多,但多少笔不是惊天动地的,像三十两银子这种的小交易,对他来说真的只是随手玩玩罢了。
就像前段时间碰到个黎姓断臂男子,做了笔情报生意,所以他今天才来到这里,要去看看独臂人给他的信息准不准,看看那所谓的良材美玉。
毕竟是价值一条手臂的情报呢。
外乡人看看日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看来这小镇市集里没有下个有缘人了。
他朝面前的少年继续操着奇怪的北方口音问道:“小哥再跟你打听个事,小镇上有个韩老夫子么,家住哪?”
孙靖昌笑眯眯地回他:“有啊,他住在我们镇学堂后面的院子里。”
“现在方便带路么?”
孙靖昌招招手,把躲在一边看戏的孩子中的一个叫了过来,给了一块糖让他带着外乡人去学堂。
孙靖昌眯眼看着那傻子离去,心里盘算了会,有了主意。
“昌哥昌哥,这老外儿给了你啥?”
看着那外乡人拿着旗子离开,原本躲得远远的孩子们一股脑围了上来,纷纷好奇地询问。
“滚蛋,自己玩去,二狗子过来,其他人别跟过来,听到没有,小心爷的拳头揍你们。”
孙靖昌带着二狗子来到一头被栓住的大青骡子附近,扯了一块布转身倒了差不多十五两的碎银子在布里,塞进胸口,把那脏脏的钱袋子转身递给了二狗子。
“你现在跑去我家里,把这个给老爷子,这些糖也都给你了,老爷子要是很吃惊,就说我捡的,别和他说我和那个傻子聊过天,就说我再在集市上逛一会。”
看着二狗子有点不明白,孙靖昌补了句。
“傻子就是那个外乡人,你别和老爷子说东西是我从他手上拿的就行了。”
都是自小的玩伴,孙靖昌倒也不怕二狗子会昧下这钱袋。
二狗子听了以后也没多问,点了点头,朝另外一边跑去,与傻子外乡人走的不是一个方向。
“嘿,韩老夫子,这不就是老爷子么。”孙靖昌虽然不知道这外乡人要找自家老爷子干啥,但下意识先给他指条错路肯定没错。
现在让人把钱送回家,这样就免了自己现在回家藏银子,免了杂七杂八的询问,免了和那傻子外乡人的撞面,真是机智。
孙靖昌把缰绳一解开,拉着自家的骡子朝镇外面走去,他就不回家啦,有了闯荡江湖的盘缠,还回家干嘛?
“说走就走,游侠本色。老爷子你别怪我,士林我顺走了,三十两银子分一半,够意思的啦。”
于是在半年前的某一天晌午,游侠孙靖昌在收到傻子外乡人的馈赠后,怀揣着十五两碎银子,怀揣着他纵横江湖的游侠美梦,拉着骡子正式游历江湖。
......
二狗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正在气的发抖的韩夫子,而那个集市上的外乡人正一脸索思地站在一旁。
刚刚他按照昌哥的吩咐把钱袋子送到以后,果然看到了韩夫子一脸的惊讶,心中不由对昌哥更加的佩服。
在被韩夫子询问完是怎么一回事后,他就被留在家中吃午饭,期间和小俞他们闲聊集市见闻时,他描绘了下奇怪的外乡人。当然,没有提昌哥上前和那外乡人攀谈过的事,就说了昌哥还好心的让人给他带了路。
“我又没说钱袋子是傻子给的,只说昌哥让人给他带路,这种昌哥做的好事,韩夫子肯定爱听。”二狗子心里想到。
老夫子在听到那个绣有赊字的旗幡时,低声说了句什么赊刀人,他没太听清楚,不过啊什么刀啊菜刀的,他不在意,哪有眼前的米饭香。
过不了一会又有敲门声传来。
“请问韩夫子在家么,是黎恕介绍我来的。”
韩夫子皱着眉头打开院门,看到了一个壮汉手持幡竿,朝他行了个礼。
韩夫子定睛看时,那幡上不正写了个赊字?
外乡人心中很是无奈,终日打雁反被雀儿啄了眼,那小兔崽子竟然骗了他,到了学堂他才知道要找的韩夫子住在小镇另一边,在再三询问路人后,他才终于找到了这。
然后他感知到了眼前开门人深不可测的境界。
然后他感知到了被送出去的那个钱袋的气息。
他很是错愕,黎恕可没告诉过他这老书生是个高手,另外钱袋是怎么回事?
接着双方暗自对拼了一手,赊刀人稍稍撤了半步。
韩夫子身子纹丝不动,心中更多在想奇儿的打算。
他是何等玲珑的人,对奇儿也是何等的熟悉,在看到这赊刀人这时候找来家中,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这人是黎恕介绍的,按理见过奇儿后应该马上来家中,却晚了这么久,联想二狗子说得,奇儿让一个孩子给这赊刀人带路,那一定是带偏了路的,而这人本来是要人带路来找我的。
那么奇儿为什么要让人带偏路?
为什么不是他亲自带人回家?
他一定是不想让这赊刀人赶在二狗子来家中之前先到的。
为什么不能赶在之前呢?
在赊刀人到之前,二狗子和我说,奇儿他还在市集里逛,我并不会多想,以为这小子真的还在逛市集。
但是如果赊刀人先到了,二狗子在赊刀人之后,才来家中和我说奇儿仍在市集里逛,我压根不会信。
因为不管是奇儿明明可以自己把人带回来,还是奇儿自己根本不用托人带着钱袋子回家,这两点都能够说明奇儿他托人带了就一定有问题,肯定不会是什么还要在市集里闲逛的扯淡理由。
奇儿他是不想和这个赊刀人一起到家中。
嗯?钱袋子?不好!
这钱袋子压根不是捡的,是赊刀人给的。
所以奇儿不能让人带着钱袋子在赊刀人到了之后再来,因为这时候再说是捡到的钱袋子,就会被立马戳穿,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么。
可是我这时候也意识到他在说慌了呀。
那么他的目的是
——他在拖延时间!
拖延我起疑心的时间!
不好,这小子要跑!
同时韩夫子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汉子,又暗骂一声,这小子竟然敢和赊刀人做交易?赊刀赊道,从来血赚。这江湖名头响当当的他还是清楚的。
在韩夫子分析得出结论的这短短时间里,外乡人的眼光越过了韩夫子的身形看到屋内摆在桌上的钱袋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同样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个独臂的黎姓男子给他的信息多半是没错了,但自己好像错失了本来的目标人物?
真是个小滑头。
而老爷子在得出结论后气的直发抖。
真是出息了,偿还了十五两碎银子就这么离家出走了?他给自己还留了多少银子?自己这十多年的养育教化就这么的不成功?
这小子还顺走了家里的骡子!
如此决绝离开,真是深得了我教他做事之前需三思,三思之后行必果绝的道理。
好一个学以致用的麒麟儿!
前有黎恕,后有奇儿。
奇儿奇儿,本是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