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大概十几里后，白雾在一处溪畔停了下来。
一个穿黑裙，戴白玉簪的女子，正坐在溪畔的石头上，她雪白的双足泡在溪水里，享受着流动的溪水。
白雾立刻上前单膝跪地，低着头抱拳道“：属下拜见左护法。”
那女子没有转头看他，而是淡淡地问道“：你是逃出来的？”
白雾下意识地点点头，意识到女子是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立马说道“：那药王谷的苏思诗不识好歹，不肯与我们合作，而且上次白三的事，也是那苏思诗与李怀安设计的一个局，白三已经死了，他的匕首现在正在那个李怀安手上。”
女子问道，“李怀安？”
白雾如实回答道“：对，李怀安就是苏思诗的弟弟，这是她在寿宴上亲自承认的。”
姓李啊……
女子弯腰从溪里捡起一颗透明的鹅卵石，仰起头闭上一只眼睛，透过阳光看这块鹅卵石，只见如玉般的石头里，密密麻麻的裂缝如蛛网般错落。
只是在女子想将它放进衣袖里时，忽然犹豫了。
不知道小师弟是不是还喜欢收集这些好看的石头？
“那李怀安多大？”女子问道。
阳光下，女子那略显孩子气的动作让白雾看一阵的出神。虽然只能看到女子的背影，但以白雾的眼光仍是判断出，这女子的容貌一定也是绝美的。
白雾挠了挠头，说瞧着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很年轻，与那不知道多少岁的苏思诗站在一起，还真像一对姐弟。
“他对你出手了吗？武功如何？”女子又问道。
这次白雾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曾出手，所以属下也不知他的根底，但如果真如他所说，白三真是死在他的手上，那他的武功恐怕深不可测。”
然后，又将刚才宴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女子。
听了白雾的话，女子将鹅卵石揣进了怀里，然后起身赤着脚站在石头上，面对着白雾。
见女子起身，白雾不敢正面看着她，只有将头放的更低。
女子让他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看她。
白雾虽不知道左护法此举何意，但也只能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她。
这是白雾第一次看见左护法的真面目，上一次见到左护法便是她派自己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那时她戴着斗笠，全身藏在黑袍内。
白雾看见她的第一眼，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刺眼，让人不敢直视。
阳光下，那女子黑发，黑瞳，黑长裙，白簪，白足，白雪肤。
看着她时，仿佛天地间也只剩下黑白二色。
“我和苏思诗谁更美。”
白雾恍惚中，听见那女子问道。
“苏思诗何能与护法并论？”
只是一瞬间失神，白雾又立刻低头说道。
女子走下石头，将手放到白雾的头顶的斗笠上。
“你骗我，你不该犹豫的。难怪美人榜总是她第一，我只能第二。”
白雾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力量，听见女子的话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额头上也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属下之言，皆发自肺腑。左护法的天仙之姿却是我生平仅见，那美人榜只是百晓生的一家之言，如何能言断天下女子的美丑，不可信啊。若让属下重写美人榜，定是左护法高居榜首，苏思诗只能排着第二，并且一二只间还隔着无数个苏思诗。”白雾急忙说道。
听了白雾的话，女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道“：真不敢相信死人坟里还有你这种人，你很聪明，证明我这次找你办事是正确的。”
“都是左护法慧眼如炬，识人之明。”白雾又立刻奉上一记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可你这次却是坏了规矩。”忽然间，女子的语气变的十分的冷漠。
只是刚刚松了一气的白雾，瞬间又是冷汗直下，全身紧绷了起来。
白雾颤颤巍巍地问道“：不知属下那里做错了，还请左护法告知，属下一次绝不再犯。”
女子戏谑道“：我刚刚还夸你聪明呢，怎么这一会儿就变得这么傻了呀，连自己错哪儿都不知道，还问我，这不又是一大错？”
此言一出，吓的白雾立马单膝换成了双膝跪地，不断的磕头求饶道“：还请护法救我，还请护法救我……”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白雾抬起早已磕的鲜血淋漓的额头，说道“：属下不该私自透露雇主的消息，不该当众说出苏思诗曾雇佣白三，与死人坟有过合作。属下错了，属下坏了规矩，但恳求念在属下是为了完成这次上面交代的任务的份上，恳请饶过属下这一次，恳请饶过属下这一次……”
看着又开始磕头的白雾，女子惊讶的说道“：任务？组织什么时候交代过任务给你了？”
白雾诧异地问道“：难道这次任务上面不知情？”
女子点点头，夸道“：你果然还是有一点聪明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次的任务，全是我一人自作主张罢了。”
白雾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通体感到一阵冰凉。
他朝女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怕上面知道了，会降罪于你吗，到时候即使你是左护法也不管用？”
女子食指放在嘴下，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所以不想告诉你。但简单来说，是为了找一个人。”
“至于上面会不会因此而怪罪我嘛……”
女子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全是你白五失心疯一人所为吗？有谁知道你见过我？有谁知道是我假传的命令？”
白雾这时才恍然大悟，然后掀开了一直罩在头顶的斗笠，露出一张苍白而年轻的脸。
惨然一笑后，说道“：嘿，看来我是没活路了。下辈子，谁再夸我聪明我就和谁急。”
女子点点头，说道“：凭你这张嘴和脑子，下辈子别再入错了行啊。”
白雾无力的躺在了地上，摆了一个大字，好像连最后反抗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反抗？
五年前的春潮门，门内一百零二人，其中半数是江湖上叫的上名号的高手，最后还不是被左右护法以二人之力，在半日之内灭了满门？
而且听说右护法是被左护法硬拖着去的，期间并没有动手，只是作壁上观。
在死人坟的杀手眼中，左护法是比杀手更可怕的存在。
因为她是真正以杀人为乐，若是她不高兴时便要杀人，高兴时便杀更多的人。
最可怕的是，听说她最喜看将死之人的表情，所以死在她手下之人无一不是面目狰狞，神态可怖，少有完尸。
那女子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用温柔的语气，却说出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来。
“手边正好没武器，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慢慢来总能打死你的。”
白雾冲她笑了笑，心想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然后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药袋。
白雾，死人坟白五就这样死了。
女子微微撇了撇嘴，没意思。
扔掉手中的石头，没再去看地上的白雾，或许是太了解一个死人的样子，所以哪怕不用探一下白雾的鼻息，她也确定白雾已经死了。
然后她穿上放在河畔的鞋，也是黑色的，戴上斗笠。
哼着自己编的小曲，消失在树林里。
李怀安，找你好久了呢
小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