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甘尘并立在养心殿外等候召见，一旁的甘尘仍是孑然而立无一丝焦躁。我心知他疑心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话隐在心里，一时间气氛安静只得听闻夏日的蝉鸣。
“恭送娘娘。”王贡的声音生生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他步履徐徐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拥着一位身着宫装的美妇向殿外移步，他们的队伍渐渐靠近我与甘尘。前头的应该就是当今的全贵妃娘娘，皇四子奕詝的生母钮祜禄氏。云鬓花颜，绫罗堆砌，华服之中的是无比的惆怅，她的容貌在清宫的妃子中真是独树一帜，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挺拔的鼻子，一双美目流转姿色绝不输现代的一线女星。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一件松松垮垮的清朝旗装也在她身上找到了迷人之处，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全贵妃持着盈盈的步伐，脚下的花盆底砰砰作响。她忽然在我与甘尘面前停下来，后面的宫女太监一下子跟着停下乌压压一大片人立在我们面前。“法师可是姑苏人士。”她的目光打量着甘尘询问道。甘尘缓步行礼问安道“回娘娘的话，贫道确是姑苏生人。”
“本宫倒是许久未见家乡之人，今日偶有感触。”全贵妃说着，挥手示意着身后的宫女上前，亲手接过宫女手上的锦盒，递到甘尘手中“本宫刚刚得子，还请法师作法庇佑，这就当是捐与偃月阁的了。”甘尘稳重地双手接下，并未辞言谢绝“娘娘抬举贫道，四阿哥现为陛下长子，自是有不尽之福。娘娘保重，贫道与徒儿还要应诏。在此恭送全贵妃。”我闻声向全贵妃行拜礼，随在甘尘身后与王贡一同入殿。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我总是觉得全贵妃与甘尘似是相熟。
二
养心殿内
王贡携着甘尘和我在书房请安。我跪在地上，一直未敢抬头，生怕做错什么，只有余光瞄着甘尘。
“起来吧。”道光帝淡淡道，示意我们平身。王贡自然地退出书房，书房的空间内只剩下我们与皇帝三人。
“朕今日召法师与潇湘君前来是为商讨清东陵漏水之事。”道光帝扬声道。
甘尘闻言开口正中下怀“皇上想换一处陵寝。”
道光看着甘尘又道“朕想让穆彰阿主持在龙泉峪重建陵寝。法师觉得可好？”
我的目光转至甘尘只见他徐徐开口“自然是好的，皇上一向厉行节俭，新的陵寝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奢靡的俗物。清东陵是过于奢华了。”
“朕早已嘱咐穆彰阿节俭为主，法师是姑苏人最懂得姑苏的简约之风可与穆彰阿配合。”
道光朗声答道，能看出其心情不错。
“贫道自然谨遵圣旨。”甘尘俯身行礼遵旨。
我在一旁一直是纹丝不动，直到甘尘起身行礼才随他一同跪着。
道光帝似是注意到了我，吩咐道“法师是男子入后宫不和规矩，潇湘君代法师瞧瞧皇后，皇后已高烧多日，不知是否是邪祟上身。”他的语气极为平淡，看来在皇帝心中佟佳氏皇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领旨后就被王贡带着出了养心殿去往储秀宫，皇后佟佳氏的住所。
三
储秀宫离养心殿并没有很远，毕竟隶属中宫自然是最好的地段。在嫡庶之分如此重要的封建社会，只要她一天是皇后她就一天比受尽恩宠的全贵妃尊贵。
“潇湘君可要注意了。”王贡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我带到了储秀宫前，轻声唤着我。
我缓过神询问道“注意什么？”王贡笑着答道“皇后娘娘无子无女，自是不要提到有关龙嗣之事。您进去吧，老奴先行一步了。”话毕，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甬道的尽头。我整理好情绪，叩响了储秀宫的大门。
半倾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帮我开了门，她打量了我一会儿才张口询问道“您是潇湘君吧。”
我轻轻点点头，想着皇后的病情，跟她进入宫内后又朝她打听“皇后娘娘这几日可有什么症状。”
“倒也无它，娘娘高热多日，太后和皇上都已来探望过了。”那宫女说着面露伤心之色，叹了口气又道“奴婢跟随娘娘多年，皇上与娘娘夫妻多年，如今娘娘病入膏肓皇上倒也没有来几回。如今太医们束手无策，太后才让请了您来驱邪。”
佟佳氏是道光帝的第二位皇后，第一位皇后在还是潜邸福晋时就病逝了，后被追封为后。佟佳氏是在道光登基之日以继福晋的身份成为皇后。她本有一女，可八岁就夭折了。再后来她便再没有孩子了。我毕竟了解她的一生，也知道她的生命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了。后世人对于这位孝慎成皇后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她40岁生日的寿宴，她这位节俭的夫君用几碗打卤面来招待各位来客，倒成了千古笑柄。道光帝自以为自己十分节俭，殊不知国库早就被贪官们中饱私囊。我心里真的为这位皇后心疼，沉默着移步进了她的寝宫。
朱曼罗纱，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庄严大气与21世纪的储秀宫截然不同。我缓步向前走着，直到看清皇后的脸才跪下来问安“贫道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到她的声音，那声音已经没有了生命的饱满，沙哑而清幽“潇湘君，本宫知道你也略懂医术，太医都不说实话，你告诉我还有多久。”
我思虑着还是决定告诉她实话“娘娘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若有遗憾之事还要尽快完成。”
“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自知我身上没有什么邪祟。”她已经不自称本宫，这样可能是失礼的，但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这是最后的自由。
我行礼辞去，但脑海中还是闪过她的脸，苍白无一丝血色，眼睛深陷，双目无神。
步至殿外那虚弱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去清东陵看看，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吓得闻声转过头，她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脸上浮着一抹诡异的笑。
不知什么力量驱使着我跑着离开了储秀宫。
四
夜凉如水，偃月阁
自从皇宫回来我一直心事重重，那皇后又怎会口出惊人之语。清东陵，我想要的东西，是指罗盘吗？我匆匆披上一件斗篷，快步走到阁中的占星台。或许天象会给我答案。
“清让你也来看天象了。”甘尘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月黑风高夜，他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我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冷声答道“是啊，师傅若有事，还是直说的好。”
他轻笑着，似有一丝好笑的意味“你不是蓝澈。”这五个字刺得我头皮发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甘尘死死地盯着我，看来我的反应让他得到了答案，他慢慢向我靠近，这种感觉真是让我难受。
“你不是她，但我需要你。”他贴着我的耳朵淡淡道。“罗盘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