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早已落到海平线下,而天边的余辉已经散尽,东边现出一轮圆月,照着动荡的海水折射出一种让人晕眩的银光。
卡碧岛悬崖下面的巨石滩上,围满了警察,十几盏探射灯的光束在乱石中晃动着,所有人都在附近的海域搜索着意外坠崖的女子,警方还专门出动了一个潜水小队,在海底进行详细的搜救行动。
连皓双目呆滞地坐在其中一块岩石上,一张俊脸像结了一层寒冰,褪掉了所有的光彩,苍白无比。他肩部的伤口已经被海水泡到发白了,子弹还留里面,尚没处理。他忘记了自己究竟在海底潜了多久,他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只知道,他此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灵魂已经离体了,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几个小时之前,他最爱的妻子还俯在他背中熟睡,还依在他的怀中看日落,现在…现在竟然消失了……
“连先生,队长要求收队,他们已经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等明天以后再派人来找吧。”一位华籍警员走过来,无奈地对连皓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连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明天我们会派出……”那位警员还没说完,就被连皓用力的拽住了他的胸衣。
“你觉得我太太过了今晚还有生还的机会吗?混蛋!”连皓愤怒地将他一推,他跌倒在乱石中,附近几个警察走过来,用意大利语凶神恶煞地指责着连皓。那个警员缓和了一句,然后让一个小队人继续留在这边搜索,其它人先收队。
“丫头,醒一醒,你再不睁开眼,太阳就要下山了喔!”
“这是哪里?”
“这里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好漂亮,你真的把我背了上来?你真是太伟大了!”
天杀的,他为什么要把她背上来,如果他们不在山顶,她就不会被推下悬崖,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吗?他自责得整颗心再次被那沾满毒汁的鞭子一鞭鞭地抽打着,早已鲜血淋淋,却是无法停止下来。他一呼一吸都透出了一种血腥的味道,紧皱的眉头将一生的痛都刻烙了出来。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她已经学会了游泳,她一定是游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不停地安慰自己,突然站起来,沿着旁边的巨石滩冲了过去。
“想雨,想雨,你在哪里?”连皓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宏亮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穿破浪声,渗入动荡的大海中。
“东方想雨,你给我回来,东方想雨,东方想雨……”连皓朝着海的方向疯狂地大喊着,湿润的海风吹着他的脸湿漉漉的,泛着一阵清凉。当他喊到声嘶力竭之后,他无国和地跪到石滩上,一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曚上他的俊脸,叫他如何去接受,他就这样把她弄丢了?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让大海把她夺走了,她又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走出他的生命?
“丫头。”连皓低唤了一声,站起来,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再次跳进冰冷的海水中,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他一定要把她带回家。连皓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往海底潜去。
“连先生,连先生。”那个警员冲过来,但是他早已不见了踪影。海上的巨浪依然凶狠地撞击着那形状怪异的大石头,但却一改腔调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嚎叫声,像是在永无休止的啕哭,听得人心莫名地沉痛……
“安安,别靠近船头,那里好危险。”金乔历入下鱼杆,向女儿跑了过去。
“爸爸,你看,是海豚!”安安指着远处游过来的几只大海豚,有两只为了吸引船中人的注意而故意从海水中跃跳了起来,整个湿滑的身躯被天上的月亮镀上一层银白的光。
“不错,是海豚。”金乔历知道这片海域经常有海豚出没,以前他与少君出海的时候就经常可以看到这些可爱的海豚,自从她走后,自己也很久没出海了。
“爸爸,你看。”安安又指着那几只海豚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金乔历回过头,看着那两只游近的海豚,却发觉跃跳的海豚后面还跟着三只海豚,那三只海豚的背上似乎驮了一些东西,是个女子!天啊,它们背上竟然驮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白衣女子面容向上,双眼紧闭,像熟睡了一样。三只海豚平稳向前游,慢慢地向船边靠近。
“停船,停船。”金乔历往驾驶窗大喊了一声,然后纵身跳进了大海中,他从前一直听说过海豚会救人的故事,没想到这次竟是亲身经历,看来这个女子是在海里发生意外。
“爸爸,加油,爸爸,加油。”安安在船上手舞足蹈,兴奋地大叫着。
金乔历努力地靠近海豚,那三只海豚便会意地停下来,待这个男人够到背上的女子的时候,突然两个纵身跃起,嘴里“呜呜”快乐地高呼了几声,然后潜水而去。
金乔历一只手托着她的脸,另一只手用力地划着水,拼命往船边划去。在他接近船边的时候,船上两个船员合力将他们拉了上来。
“爸爸,你好棒。”安安高兴地跑过来,伸出一只小手抹了抹他的发丝上滴落的水,并奖励似的亲了亲他那张湿淋淋的脸。
“你这小东西。”金乔历高兴地摸了摸丫头的头,她很少地么主动地与他亲近,除非是遇到了特别高兴的事情。
“是漂亮阿姨,爸爸,你快把漂亮阿姨叫起来。”安安瞪大眼眸盯着她这张清丽的俏脸,然后伸手扯了扯父亲的衣袖。
“安安,你见过这位阿姨?”金乔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阿姨很香,很像妈咪。”安安认真地点了点头,今天她就是闻着那阵熟悉的香味,然后抱着她哭,以为是妈咪回来了。
金乔历愣了一下,心酸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很弱。他没来得及多想,然后低头亲吻着她那冰冷的唇片,直接将嘴里的氧气输入她的口中。过了一会,他才迅速抱起昏迷的女子往船舱走去,准备启航回程……
“医生,她怎么样?”金乔历一双深邃的眼眸瞟了瞟床上的女子,然后平静地问着刚为她包扎完头部伤口的老医生。夜已经很深,房里一盏微弱的日光灯将床上女子的容颜照得更加苍白。
“她生命无碍,就是怕头部的伤口被感染,明天最好把她送到医院去做个详细的检查。”那位医生认真地说了一句,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
“好的,谢谢你。”金乔历说完,把医生送了出去。
“安安,你要去睡觉了。”金乔历回来之后,伸手把女儿抱起来往她的房间走去。今晚,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发觉李云娜已经留信离开了,但他却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必竟那个女人只是他无数女人中的其中一个而已,走了就走了。
