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老天师淡淡笑道，并没有被这个数据，震惊到自己的三观。
他足够老，活得足够久了。
如今的源气大陆上，除却那头魔牛，就是他活得最久，什么场面没见过。
“师兄不震惊吗？”夏天机嘶着冷气，他觉得很愤懑压抑，哪怕早已过了热血的年纪，却也非常恨其不争。
那些赞同维持禁区牧场，以此来安抚禁区中的存在的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无非是为自保。
但可以保得住永世吗？迟早，牧神星上的人，会意识到灾祸的来源，从而愤而反抗。
到时候，牧神星肯定不在了，禁区还能忍住不对其他生命星域出手？
实力才是根本，所谓的契约，不过是一张废纸。
当年达成默契的双方，有签订契约之誓吗？没有，那就是个屁话！
“我见过，比这更可气的事情……”老天师轻轻笑着，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人心是一种，非常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你看吧，禁区的消息还没放完，等消息全放出来后，主张妥协的人还会更多……”
“牧神星已经在吴缺手中，这件事情若是泄露……许多人将会忘掉豪言壮语，立刻加入妥协派……”
夏天机有些难受地点点头，虽然他很不喜欢这样，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旦牧神星已经不在禁区掌控中的消息，被后续传了出去，那么对于这件事情，修行界又得重新站位了。
妥协的人会更多。
因为直面大帝的威胁，没有多少人，敢有反抗之心，觉得最好就是相安无事了。
献祭一枚星辰上的生灵，就像是古老时代的祭天仪式一样，为了保住一方一国一界的风调雨顺，杀几个人祭天算什么罪过？
理所应当！
何况，修士本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集体。比普通人群，更自私自利得多！
天之道，损有余而不不足；而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混江湖的，还真以为有多少人是大侠？有良心算不错了，实力为上，为所欲为才是真现实！
奢望这么一批人，敢向大帝说个不字，无异于希望哑巴开口说话。
“师兄是否算过，此次会否造成动荡？”夏天机问道。
近些年来，天机越发难测，以夏天机的修为，已经算不准许多事情了。
尤其是，与禁区和东皇山上那位相关的事情，基本都再也看不到，这令夏天机很不安。
作为一个天算师，皆是知晓，当自己算不出天机的时候，就意味着是最危险的时代要来了！
越是混乱与危机四伏，就越是有太多强大的气机扰乱道痕，便也越难算到未来。
“有人说得对，没有阵痛，是不可能彻底解脱的……”老天师道。
夏天机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师兄头上的劫云，蹙眉道：“劫云没有异动，师兄你没算呐……”
老天师老脸一红：“我也算不到……”
“嗨！”夏天机白他一眼，算不到早说啊，我还期待那么大半晌。
老天师虽然活得够久，但也并非无所不能，他笑道：“事关大帝，我算不到正常……不过东皇山上那位，我可以算得到……他命很硬！”
“不需你说，我也知晓那小子命硬得很……”夏天机摇摇头，他想起来吴缺数次遇险，加上这次莫名差点坐化在东皇山上的事件，足以看出此人命胜蟑螂。
或许不是很强，但绝对很命硬。
夏天机正色起来，道：“这次的舆情，明显是禁区挑起，我们该如何接招？”
“我们？”老天师看他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该东皇山接招呢。”
“这是什么话，师兄还不了解我吗，在大是大非上，我夏天机从不会站错位置！”夏天机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老天师笑吟着点点头，指向东皇山的方向：“说到底，此事针对的，不外乎是吴缺，还有他手中掌握的那枚禁区牧场——牧神星。”
“牧神星？”夏天机微怔，“那枚星辰，是这名字吗……”
牧神？
将诸神也畜牧起来，当做它禁区的牧场？
好大的威风！
“不过师兄是如何知晓的？”夏天机疑惑。
“那个名字，一旦被人说出，我就可以知道……”老天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夏天机百思不得解，却突然神情恍悟，无语地瞥了师兄一眼：“师兄……你是利用了墨独的道痕神眼看到的吧……”
道痕神眼，墨族血脉神通，有极低概率觉醒。
墨独正拥有这样的一双神眼，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可以根据道痕推算未来……比一般天算师，算得更准。
