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年,绣场的哒哒声终于停止,全国的绣娘都回了家,开始繁忙的准备。宋家兄妹刚刚安排工人将屋里打扫干净,为佣人们发了年例,遣散回家了。昔日热闹的庭院如今止于这相濡以沫的兄妹,突然冷清起来了。这时,扣门声再次响起,打开门,竟然是逸之,他们并不准备进屋,只是邀请相濡来在了狐皮遮掩的楠木宝车上,一路哒哒的向城外远去。
车内暖意丛生,逸之拉着相濡的手,笑着说“好久不见”宋相濡认真的看着逸之的脸,觉得他眉目间颇有些忧愁,“快过年了怎么不开心”。“风雨欲来”逸之说道。“不过我有写在脸上吗”他低头一笑“看来我还是没有父皇的本事,连一个小姑娘就能轻易看穿我的喜怒哀乐。”“哼”宋相濡突然生气了。“怎么,在我面前也要搞高深莫测的那一套吗”
李逸之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没有。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大概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已经是在西岭山上了。“西岭门含千秋雪”西岭顶上是万年不化的雪山,山腰处却有很多的温泉,山脚绿意盎然,被称为奇观,被皇家定为别院。夏季纳凉,冬季泡泉更有意趣。
此时到了山腰,逸之拉着相濡来到温泉旁,之间大大小小的汤池共有12个,显现出各种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疗效。温暖的水汽漂浮着,看似人间仙境。水汽之中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微红。不过相比李逸之倒是淡定许多,着人上了烧烤架子、材料和奶茶。宋相濡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不禁吐了吐舌头。李逸之笑道“你若是现在去泡,我并不介意。”屏去他人,李逸之娴熟开始把鹿肉、茄子、豆腐等串在铁棍上,银碳发出稳定的热量,不一会,那肉串就慢慢发出了香味。李逸之时不时的翻转着铁棍,刷上各种香料,有几串已经熟了,他递给了宋相濡。宋相濡急忙塞进了嘴紧,“唔,好吃,好吃”她连连说道。“小心烫着”他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递过去了几串。
宋相濡又吃又喝,很快便觉得饱了,满意的打着饱嗝。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李逸之依然慢条斯理的动作。“你怎么会做这个?竟然比我个饭店的做的还好吃?”
李逸之只是抬了抬眼,并没有回答。很快就有宫人过来,撤走了一应吃食。随后屏风也上来了,宫人们伺候着两人各自换了衣服。两人分别来到两个池前,各自滑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李逸之听着屏风后传来银铃笑声和玩水的声音,感觉很是放松,这样的生活对这位才16岁的少年已经很少见了。“相濡,你在开心些什么?”他好奇的问。
“鹿肉很是好吃。”宋相濡答道,“生活总是有惊喜啊,比如当今太子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哈哈,逸之,你可以去开个烧烤店了”
“好呀,到时候还要宋老板提携,多给我安排些订单”李逸之不禁打趣。
“那是,我现在可不得了了。李公子,你以后可要靠我吃饭了”
“好好好”李逸之发自内心的开心,自己也可以也有可依靠的人了。
“不过,逸之,你是怎么会做烧烤的?”
“是英娘娘、就是大皇子的生母定下的,父皇曾经北狩,当时一家都被赶出东宫,所有仆人都被遣走,只有向公公拼死也留了下来。后听说父皇当时食不果腹,为了能与父皇共苦,已示夫妻同心,英娘娘便号召家人只吃粗劣炭火烧烤的食物,穿粗布衣裳,举府上下都自行劳作。”
“除了我的母亲,我母亲体弱,又因思虑过度伤了身体,英娘娘便每日挑烤的唯有的三个肉串给母亲。”
“后来父皇回国登上大宝,英娘娘却没看到这一天,在潜邸因操劳过度去世了。母亲为了纪念英娘娘,便教御厨教了皇子们烧烤的秘籍,每年在英娘娘的忌日烤食做纪念。”
宋相濡听完,不仅对英娘娘产生了感佩之情,与皇后的姐妹情深更是人间佳话。“那皇后一定也是知恩图报的大贤。”
李逸之沉默了一会,“其实我并没有见过母亲,母亲本就体弱,生产完不久便去世了,我从小在贵妃娘娘中与四弟和李小将军玩闹。”
“奥,难怪你跟李小将军感情那么好”想起那个少年英姿勃发的身形,宋相濡也生出了思念。“可知他何时回来吗”
“父皇给了恩准,允许他回来过年。”“那是好事啊,可见边疆是稳定了”
李逸之一时住了口,转了话头:“你呢,我可听说你的生意干的相当不错。”
“过奖,哎呀呀,过奖”宋相濡隔着屏风抱了抱拳。“我已经和白家说好,明年将万绣庄15个局的饭食都包了,如今两淮各州内已经做好了扎点,只等年后开张了。”
李逸之想着她臭屁的模样,也不觉开心起来。似乎马上要到来的暴风雪也有回转的可能。
过了一会,经听见对面发出深长的呼吸声,李逸之叫来宫人,将她裹进蜀锦的睡袍,安排睡去了。自己坐在温泉中依然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宋相濡起来的时候,听宫人说逸之早早便回去了,也变回了家。开始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的窗花、剪纸、忙的不亦乐乎。
李逸之经过一天的休整,重新鼓起了全身的气力,早早去了相府商议年后开春的条陈。离开相爷府,已经是明月高悬,这时李逸之才意识到相爷府竟如此冷清,除了相爷夫妇和老妇人,只有管家和3-5个仆人。过年了,府内并没有什么准备,院内只有些衰草,如同相爷虽然还茂盛但已经花白的胡子。那个曾经挥斥方遒、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书生已经老了,无数的清流仍然示他为精神支柱,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老人的背已经开始驮了,官场的争斗、皇权的大山、民众的生计如同三座大山,重重的压着他。李逸之不禁再次回头,相爷夫妇还在送别,
相爷已经有些老花的眼睛眯着,笑着说:太子,更深露重,回去吧,要小心,不要着凉。李逸之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车。
此后的几天,在贵妃娘娘和向公公安排下,皇宫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皇子和新宠的舞女喝的叮咛大醉。全国恭贺新春的上表如雪片般飞进皇宫,报告着盛世新春的热闹。
除了钦天监,并没有人在意一个冬天都没有下雪,也没有人在意大年初一划过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