“爸爸,漂亮阿姨会死吗?”安安担心地问着爸爸。
“漂亮阿姨不会死,很快就会醒过来。”金乔历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他发现这个小东西还是第一次学会关心人。
“娜娜阿姨还会回来吗?”安安又认真的问了一句。
“安安希望娜娜阿姨回来吗?”金乔历认真的问着,当然,如果女儿说希望,他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安安不停地摇着头,表情极其认真严肃,因为,她一直不喜欢这个霸占着爸爸的女人。
“如果安安不喜欢,那她就永远不会回来了。”金乔历那张俊脸裎裸着满满的慈爱。
“好呀。”安安竟然高兴地拍起了掌来,一脸欢呼雀跃的样子。这一举动让金乔历陷入了沉思之中,看来他以后选女人,还是一切以女儿至上,找个真正懂得照顾她的女人,至于自己,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可能再复苏。
“好了,安安要乖乖睡觉了,晚安。”金乔历把女儿安置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然后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吻,他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爸爸,晚安。”安安甜甜地笑了笑,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金乔历抚了抚她的脸,把小夜灯插上之后伸手把台灯关掉,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他走到那个陌生女子的房间,打开门看了看,还是关上了门,默默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很深,一种特殊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发着,犹如他美丽的妻子重回人间。他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种思念被岁月酝酿得越来越香浓……
今夜的海,在夜幕中变得异常的平静,一个男人呆呆地坐在岩石上,带着一种绝望而悲痛的表情眺望着整个大海,俨然是一块岩石,他没用,无论他潜到海底多少次,也没法把她找回来,他的妻子,究竟去了何方?想雨,想雨,他在心底无数次地呐喊着,然后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中,在夜风中痛哭了起来……
“金先生,你去看看,那位小姐已经醒了。”清晨时分,金乔历正在餐厅里与女儿吃早餐,不料一个佣人却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金乔历看着神色慌张的玲嫂,然后疑惑地往楼上走去。
“啊,啊!”东方想雨畏缩在墙角,双手掩着耳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什么事?”金乔历莫名地问了一声,然后向她走去,谁知她却冲到床边,极不礼貌地拿着枕头就往他扔了过去,金乔历伸手一挡,把枕头拍到了另一边。
“阿姨。”安安高兴地走了进来,却差点被扔过来的另一个枕头砸中。
“你干什么?”金乔历愤怒地冲过去,用力地捉住她的手,狠狠地将这个疯女人推倒在地上,东方想雨一惊,然后绻缩在墙角,大哭了起来。
“阿姨。”安安又想往她走过去,却被金乔历一把拉住了。
“安安,别过去。”
“爸爸,你为什么欺负阿姨?”安安生气地甩了甩他的大手。
“玲嫂,先把安安带出去。”金乔历对着后面那个中年妇人说了一句。
“安安小姐,来。”玲嫂连忙走过去,将安安抱了出去。
“你是谁,家住哪里?怎么会掉进海里的?”金乔历冷冷地问着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东方想雨抬起头,睁着一双满带惊慌的眸子盯着他,发狂地嚎叫了起来。这里是哪里?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金乔历皱起了眉头看着她。
“我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是谁?”东方想雨突然冲上去,伸出双手拉住了他,眼中充满了恳切,她也正想他把答案告诉她。
“你为什么会来到卡碧岛?”金乔历又认真地问了她一句,她伤了头部,又掉进海里,难道是受伤失了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东方想雨拼命地摇摇头,又坐到地上,像小孩子般无助的哭了起来。
金乔历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女子那张忧伤的脸庞,这个女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过了一会,他往当地医院打了一个电话,让人派医生过来出诊。
“怎么了?”金乔历蹲到她面前,怜惜地看着眼泪哗哗直流的女子。
“我肚子好饿。”东方想雨凄然地看着他,那双秋水玲珑的眸子在眼泪地浸润中显得更加明亮。
“你答应我,不准随便拿东西扔人,我就给东西你吃。”金乔历严肃地看着她。
“恩。”东方想雨认真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金乔历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东方想雨一来到餐桌,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把桌子上丰盛的吐司、荷包蛋和香肠等东西,全塞到自己的嘴里,一点形象也不顾,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被饿了好几天,不懂世情的小女孩。
金乔历与安安就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过了好久,等东方想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面前两个人一直在盯着她。她莫名地看着这两个人,然后伸手捉起一个圆形的奶油面包,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它递给了安安。
安安毫不畏惧地走了过去,拿起奶油包,大口地吃了起来,东方想雨笑了,然后又把一杯没喝过的牛奶递给她。安安还是接过来,乖巧地喝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瞪着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东方想雨也笑了,于是,餐桌上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金乔历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内心泛起了一阵悸动。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安安除了与她的母亲那么亲近以外,从没主动接近过任何一个陌生女子,更别说两个人能安安静静地同桌吃饭了。渐渐地,他的俊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