而时空天帝的道源神眼，则是在道痕神眼的基础上，加入了时间法则才炼化出的更上一阶神眼。
能被时空天帝看中，可见这种天赋的强大潜力。
以老天师的法力，借助一双道痕神眼，看到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自然不算什么难事。何况，还是在这短短几年内发生的，根本不耗费什么心力，就可以根据道痕回溯过去，看到一切。
“呃……呵呵。”老天师无从辩解，顿时装傻一笑，本想在师弟面前装一波的，没想到被拆穿了。
哎呀呀，师兄不好做呀。
“牧神星现在被吴缺握在手中，难道师兄不担心，他得到那枚星辰，也是别有用心吗？”夏天机笑道。
老天师点点头，沉声道：“你说出了，可能会被引导的舆情方向……”
“我知道……”夏天机是故意那样说的。
他当然相信吴缺，是为了拯救牧神星，才将那枚星辰，带出了原本的星空坐标处。
可世人会怎么想，或者说他们在引导下，以及考虑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他们愿意怎么想？
人心……趋利而避害。
几乎不需要多加思量，两个阅尽人间无数的老江湖，便已经想到了最可能的答案。
夏天机与老天师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无奈，许多事情不是修为高，就能管得住的。
你管得住自己人，管得住天下人吗？管得住人家做什么，还能管得住人家的嘴？
届时民情沸腾，四处言论煽起，剑锋直指东皇山！……东皇山上那个小子，可不是个什么，愿意忍气吞声的主儿！
一旦被惹恼了，动了手，便更会激起众生的情绪，届时天下皆反东皇山……这样的局面，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作为大时代的见证者，他们都在各自的前半生，看到了类似如此的事件。
人是聪慧的个体，但人们，绝对是个愚蠢的群体，极容易被诱导与掌控，成为他人手中无形的利器。
“我还是去一趟东皇山。”
“你去作甚？”老天师拦住他。
“若是真如我们所想，那得拦住那小子，他一旦暴脾气上来，可不是能轻易歇火的！”夏天机很是担心。
毕竟，这货当年在北泽冥海边喝醉了，被妖族挑衅便悍然出手……结果最终斩了一尊大帝，才熄了火。
若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去东皇山上招惹他的话，只怕都得挂在东皇山顶的树梢上。
“不必去了……”老天师摇摇头，不让夏天机去，冷道，“那些妥协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不知死活，让吴缺灭了也就灭了……”
“我可不是帝尊阁那样的人，我只会庇护天下苍生中，值得庇护的人……”老天师淡淡地道，其有些思想，竟与吴缺不谋而合。
老子费尽心力保护你们，你们就只知道给我惹麻烦，自私自利又毫无贡献，那我还管你死活？
“这……”夏天机犹豫了一下，这与东夏宫学自古留下的训诫，是有些相违抗的。
“你要转变想法，吴缺现在已不是你宫学中的一个小弟子，称你一声夫子是给你面子，并非意味着你真在他面前有什么面子。”
老天师淡淡道：“他虽然还未证道，但在世人与禁区眼中，已是一代大帝，自有大帝应有的威严。”
“大帝之威，触之必亡……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夏天机沉默了。
是啊，去东皇山有屁用，如果真有那样的局面出现，自己劝得住谁？
是劝得住那些无知之人，还是拉得住已能斩帝的吴缺？
谁都拦不住，还成了多管闲事，谁也不念他的情。
“唉……罢了！”
夏天机摇摇头，只好期待世人聪明一些，不要被轻易鼓动，否则后果难料。
“新帝登基，皆是会威仪天下，杀鸡儆猴总是要做的……”老天师毫不在意地道，那些愿意做鸡，就让他们去吧。
每个人都是思想独立的修行者，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才是道理。
“他都平灭了一个禁区，何惜再杀一批人？”老天师不屑地道。
“嗯……嗯？！”夏天机兀地一震，幡然醒悟，抓到了老天师话里的重点，“你说，大罗城真是吴缺干的？！”
咕噜——
夏天机不由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总怀疑此事，因为觉得吴缺一己之力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大帝哪个不善战，同境之内想杀一人都难，何况是一整个大罗城禁区！
但老天师的话，窥破了天机，直接告诉了夏天机真相，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老天师未答话，斜睨夏天机，诡秘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